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幢極爲低調的小型別墅內,雖是燈火通明,但卻格外的冷清。
遠遠的甚至可以聽到極爲尖銳恐怖的嚎叫聲,讓不少從此經過的人都在無意識下加快了腳步,迅速離開。
房子的門窗全都緊閉,在外看不到裡面的一切情形,但只要靠近,就能聞到濃烈的酒味。
而屋子內更是一片狼藉,滿地的酒瓶,而在沙發中央躺着一個人。
身上的衣服凌亂不堪,長髮披散,一手還拿着酒瓶,閉着眼睛躺在那,寂靜無聲。如果不是起伏的胸膛,怕是都要懷疑是否還活着。
吧嗒一聲,緊閉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冷風灌了進來,不客氣的侵襲上客廳沙發上女人的身體。
單薄的衣料讓她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但也僅是一下,然後依舊沒有動靜。
慕瑾柔紅着一雙眼,站在門口,黑色羽絨服將自己包裹嚴實,腳踩長筒皮靴,雙手抄進口袋裡,一雙眸諱莫複雜的看着客廳裡醉生夢死的幕言。
她的身邊慕澤楷亦難掩痛苦的站在那裡。
往年,這個時候慕家老宅必定熱鬧紛呈,一家人歡聚一堂。
今年依舊,慕家是大家族,雖然爺爺只有兩個兒子,但旁系衆多,往年過年都會回老宅一起。
今年也一樣。甚至新添了人丁,只是在父親的身邊少了那麼一個位置,卻多了衆人時不時低聲的安慰以及同情的眼神。
她少不了那樣的眼神,面對父親她也想要指控,卻發現自己沒了立場。
這段時間下來她也冷靜了不少。
有關父母婚姻早已經不是她跟哥哥可以左右。
已成定局,無力迴天。
但在目睹慕家的熱鬧後思及母親這個時候獨自一人,躺在這沒有老宅十分之一大的小房子裡,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臨近倒計時,她終究無法做到漠視,在爺爺不贊同,父親冷漠的眼神下,拉着哥哥一同前來了這裡。
這個,母親從警局出來後就一直呆着的地方。
沒有半點的煙火氣,進屋燻人的酒臭讓她的臉色更難看。
目睹這樣的幕言,她想要撒手不管,但也做不到。
抿脣過後,終究是踏了進去。
一言不發,也不去喚沙發上的人,親自動手收拾起房子。
慕澤楷始終站在門邊,同樣陌生的看着屋內的一切,尤其是落在沙發上彷彿不知道他們到來的女人身上。
是從未認識過的茫然。
從手傷後,他們母子幾乎沒有再見過面。
父母離婚從一開始他就不曾插手過,也從未想過插手。
尤其是在得知那些事情後。
他更沒有資格爲她在父親面對多說什麼。
他也想過什麼也不管,但這個女人是生養他的母親,就算她是十惡不赦的大壞人,爲人子也讓他無法當真做到不管不顧。
所以,今天在閤家歡樂的這個時候,在小柔突兀大力的將他拉出來的時候他沒有反抗。
慕瑾柔收拾着乾淨,自小到大嬌生慣養的人這麼一會得功夫也累得夠嗆。
她站在那,從兩人進來後她就沒有半點反應。而她知道她並沒有睡着,相反可能比誰都要清醒。
當年的事情被揭穿,有關她迫害慕語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被爆出來,雖然許多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有證據的則過了追訴期。
法律無法制裁她,可有時候有些東西遠比法律的懲罰來得更讓人無法接受。
就如身敗名裂對幕言來說。
兢兢業業經營了幾十年的形象,一日瞬間毀於一旦。
那種從天堂跌入地獄的落差可以瞬間擊垮一個人。
從警局出來,很長一段時間幕言甚至都不敢出現在公衆場合,只要她出現,必定會接受到各種各樣的眼神,那種彷彿被凌遲的痛苦讓她到最後終日將自己關在了別墅裡。
唯一值得慶幸的怕就是顧慮慕澤楷他們,她跟周偉明出軌的證據沒有被大衆所知道,甚至於就連慕澤楷到目前都還不知情。
慕瑾柔雖氣,可到底還是留了餘地。
“你起來!”慕瑾柔看不下去了,眼睛紅紅的,她上前一把將幕言手中的酒瓶奪過。
手裡的東西突然被人奪走,幕言本能的想要奪回,奈何早已經被她舉高,最後甚至泄憤一般的將其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裡。
“你這樣醉生夢死有什麼用?”慕瑾柔又過去拽她,想要將她拉起來。
可幕言像是被人抽走了骨頭,軟得就跟一團泥一樣。
幾次拽起慕瑾柔,一鬆又倒了下去。
來回幾次,慕瑾柔又急又氣,眼睛紅的就跟兔子眼睛一樣,眼底漸漸氤氳出了霧氣。
她咬着脣,強忍着怒火與難受,“你已經這樣了,就算你再自暴自棄也沒任何作用。別人不知道,爸更不會知道。”
“你以爲這樣懲罰的是誰?是我,是我哥!”在屢次都無法讓她端坐好後,慕瑾柔憤怒的將她一甩,衝着她低吼道:“如果你決定以後都這樣,我立刻走。”
說着擡手拭去眼角的淚水,作勢當真要走。
而幕言,眼睛眨了眨,然後有淚水無聲的低落,她緊咬着脣,不願泄露出一聲的哽咽。
慕澤楷就那麼看着,俊顏蒼白,不說不勸,看着一個拉着自己哭泣,一個躺在那裡無聲的流淚。
他只覺的疲憊,過去,只以爲是親情碰撞了愛情,後來發現原來不可能存在愛情,那就只有親情。
他想着該如何將愛情轉變親情,甚至願意不遺餘力讓這不同的親情可以和睦。
但他還沒開始行動,就發現原來它們早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
親情觸礁,註定疼痛難忍。
他時常對自己說,咬咬牙就過去了。
這世上沒有跨不過的坎。
“春節過後,我會安排你出國。去哪裡你可以選擇?你先過去,待這邊的事情安定好,我也會搬過去。”
有些乾澀的聲音,語調平靜,沒有半點漣漪。
慕澤楷冷靜的完全不同於過往。
那樣溫柔的男子,此刻只餘冷漠。
沙發上的幕言總算是睜開了眼。
她怔怔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兒子。
他那麼平靜的看着自己,不像是看着一個母親,倒像是一個不曾認識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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