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虎頭,醒醒,醒醒。”張軒使勁搖着賀虎頭。
賀虎頭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張軒,說道:“我不要醒。”
張軒頓時大怒,拉着賀虎頭走出房間,張軒手一鬆,賀虎頭順勢倒在地面之上。
張軒對一邊的士卒說道:“給我打水。”
“是。”
不過片刻之後,就有兩三桶水打過來。
張軒二話不說,將水當頭給賀虎頭倒下來。
在涼水的衝擊之下,賀虎頭終於醒了。
張軒一把拉起賀虎頭說道:“你醒了嗎?”
賀虎頭依舊那種愛理不理的目光,看了張軒一眼,又想閉上眼睛。
張軒見這熊孩子,實在是忍不住了,揚起手來,想給賀虎頭一耳光,但是卻不忍心,手微微向下,重重一巴掌打在他後背之上,然後一推,說道:“你爹死了,賀叔死了,你就準備這樣嗎?你對得起賀叔在天之靈嗎?”
賀虎頭再次倒在地上。
看他一副不想站起來的樣子,張軒餘怒未西,重重一腳踢在他屁股之上。
“我爹最不講道理了。”賀虎頭好像突然清醒了,他側趴在地面之上,眼睛看着地面之上的泥水,說道:“明明他教我喝得酒,但是我喝酒他從不高興,喝多了還打多,但他從來都喝很多,今天我又喝多了,爹,你怎麼不來打我,你怎麼不來打我啊?你怎麼不來打我啊?”
說到最後一句“你怎麼不來打我啊?”賀虎頭已經嚎啕大哭,眼淚鼻涕,似乎瞬間從眼中鼻子之中噴了出來。
涕泗橫流。
賀虎頭猛地握拳,一拳接着一拳打在地面之上,將地面之上砸出一個小坑。依舊奮力的砸下去,說道:“爹,我從此再也不會不聽話了。”
片刻之間,渾濁的泥水之中。飄出一絲血水。
賀虎頭的手已經出血了。
張軒見狀,猛地拉起賀虎頭。不讓他再錘地,但是賀虎頭哭起來,一點不老實,又是拳打又是腳踢的。
張軒一把將賀虎頭抱在懷裡,說道:“虎頭,你是賀家唯一的男丁了,雖然你還沒有十八歲,但是你必須長大了。你必須長大了,從今天開始,你就不是小孩子了,沒有任性的資格了,你知道們,革營沒有了,你在革營的那些叔叔伯伯們全死了,只有你父親的五百親兵來找你,你是革營主心骨了。你是革營之主,你爹,你那麼叔叔伯伯,都在看着你,等你報仇。”
賀虎頭身體猛地一震,整個人都鬆了下來,保住張軒埋頭痛苦。
“哭吧,哭吧。”張軒說道。
“我不哭了。”賀虎頭猛地推開張軒,擦擦臉說道:“我要報仇。”
說着提起一桶水,當頭倒下來,將所有眼淚鼻涕都沖走了。
此刻已經有數百人在周圍圍觀了。
不是別人,正是賀一龍的親兵們,他們一直在賀虎頭附近守着。
賀虎頭左右一看,猛地跪倒在泥水之上,向他們磕頭說道:“各位叔叔,虎頭讓你們失望了,虎頭再此發誓,不報此仇。誓不爲人。”
“拜見將軍。”不知道誰大喊聲,賀一龍的親兵頓時跪在地面之上,向賀虎頭磕頭。
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稱呼賀虎頭爲少將軍了。
少年從此一夜長大。
次日。
曹營的校場之上,
十三歲的賀虎頭,握着長槍,看着遠處的靶子。上面寫着“李自成”三個大字。
他持槍站立好一陣子,猛地大喝一聲,助跑幾步,一槍刺在靶子最中間“自”字的中心之上。“李自成,我必殺你。”
隨即回到的原位之上,站立片刻,發聲大喝,猛地一刺,大聲說道:“李自成,我必殺你。”
一次一次大喊,賀虎頭的聲音從帶着幾分童生,變得粗獷起來,喉嚨都有幾分啞了。
