張軒提心吊膽的衝進城門之中。
第一道甕城之中沒有敵人,城頭之上,似乎也沒有箭雨,炮矢什麼的。猶如無人之境。
只有之前逃進城中的狼兵們,他們要麼躲在角落之中,要麼逃之夭夭,沒有一個敢回身一戰的人。
張軒心中暗道:“或許是誘餌。”
但是闖進第二道城門之後,張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空蕩蕩的大街,在張軒看來猶如幻像。
沒有第二道甕城,也沒有來封堵的士卒。
就這樣城門就已經被佔領了。
“大人,我們該怎麼辦?”賀虎頭說道。
張軒頓時醒悟過來,他雖然已經準備好一場惡戰,但如今進度超出預期,也不能踟躕不前。
“立即佔據城門,命令城下各部,放棄當前的敵人,入城。”張軒大聲說道。
隨即他親自帶隊之下,張軒與賀虎頭分爲兩隊,闖上城頭。
城頭之上,雖然還有一些士卒,但是都是遊兵散勇而已。在大隊人馬之前,根本不值一提,不過一會功夫,就清理了城頭。
只是大雨傾盆,能見度很低,張軒即便是站着城頭之上,也只能看道護城河之外,更遠都看不了了。
這時候,似乎餘震已經平息了。
雖然張軒依舊時不時的感受到身邊的東西在抖動,在城樓之中,頭上也時不時有灰塵如下雨一般灑下來,但是如剛纔讓人站不住腳的劇烈震動,卻是沒有了。
地震沒有了,大雨卻是來了。
在這樣大雨之中,張軒對外面的軍隊,也失去了控制能力,他雖然派出不少士卒去報信,但是情況如何,卻不在他自己的控制之中了。
鄧和接到張軒的命令之後,二話不說,立即整頓人馬準備進城。
只是地震的時候,鄧和所部與浪兵糾纏的最深,張軒又是從鄧和軍中經過,不少士卒都跟着張軒走了,在大雨之中,集結士卒也是相當困難的,他不過是帶了千餘士卒,就跟着進城了。
王進才暗罵一聲,也不敢不執行張軒的命令,不過,先是地震,後是大雨,大隊人馬都不好控制。他們身邊即便有一些人馬,也不是全部,就在他千餘,他幾百人,陸陸續續的到了北門之中。
張軒清點一下,大概糾集了三千人馬。
這個時候張軒纔算是放下心來。心中暗道:“有這三千人馬,即便官軍反撲,我也能擋住了。”
這一次,張軒在鳳陽北門牢牢的釘上一顆釘子,固然鳳陽城中,還有一座皇城,但是失陷也是指日可待的了,最多不過是三五日而已。
張軒只覺得暢快淋漓。
張軒一放鬆,這才感受到距離的疼痛從腳踝處傳遞到大腦之中。
那一種痛楚,幾乎將張軒整個腳給砍下來一樣,一時間雖然找不到郎中,但也找來兩個老卒過來。這些老卒別的不會,但是這種跌打損傷,未必比一些名醫差多少。
片刻之間,得出結論,傷筋動骨,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張軒僅僅是聽聽就罷了,這個關鍵時候,他怎麼有修養的時間啊。
皇城之中,馬士英跌坐在椅子之中,也想到了馬鑾所想到的事情,暗道:“莫非是天意嗎?”
這一次地震給馬士英的影響相當之大。
讓他不得不揣測這一點。
如果沒有地震,縱然城外一敗,收攏人馬守城也是可以的,但是現在城外一敗,賊人居然乘勢攻城。內城失守,這皇城恐怕也守不了多少時間了。
鳳陽內城與皇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本來就不是用來當城牆用的,那家城牆外面還有浮雕,而皇城這個情況更加明顯,可以直接用紫禁城來類比,紫禁城雖然也是城牆,但是在禮儀上的作用要打過軍事之上的作用。
皇城根本比不上內城堅固。
內城不守,皇城估計也守不住了。
馬士英卻不去想了,其實在大地震那一會兒,城外的義軍也處於混亂狀態,如同他當時能糾結一支人馬,打出去,張軒恐怕也要大敗。
馬士英努力將這念頭遮蓋住,問道:“各路人馬都到了嗎?”
之前,在馬鑾的建議之下,分兵四門做疑兵之用,再加上城中正常鎮守的人馬,城中的人馬不少,但卻是相當散的。
“已經傳令給各部人馬了。”楊龍文苦笑說道:“不過,有兩三千人過來,其餘的人馬似乎都在觀望。”
“可惡。”馬士英大怒道:“國家養兵,危難之時都不足用,要之何用?”
楊龍文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本來就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各部軍頭做大,即便是督師也不能制,又不是今天才發生的。除卻孫傳庭誰能說能控制住下面的軍頭,即便是孫傳庭也未必能完全控制。
“大人,事不宜遲,鳳陽城已經不可守。”楊龍文說道:“我們還是先行一步。”
馬士英有一些心灰意冷的說道:“你們走吧,我守土有責,這鳳陽城就是我的死地。”
馬士英並不是真不怕死,而是他知道北京那一位的性子,丟失鳳陽城如此大的罪過,即便逃了回去,也是有死無生的結局,說不定也要牽連到子嗣,如此一來,還真不如死在這裡乾脆。
“大人,臨淮還有鄭將軍在,我們去臨淮,召集黃將軍,等大軍會集之時,說不得有戴罪立功的機會,而東林人士,向來因爲阮公之故,對大人恨之入骨,大人即便死在這裡,就能保全清名嗎?”楊龍文說道:“大人即便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大公子想想,爲貴陽馬家想想啊。”
馬士英一聽,死意頓時消散了不少。
馬士英祖上世襲貴陽指揮使,雖然衛所制崩潰之後,貴陽指揮使不過是虛名而已,但是到了馬士英這一帶,早已轉化爲文官世家了,家中爲官之人,可不僅僅是馬士英一個人啊。
不過馬士英的官階高一些而已。
的確,事已如此,馬士英想得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生死了,而是他一家人的利益。
如同他死在這裡,能留下一個好名聲。有益於家族,他也就死了,但是他想想他與東林之間的恩怨。他不由一嘆,清流都被東林把持,他想求一個好名聲,卻是難如登天。
其實馬士英與東林的恩怨並不深,他們的恩怨來源於阮大鋮。阮大鋮本是東林中人,後來投靠了魏忠賢。被打入閹黨之中,崇禎上臺之後,大受打壓,阮大鋮支撐周延儒爲相,想求起復,但是東林不肯,故而阮大鋮就引馬士英自代。
馬士英是靠了阮大鋮的路子身居高位的,在東林看來,就是阮大鋮一丘之貉,阮大鋮是閹黨,馬士英自然也是閹黨。彼此之上談不上針鋒相對,但也絕對不友好。
馬士英也知道自己的情況,連連失誤,失陷中都,這罪名相當大,即便是一死也很難撇清,再加上東林黨的落井下石,恐怕死在鳳陽與被朝廷問罪的結果也差不了多少。
“或許朝廷已經支持不了那麼長時間了。”馬士英心中如冒出一個念頭。
東林人士遠在江南,對局勢或許看不明白,馬士英作爲與義軍戰鬥在第一線的督師,他卻能到很多東西,之前不會這樣想,畢竟大明朝廷三百年江山社稷,可不是假的。
但是今日地震一來,讓他有所聯想,結合種種情況,他不由得出一個結論,大明朝廷,或許岌岌可危了。
一想清楚這一點,馬士英反而不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