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郡王終於表現出了不符合他年紀的冷靜與沉穩,他抿着脣淡淡的瞥了韓城一眼,一撩袍子坐下了,坐的端正筆直,連語調都平淡的出奇:“那你跟我說說,怎麼個亂法?”
他實在是對他母親失望透頂,從前心裡或許還有一絲母親能操縱男人對她死心塌地的慶幸,可是當事過境遷,當事到臨頭,那絲慶幸就徹徹底底的變成了厭惡。
他是天之驕子,是太子捧在手心裡疼寵了這麼多年的皇孫,他原本就算是不爭那個位子,也會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前程,可是就因爲他母親的貪婪無知,也因爲韓正清的癡心妄想,他父親跟他的名聲都即將要毀於一旦。
韓城見東平郡王徹底平靜下來,似能聽進人說話了,終於吁了口氣。眼下時間緊急,何況他來湖北的事情雖隱秘,可世上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崔應書那邊也是很難應付的,能勸服東平郡王,自然是越快越好。思及此,他也不能再賣關子,一氣跟他說了韓正清的打算,看屋裡幾個人包括東平郡王都目瞪口呆,還咳嗽了幾聲把他們給咳嗽的回了神,才眉飛色舞的跟東平郡王暢想起將來:“您瞧,是不是隻要您一跟我們走,朝廷就會大亂?”
錢應跟陳德忠互看一眼,都看到了對方面如死灰的臉色-----依韓城這麼說,恭王竟然是要反?!而且勾結恭王,給恭王提供支持的居然還是韓正清?!
恭王是瘋了嗎?韓正清也是大同守將啊!
饒是狡猾如陳德忠也只覺得一陣暈眩,頓覺自己死期將至,看一眼東平郡王,生怕東平郡王動了心-----一旦東平郡王真的決定要跟着走,那他們作爲東平郡王的心腹,當然是必定也得跟着去的,要是不跟着去,韓城不可能放他們活命。而一旦跟着去了,那他們的家族呢?那他們的妻兒親朋呢?!甚至不用再多說,陳德忠都覺得自己喉嚨隱隱作癢,險些一口鮮血噴出,卻強忍住了看着韓城。
韓城見把幾人都鎮住了,更是完全的放了心,一鼓作氣的再說了下去:“我們侯爺也是爲了郡王的安危着想,要不是爲了郡王,早也鬧起來了。就是怕到時候有人發現郡王跟他的關係對您不利,所以纔派我們快馬加鞭的趕了來,就是爲了把您接到晉地去。”
他說着說着,鬆了口氣懇切的看向東平郡王:“虎毒不食子,我們侯爺怎麼會對您不利呢?就是上次老參的那事兒,其實他也是有了周詳的計劃纔敢讓您獻上去的,您的前程,他早給您打算好了。日後......日後恭王得勢,憑我們侯爺的功勞,怎麼也能封王拜相,到時候您跟現在也差不離。”他眨了眨眼睛,嚥了口口水示意東平郡王上前。
錢應和黃翌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剛纔才緩和了的一口氣頓時又堵在了胸口,讓人堵得難受,韓正清這些打算對於他們來說無異於五雷轟頂,簡直不可置信。
可是事情偏偏就發生了,韓正清還真的打算做個亂臣賊子,助恭王謀反。簡直何其愚蠢,這樣的蠢事都做的出來!
如果東平郡王要答應.....東平郡王或許會答應的,錢應黃翌青擔憂的互相對視一眼,皆閉上了眼睛。
東平郡王果然朝前走了兩步站在了韓城旁邊,陳德忠一聲殿下吞進了肚裡,長嘆了一聲。
韓城悄悄附在東平郡王耳邊:“郡王不必爲了除了皇室身份而可惜,侯爺說了,只要您想,日後也不是沒有機會。只要您要的,他都會給您的。”
在韓城看來,自家哥哥對東平郡王這個兒子是真的沒話好說了的,他對韓止也算得上不錯,可是那也只是不錯罷了,跟東平郡王這麼一對比,就很不夠看了------爲了東平郡王,連謀反的事都肯做,簡直豁出了性命去了。
東平郡王垂下眼睛退後了幾步,須臾,毫無預兆的擡腳往韓城胸口重重的踹了一腳。
韓城被踹懵了,全然不知道東平郡王這是發的什麼風,他可是東平郡王親爹派來的,東平郡王到底知不知道事情嚴重性?!
真是,好說歹說的,怎麼就聽不明白?韓城實在忍不住了,雖然雙手綁在身後擡不起來,也不方便坐起來,仍舊沒忍住嚷嚷起來:“郡王殿下!您還看不清楚局勢嗎?現在除了我們侯爺那裡,您哪裡還有活路?!我出現在這裡,您就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啊!崔應書又跟個狐狸似地,哪裡有風吹草動根本瞞不過他,恐怕不久之後他就要過來了,到時候您打算怎麼跟他解釋?!您還是快跟我們走吧!”
東平郡王面無表情的看向陳德忠:“堵住他的嘴巴!”
陳德忠一聲不吭的照做了,半點猶豫也不曾有,轉過頭來看着東平郡王欲言又止:“殿下,這人雖然胡言亂語,可有句話說的沒錯,崔侍郎他的鼻子向來比狗都靈......”
他們來了湖北之後先就解決了魏氏父子的事,而後跟着崔應書撫災,雖算不上有矛盾,可天生立場就不同,崔應書是天然的太孫黨,無時無刻的沒派人盯着他。
韓城他們進了他的門,恐怕他轉頭就知道了。
這也是韓正清的另一層打算吧?怕軟的不行,就打算來硬的,威逼利誘通通上陣。
東平郡王到了此刻反倒是想開了,覺得自己從來沒有一刻思緒這麼清明過,他朝陳德忠擺了擺手,直截了當的問出了口:“如果依陳大人的意思,是要本郡王跟着他去嗎?”
跟着去了,就是亂臣賊子,以後人人得而誅之,他們的父母親人,全都不可能保全。陳德忠當然不願意,可是還是那句話,不跟着去,現在他們也因爲韓正清被推入火坑了,朝廷哪裡能容的下他們?簡直不管怎麼樣都是一個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