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宜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她坐在南窗下神情凜冽,好半響才冷笑了一聲,回頭去問青鶯:“搶馬車?在大街上?”
當時周唯昭一提醒她,她就察覺到了不對,立即吩咐了馬旺琨他們重新追出去,馬旺琨他們做事向來都是穩妥的,幾乎就沒出過什麼錯......
青鶯應了一聲,輕手輕腳的替她把面前已經冷掉的茶給換了,彎下身子來解釋道:“應該是從一開始就在外面守着了,馬旺琨他們追上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得手,又是在大街上,鬧出來的動靜太大對咱們不好,馬旺琨投鼠忌器......馬車後來在城外被找到了,已經燒的只剩下個架子,什麼都不剩,不知道他們到底找到了什麼。”
陳明玉的屍體被發現了也沒什麼,畢竟空口無憑,誰也沒有證據證明這人的死跟宋楚宜有關,何況如果真是範良娣的人做的,那他們就更該知道陳明玉的死最好是半點兒風聲都別傳出去-----範良娣如今死了還能按照太子側妃的規制來辦喪事,可就是因爲這事兒沒鬧出來。要緊的是,陳明玉身上的東西,若那印章真被東平郡王找到了,那才真是件麻煩事......
宋楚宜皺了皺眉頭,轉身走至桌旁拿了紙筆寫了封信遞給青鶯:“叫羅貴送去給賴大人。”
從晉中回來之後,賴成龍在建章帝跟前顯然更上層樓,有些事不用她說,他也知道該去關注的,東宮發生這麼大事,他作爲錦衣衛之首,沒理由半點風聲都收不到。
青鶯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又轉身進來,跟她說青卓送了信進來,說是盧小姐已經被送回宮裡了,並沒摔出什麼毛病來,也並沒生氣,還說日後要再尋機會同宋楚宜好好聊聊。
宋楚宜挑了挑眉,她只來得及見見這位盧小姐,可是若論交情還真談不上,何況以盧家人的心思,對自己這塊絆腳石應該是視爲眼中釘纔是,可這位盧小姐卻對自己沒半分敵意......她想着,也就笑了笑,只要不是來同她搶夫君的,聊一聊也沒什麼要緊。
只是盧重華自己不想搶,卻有人非得逼着她去爭去搶,她纔回宮跟皇后姑母請完安,沒過一會兒她母親盧大奶奶就進來了,見面先問她今天出宮去做什麼。
她捧着一卷書正要翻開,聞言就又把書擱回了原處,斂了笑意回頭看着她母親,似是有些不解的反問了一聲:“母親若是不知道我去了哪裡,怎麼會這個時候還巴巴的進宮來?”
雖說皇后姓盧是盧家人,可是也沒有三天兩頭不斷的讓孃家人進宮來的道理,盧大奶奶來的着實有些太勤快了,盧重華皺起了眉頭,輕輕嘆了口氣。
盧大奶奶臉上有些做火燒,她知道女兒向來聰慧,強捱了心裡的羞惱,她往前幾步拉住了女兒的手,抿了抿脣有些爲難的嘆了口氣:“那你知不知道,今天賜婚宋六小姐的旨意已經頒下去了,如今......宋六小姐已經是太孫妃了,欽天監跟禮部如今已經開始......”
盧重華眉頭擰起來,喊了一聲母親,見盧大奶奶住了嘴愕然朝自己看過來,眼裡閃着剔透的光:“母親以爲我是去做什麼的?討好那位天之驕子的表兄的?”
盧大奶奶臉上的愕然之色就更重一些,她以爲女兒被丈夫和婆婆說通了,是跟丈夫一條心的。
盧重華垂下頭,眼裡透出些寒意:“我以爲母親跟父親是不同的,父親一再教導我往上爬的時候,母親向來都不吱聲......”
盧大奶奶歡喜的笑起來,似乎是放下了心頭大石,她拉着女兒在榻上坐下,緩緩舒了一口氣,語氣裡都染上了幾分喜氣:“你父親那裡,你曉得我是無能爲力的......”盧大奶奶先說完這一句,才重新擡頭看向女兒:“內宅的事有你祖母作主,外頭的事都取決於你的父親。就連你祖父的話,如今你父親也不大肯聽了......他想你當太孫妃,覺得自己沒能成功跟太子綁在一起,就要跟太孫綁在一起,不能放過太孫這樣奇貨可居的人物。可是我,我自然只想你過的好,你父親糊塗,我不糊塗,宮裡是個什麼去處,我清楚的很。”
盧重華微笑起來,拉住母親的手晃了晃,帶着親暱跟親近把頭靠在她肩上:“所以皇后娘娘跟姑母都選了宋六小姐......要說起來,咱們家的女人們可比父親大人想的透徹多了。現如今這樣的情況,父親居然還做着要把我塞給太孫殿下的美夢,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爲了盧家跟太孫好,還是爲了叫太子更厭憎咱們家和姑母一層。”
她說到這裡,忍不住又嘆了聲氣,爲自己父親的固執有些無奈:“是不是父親聽見了什麼風聲,逼着您進來教導教導我,好讓我去皇后娘娘跟太子妃娘娘那裡哭上一場?”
都已經是這麼大的人了,怎麼想事情還不如自家哥哥?太孫妃的位子要是靠着這一點親情一場哭鬧跟挑撥就能到手的,那這世上的事也太簡單了。
她說這話語氣並不恭敬,甚至還帶着一點兒嘲諷的笑意,盧大奶奶拍了拍她的手看了她一眼,纔有些憂心忡忡的點了點頭:“前陣子我已經把太子妃跟皇后娘娘的意思都告訴過他了,可他聽不進去......現如今木已成舟,他也不肯死心,還想着娥皇女英的念頭......”
盧重華的眉頭皺的更緊,幾乎成了川字,父親的這個想法着實是可笑得叫人哭笑不得,娥皇女英,虧他怎麼想的出來。
她目光炯炯的看着盧大奶奶,輕聲問她:“那母親您呢?您有沒有這個意思?”
盧大奶奶立即搖了搖頭:“娥皇女英,這算是什麼事兒......何況太孫妃已經定下來了,莫不成去當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