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劉宗敏在牛棚裡啃着乾糧就着西北風時候,這蒙家大院可是張燈結綵熱鬧的很,一張大號桌子上放的全都是山珍,什麼野雞兔子蘑菇燉了滿滿一桌子,這蒙大當家的窩着個肚子,得意洋洋的坐在個太師椅上剔着牙。
下面,蠟燭照耀下,三口大箱子,一萬兩白銀,合着燭光似乎閃爍出了無數的銀光,看的人眼睛都花了,看的姓蒙的亦是美滋滋的眯着眼睛。
“還是咱們太爺威風,砸了他們一回,那幫子北面來的流賊乖乖就把銀子吐出來了!”
跟着看着眼熱,旁邊那個尖嘴猴腮,瘦的跟山猴子似得傢伙揪着他那八字鬍子,一張臉抽風似得斯斯吐着冷氣,無比嫉妒的嘀咕着。
“就是,早知道那幫子孬種這般慫包,俺老馬也早就動手了!”
緊接着對面那個臉蓬蓬着,穿着套綠錦繡,撐得活像個癩蛤蟆的傢伙亦是用他憨的可以的那股子嗓音嚷嚷着,挺奇特,這人腦門鼓個大包,中間還被皮豎着擠出道縫來,看上去倒像個沒睜開的眼睛。
這倆傢伙分別是牛糞山的當家的馬王爺,還有骨頭寨的寨主山猴子,乞活軍來了新縣,這幫傢伙就一直死死盯着,對乞活軍四千多青壯,他們倒是真投鼠忌器沒敢動手,可最近不一樣了,原本窮的叮噹響他們都不稀罕去打的新縣忽然變肥了,看着乞活軍在那嘩啦啦的數銀子,這些窩在山溝子裡的窮霸王亦是眼紅的滴出血來。
孫傳庭分析的還真沒錯,那天到新縣附近砸場子的黃大狍子不過是炮灰,四五個寨子把能打的都聚攏了起來,五千多人全都擁擠在花鳥寨,一旦宋青書翻臉,就動手開戰,不過這乞活軍非但沒生長,還眼睜睜看着黃大狍子把茶場砸了,這讓小心翼翼的本地地頭蛇們對乞活軍明顯輕視不少。
家家戶戶寨子裡都要幹活,待了一天,看宋青書連過界採茶都不敢了,其他幾個寨子就把人給撤了回來,今個也是宋青書送錢糧上山,蒙老大派人去顯唄,其他兩個寨子的寨主就聞訊而來。
“他孃的,誰知道那些破樹葉子還能拿出去換錢,咱們牛糞山半山都是這玩意,早知道咱老馬早就拿出去賣了!”看着銀子心裡直癢癢,那綠蛤蟆又是推了推蒙大當家的胳膊。
“蒙爺,要不過幾天咱們把寨子裡的兄弟都嘩啦嘩啦,下山把他新縣給屠了,把這生意給搶過來,您看如何?”
“這白花花的銀子,咱們掙多好,還便宜那些外來的慫包?”
“不!不!”
這蒙老大卻是吧唧着嘴晃了晃他鼓鼓囊囊的大腦殼子:“這夥北面來的流賊還是有幾分門路的,老子早就知道咱們這兒有茶,可這茶路都讓東面徽州那些下九流的賤商給壟斷去了,弄出去也沒人買,這夥流寇雖然是賊,居然能從徽州那些賤商手裡搶出一口飯來,有他在新縣,纔能有銀子進來,咱們要把新縣給屠了,就沒人來了。”
“那就眼睜睜看着那些外人賺咱們英霍山的銀子?”這姓馬的明顯按捺不住了,這麼說着,眼睛卻是往廳裡那幾箱子銀子瞄着,邊上的山猴子亦是跟着砸吧砸吧嘴。
能混上新縣這麼多山寨的老大,這蒙大當家的到也不是白癡,他哪兒看不出來這倆傢伙是看着自己收錢眼紅了,怪自己吃獨食,心裡罵着倆人祖宗,撫着肚子,面上這蒙老大確實冷裂開大嘴難看的笑了起來。
“當然不眼睜睜的,老子這砸了那幫流賊一頓,這幫子孫子就乖乖送銀子上門,侯二,馬三,你們也去砸嗎!三天兩頭宰他倆人,再想想辦法把他相好的給綁來,寄個耳朵,手指頭什麼的過去,下手狠點,讓這幫北佬知道知道,誰纔是這新縣的老子,要想在這兒待下去,就得給咱們爺們吐銀子!”
這一說,一胖一瘦倆傢伙的眼珠子頓時也跟着亮了起來,山猴子禁不住對蒙老大挑了下大拇手指頭。
“蒙爺,還是您高!”
“哈哈哈哈!”
說到高興處,幾個山寨頭子一起發出了山精般的難聽怪笑,接着就是你一言我一語商量着如何敲打宋青書,可就這功夫,轟隆一聲猛地響起,震得桌子上盤子都是嗡的一下。
“他孃的,這天真怪,梅雨都過去了,還打哪門子雷?”也是一個哆嗦,綠蛤蟆馬王爺甕聲甕氣的就哼唧起來,到底還是蒙老大祖上當過衛指揮,見識廣些,臉色一變,他就猛地一排桌子。
“雷個屁,這是打炮的!莫非是他孃的官軍來了?”
