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排好了嗎?”馬士英伸開雙手,讓一個僕役給他整理衣服,鮮紅色的官府穿在他身上,很是端莊大氣。
“已經安排妥當了,大人請放心。”一箇中年人說道,他身上一身青衫,帶着一股讀書人的氣質。
馬士英整理好衣服,將官帽戴在頭上,說道:“文驄,這一次多虧了你。”
楊龍友,字文驄,是馬士英的妹夫,也是手下的得力謀士,從老家拉過來的班底。
“劉總兵,其實人還不錯,只是走錯了路。”楊龍友嘆息一聲,並沒有因爲馬士英的誇獎而高興。
“人必須爲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馬士英淡淡的說道。他擡起頭看看日頭,說道:“時候不早了,不要讓劉超等久了。”
“是。”衆人答應一聲,簇擁着馬士英出了大帳。
此刻數百士卒在馬士英的長子馬鸞的帶領之下,已經等候多時了。
馬鸞護衛着父親出了大營,不一會兒,就看到另一隊士卒遠遠的過來,爲首的卻是一個身穿蟒袍的男人。
或者說不是男人,是太監。
他就是盧九德。
盧九德與馬士英相互行禮。馬士英說道:“就請盧公公坐鎮大營,我去會一會劉超。”
“劉超賊子所言,多不可信,還請馬公小心,有盧某坐鎮,大營定然萬無一失。”盧九德說道。
“多謝了。”馬士英不敢有一絲失禮。
不管怎麼說,馬士英最依仗的軍隊,就是勇衛營,而勇衛營卻是在御馬監管理之下,如果就是東林口中,再正統不過的閹黨武裝。
盧九德雖然不是什麼有本事的太監,也漸漸有控制不住下面大將的感覺,但是面子之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隨即盧九德留下來,黃得功一身甲冑帶着數百精騎跟到在馬士英的後面。
他們穿過數道營寨,終於來到了最裡面。
只見這裡有一道一丈多高的土牆,土牆之上還有無數士卒在巡邏。這就是所謂的長圍。
不得不說劉超老將,還是有一些本事的。
永城城不高,池不深,不過卻是劉超的老家,劉家在永城數百年,不知道多少人與劉超沾親帶故的。在劉超的統率之下,可謂衆志成城。馬士英總督數萬人馬,也攻之不下,傷亡不少。
這樣的傷亡之下,且不說軍中的士氣,單單說下面將領的意見,馬士英就不得不妥協。
只能改成長圍了。
雖然耗得人力物力多了,但是傷亡也下來了。
劉超猛攻數次,傷亡慘重,月餘圍城,劉超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不得不在楊友龍的勸說之下,出城投降。
而馬士英此次就是來受降。
不過受降如受敵,容不得絲毫大意,一不小心,就容易陰溝裡翻船。所以馬士英特別將黃得功帶上。
一旦有變,也讓黃得功來保護自己。
“開門。”士卒一聲長長的吆喝之聲,沉重的木門被緩緩的推開了。
數千士卒簇擁着馬士英緩緩的從長圍走到城下。
長圍到城下,不足裡餘距離。
但是黃沙遍佈,血火的痕跡到處都是,甚至偶爾有幾根白骨顯露出來,顯然有人打掃戰場不用心,僅僅就地掩埋了事,而且埋的太淺了,風沙一過,就吹出來了。
或許不是這一場戰事的遺留,卻不知道是何年月的白骨露出了地面。
“哎。”馬士英輕輕一嘆。暗道:“劉超也算是一員宿將,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卻不能用,反而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可嘆。”
吱吱呀呀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永城的城門開來,數百人簇擁着劉超走出了永城。
如果可以,劉超不想投降。
但是現在的局面,劉超很是明白,他已經堅持不住了。
五月之前,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這一戰從去年開始打,打到現在,馬士英固然消耗了鳳陽不少人力物力,劉超也將整個永城的糧食給消耗的乾乾淨淨的。
大明朝廷固然不行了,但是劉超想以區區一縣之力,對鳳陽總督府的力量,還有些太不自量力了。
特別是馬士英傳播流言,說劉超已經與他商議好了投降之事,並還傳出幾分“密”信,說只要提袁時中的腦袋來降,馬士英既往不咎。
袁時中本來將信將疑,但是在馬士英鍥而不捨的努力之下,袁時中終於相信了。而且袁時中所部弱於馬士英麾下將士。
只能退守夏邑。
隨即馬士英用長圍隔斷永城內外聯繫。
再打下去,永城縣的人恐怕要餓死完了。劉超不得不投降,即便他對馬士英並不是太相信,因爲他沒有別的路了。
“罪將拜見馬公,罪臣對抗天兵,死罪死罪。”劉超來到馬士英馬前,立即跪倒在地上,將頭重重的埋下來,說道。
馬士英翻身下馬,攙扶起劉超,說道:“劉老將軍,一時走錯了路,迷途知返就好,而今闖賊猖獗,正是用人之際,還請劉老將軍振作精神,再立新功,還將功折罪。”
劉超心中猛地鬆一口氣,暗道:“果然如此。”
說實在的,劉超覺得自己必死無疑,故而本沒有投降之意,但是楊龍友就是用這個理由勸說他的,他才投降。
無他,能活誰想死,再則永城是他的家鄉,一死的話,死得就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很多人。
“多謝馬大人寬宏。”劉超立即說道:“在下在家中已經備了一分薄禮,還請大人笑納。”
說是薄禮,但是按官場規矩來說,絕對不薄。
“好說,好說。”馬士英微微一笑道。他微微低頭,看見劉超身上掛着的長刀,說道:“劉將軍來見我,還需要帶刀嗎?”
“當然不需要,是末將失禮了。”劉超問言,二話不說將長刀解下來,遞給身後的人。
“如此,我們就進城吧。”馬士英在馬鸞的護衛之下,越過劉超所部就要進城。
“劉大人。”黃得功忽然說道。
劉超猛地一回頭,說道:“黃大人有事?”
黃得功裂開大嘴,呵呵一笑,說道:“得罪了。”
劉超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見黃得功猛地將一根鐵鞭,從馬鞍之上,抽了出來,這鐵鞭類似於鐗一樣的兵器,而不是軟鞭。
重重一鐵鞭砸在劉超的頭上。
黃得功的鐵鞭豈是那麼好吃的,鐵鞭,鐗這樣的兵器,分量都很重,但是不長,一般來說都是用來破甲的。
黃得功一鞭,就是穿上盔甲,一下子也能要人性命。此刻一鞭砸在劉超的頭上,劉超花白的頭髮,頓時沒了一半,連喊疼都沒有來得及,就地倒下。
“督師有令,劉超所部殺無赦。”黃得功大聲高呼。
黃得功的部下,早已準備好了頓時衝了過去。將城外的劉超親兵個圍上。
馬鑾麾下有一支馬隊,一猛地衝了過去,搶佔了城門。黃得功的部下隨即殺了進去。永城之中,頓時喊殺之聲驚天動地。哭喊之聲也隨之而起。
縱然黃得功的軍紀比較好,那也是相對其他官軍而言,強也強的有限,而且作戰之時,更是無法約束。
馬士英站在城外。聽着這喊殺之聲,越來越響。心中暗道:“永城這一塊硬骨頭,總算是啃下來了。剩下的事情該怎麼辦,我卻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北京那邊督促進軍,但是馬士英卻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且不說身爲鳳陽總督的護陵大任,註定他不敢久離鳳陽。馬士英希望時刻而止,功也立了,骨頭也啃了,是時候退兵了。
奈何上面是崇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