張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校場之外了。
問周圍的士卒道:“你們將軍在這裡練了多長時間了。”
“一個上午了。誰勸也不聽。還請張將軍多多勸導我家將軍,現在他只聽你的話了。”一箇中年將領說道。
“好吧。”張軒說道。
張軒走到賀虎頭身邊,說道:“今天就練到這裡吧。”
“不。”賀虎頭昔日常常帶笑的臉,此刻崩得很緊,好像冰塊一樣,說道:“不,不苦練,如如何能殺得了李自成。”
張軒很想說,單單這樣苦練,也殺不了李自成。但是不好打擊孩子的積極性,讓他有一點寄託也是好的。說道:“至少今天不能再練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事?”賀虎頭的語氣冰冷。
“接你爹回來。”張軒說道。
張軒的預料不錯,對於賀一龍的屍體,李自成無意爲難,張軒派人去通報一聲,很快就答應發行了。
張軒帶着幾十名騎兵,其中革營的餘部只有十人左右,張軒唯恐到時候賀虎頭不冷靜,做出什麼事情來。
襄陽北門,門緩緩的推開,一輛馬車行駛出來,馬車之上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口棺材。
闖營的人將棺材交到張軒的手中,就退到一邊。
賀虎頭猛地跳到馬車之上,奮力想將棺材蓋推開。只是畢竟力氣小,張軒連忙上去幫了他一把,這纔將棺材蓋推開了。
一股臭味瀰漫開來。
賀虎頭低頭看下去,卻見賀一龍雙目瞪圓,一身盔甲,脖子之上即便再裝飾,也有一條紅線,顯然是身首異處。
賀虎頭的呼吸猛地重了,顫顫巍巍的伸出了手,放在賀一龍的眼睛之上,想將賀一龍的眼睛合起來。
一次,兩次,三次。
不管賀虎頭怎麼辦,賀一龍的眼睛就是閉不上。
“虎頭想哭就哭吧。”張軒說道。
“我不哭。”賀虎頭明明眼眶都紅了,但是始終忍着不落淚,說道:“我已經是大人了。”
隨即招呼人將棺材再合上去。
賀虎頭猛地從馬車之上跳了下來,走到闖營的士卒面前。
張軒怕出什麼事情,連忙跟在後面,卻聽賀虎頭盯着襄陽城門說道:“你回去告訴李自成。就我,我,賀虎頭,必有所報。”
“是。”
張軒鬆了一口氣,連忙帶着棺材走了。
這一句話,沒有花多長時間,就傳到了李自成的耳朵之中。
李自成聽了微微一笑,說道:“虎頭是這樣說的嗎?”
“正是。”押送棺材的那個軍官不敢擡頭說道。
“賀兄啊賀兄,你兒子不錯,你也算是後繼有人了。且飲這一杯酒。”李自成一邊說一邊將一杯水酒澆到地面之上。
李自成纔不會爲區區一個十三歲孩子所說的話動容,不管他說了些什麼。只是有一種歲月匆匆的感覺。
當初賀虎頭出生的時候,他還送過賀禮。高氏還抱過賀虎頭。
當年沒有幾兩重的小傢伙,已經敢這樣大聲說道報仇了。
老兄弟一個接着一個不在,新一輩一個接着一個冒出來。有一種我已經老了感覺,暗道:“看來,將來與曹營的征戰,要看下一輩的能力如何了,不過過兒,一功,也不是弱手,這賀虎頭,卻不知道會死在誰手中。”
對於這一件事情,李自成轉眼就忘記了。畢竟他現在的事情很多,登基大典,只有十幾天的籌備時間,委實太過緊了。不過正如張軒所言,李自成也不希望曹營在這裡久留。
就在襄陽這邊驚變之後,餘波未定,大家都忙着爲那一夜的行爲收尾的時候,永城這邊,馬士英的所有佈置也到了收尾的時候了。
只是不知道誰是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