一提這個,幾個山寨主當即都是一個激靈,飯也顧不得吃了,連滾帶爬一股腦就衝到了外頭。
此時夜已經深了,可站在山口處的望風崖,山底下的情景依舊一目瞭然,老長一塊地方全都是火盆子照的鋥亮,蒙老大到時候,十幾門大炮又是依次噴吐出毒炎沉重的鉛球子咋在山壁上打的碎片石塊子到處都是,震得這花鳥山似乎都跟着嗡嗡發顫。
眼看着底下整齊的軍陣,還有那些不斷咆哮的大炮,巡山把頭黃大狍子嚇得屁滾尿流,看到蒙老大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哭爹喊孃的就撲了過去。
“大,大,大,大當家的,是,是,是那幫子乞活,他,他們打來了!”
“慌個屁!”被吵的心煩,蒙老大直接一個耳光抽了過去,抽的那黃大狍子跟陀螺似得,抽跑了他,旋即又是擰着眉毛向下眺望着,邊看邊罵。
“他孃的,這幫子流賊還真有本事,這官軍的將軍炮當年紀就是俺爹也沒分到一口,他這一下子弄了二十多!”
蒙老大可不知道,宋青書是福王爺的便宜女婿,這些大炮着實讓他吃了一驚,,旋即又是哇呀呀呀的暴怒捶着肚子。
“他孃的,老子說這幫子流賊怎麼乖的跟個孫子一樣,巴巴給老子送銀子,今個他分明是刺探老子山裡虛實!”
“可,可那些送銀子的傢伙沒走啊!還在咱山裡!”
“你他娘……”
看着捂着一邊臉的黃大狍子,蒙老大真恨不得一腳把他踹下山去,慌得這廝又是捂着腮幫子哭叫着:“爺,他們一個個也沒傢伙,小的看他們可憐,就給他們整了個牲口棚子待着!爺,小的立馬帶兄弟,把他們這羣下賤東西都插了!”
一想下午那些乞活的確是空着倆手了來的,這蒙老大倒是又放下心來,沒好氣又是一腳踹過去:“趕緊他孃的去,別讓這羣混球在山上放火!”
打發了黃大狍子帶着幾十個了嘍囉去,這蒙老大又是嘶聲竭力嘶吼着。
“敲鑼,讓黑腦殼寨兵們都起來,山蠍子,野雞脖子,你們帶人把山路堵死了!今個這幫流寇是來者不善!禿毛驢子,帶着會射箭的小的們把西風口那塊石頭看好了,來人上來就射他孃的!”
一通連喊帶罵,這蒙老大幾乎把手裡能調用的上的兵力,全都守在了前山山路上,整個寨子裡到處都是忙忙活活向前跑的。
這也就是知己不知彼,要是知道乞活軍有百多人把朝廷藩王從洛陽裡擄出來的戰績,這蒙老大就該不這麼想了,山底下,炮聲愈發的震撼,扛着本地特有的藤條編制而成的大盾牌,下面的乞活軍亦是吶喊着向棧道發起衝擊,就在這緊張時候,冷不防後山一股子大火撲天而起,瞬間照亮了半個百花山寨子。
“他孃的,黃大狍子這個混蛋東西,廢物,宰幾個手裡沒傢伙的兩腳羊苦力都辦不好!”
山寨子可不是軍隊,後院起火一時間不少人都慌了,看的蒙大當家的更是破口大罵,偏偏這功夫,黃大狍子還陂着一隻腳,一瘸一拐的哭喪着回了來。
“大當家的,不好了,那幫子流賊把咱宅子給佔了!”
一句話聽的蒙大當家的差不點沒吐血,好不容易弄點銀子,還沒捂熱乎呢,就讓人給點了,氣的他直接從旁邊屬下手裡搶過刀來,咣啷一聲拔刀出鞘。
眼看着自己頭頭滿面殺機奔着自己過來了,這黃大狍子臉都慘白了,哆嗦着嘴皮子哭喊着叫嚷道:“大當家的,不怪小的啊!那幫子流賊會妖法,兩個手裡都能噴出雷火來,兄弟們還沒沒接近就被打死了,啊!!!!”
噗嗤一刀直接攮了個透心涼,這黃大狍子眼珠子都瞪了出來,嘴裡頭汪汪的向外吐着血,看都沒再看他一眼,抽出刀晦氣的甩了下血,這蒙大當家的又是怒氣沖天的大叫着:“山猴子,馬老三,你倆先看着前山,老子去去就來!”
一聲吆喝,這次帶了二三百個嘍囉,倒提着刀,蒙老大鼻子直噴火氣的嚷嚷着又是向後山走去,這還沒走出去一百來米呢,正和在後山放完火,往前面趕的劉宗敏撞個正着。
太突然了,兩邊人都是嚇了一跳,旋即卻又都是一喜,輪着刀,這蒙老大甕聲甕氣的高聲大喊着:“小的們,流賊手裡沒傢伙,砍了他們!一個腦袋換雞一隻!”
這賞格在山裡不算小了,聽的二百多個小嘍囉士氣高漲,哇哇亂叫着也是拔出刀,拎着斧頭鋤頭,拿什麼的都有,一窩蜂的往前衝着。
這密集一幕看的劉宗敏卻是後槽牙都笑出來了,他倒是沒法什麼賞格,直接往腰裡一掏,一個圓溜溜鴨梨大小的陶疙瘩頓時掏到了掌中,高舉着手,劉宗敏也是粗野的大吼起來。
“弟兄們,隨便扔,隨便打,這次老劉不管你們了!”
聽着劉宗敏的吶喊,一羣乞活軍居然比發下賞格還要興奮,興奮的吼叫中,跟劉宗敏差不多的幾十個陶疙瘩就被一起甩了出去…………
聽着背後劇烈的爆炸聲,前面守山道的山猴子禁不住愕然的回過頭。
“媽呀!這流賊的大炮怎麼能打咱身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