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發生的事情,誰都不許跟人提起。”三娘看了幾個丫頭一眼,吩咐道。
她自然是不信什麼鬼神的,更不能讓人把她的人當棋子。
“是。”幾個丫頭見三娘眼神嚴厲,互看了一眼,恭敬地應了。
“小姐,府裡真有鬼怪作祟嗎?”白果忍了忍,見旁邊沒有別人,還是將肚子裡的話問了出來。
“你有做過虧心事嗎?”三娘淡淡道。
白果偏頭想了想,回答道:“幼時偷了隔壁五嬸地裡的紅薯算不算?”
“……”
三娘到了孫氏正房的時候,五娘還沒有來。
孫氏半靠半睡在那張紫檀三圍屏羅漢牀上,甘草手中拿着一本經書正在念着,甘鬆跪在榻前給孫氏捏腿。
三娘上前給孫氏行禮,孫氏擡了擡眼,淡聲道:“你就坐在那裡寫,寫上一個時辰就可以去右稍間的拔步牀上休息了。五娘呢?”
三娘低頭回道:“外頭雨下得急,五妹妹想必在後頭一些。”
孫氏便閉了眼睛,不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沉香進來稟報說芳芷院崔姨娘身邊的玉竹求見。
“什麼事情站在外頭回吧,別帶進來一身溼氣。”孫氏眼也不擡道。
過了一會子,一個聲音隔着簾子在外頭響起:“奴婢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萬福。姨娘讓奴婢來稟告老夫人,五小姐今日午後在園子裡玩淋了雨,現在身子正不舒爽,讓奴婢來求了老夫人恩典容她今晚在院子裡先歇着。”
孫氏睜開了眼:“她這個姨娘是怎麼當的?好好的一個丫頭三天兩頭地生病。你回去告訴她,若是不會照顧孩子就趁早說,我自會另找人照顧五娘。”
簾子外頭的玉竹原本就因淋了雨而看上去有些憔悴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張了張嘴,卻實在找不出辯解的話。
“回去跟你們姨娘說,這是讓五娘給列祖列宗盡一份心,別不知道輕重。下去”孫氏不耐煩道。
玉竹再也不敢說什麼,只躬身行了一禮,拿起擱在地上還未收起的油紙傘又走進了雨中。只是在要出了孫氏的院門的時候卻突然頓了頓,小心地往外頭看了一眼,卻只看見燈籠照亮的那一片朦朧的雨簾,玉竹咬了咬牙,半閉了眼睛不管不顧地就往前衝去。
一路上玉竹刻意不去聽周圍的聲音,只顧埋頭狂奔,一直到跑進了芳芷院,玉竹才停住了步子,拿手扶在牆邊喘氣。
換了一身衣裳,擦乾了身上的水汽玉竹纔去給崔姨娘回話。
崔姨娘看了進屋來的玉竹一眼,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玉竹便看見了躺在牀上睡着了的五娘。
崔姨娘將五娘身上的被子又理一理,伸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笑臉,露出一個溫柔的笑。隨即起身朝玉竹那邊點了點頭,示意她跟着自己去隔壁起居室。
“老夫人有沒有說什麼?”崔姨娘輕聲問道。
玉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孫氏的話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
崔姨娘聞言捧着心口有些搖搖欲墜,玉竹忙上前將她扶了。
“姨娘,您仔細着身子,彆着急。老夫人也就是隨便說說,不會將五小姐帶走的。”
崔姨娘眼中含淚:“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指望。就連只是想一想有人要將她從我身邊帶走我心裡都承受不住。”
玉竹趕緊地又勸了幾句,崔姨娘才慢慢收住了眼中的淚意,隨口問道:“聽說今日鬆齡院出了好幾樁怪事,你去老夫人院子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玉竹咬了咬脣,又附在崔姨娘耳邊說了幾句。
崔姨娘倒抽了一口冷氣:“你聽真切了?”
玉竹點了點頭:“確實是鈴聲。”
崔姨娘怔怔的呆了一會兒,喃喃道:“難道真的是……”隨即卻彷彿是鬆了一口氣似得拍了拍胸口道:“幸好沒有讓我的玥兒去,她是個孩子,本就精神氣弱,若是惹上了惡鬼可如何是好。從現在開始到十五我都拘着她不讓她出門,你給我一步不離地把她看好了。”
“可是老夫人那邊若是責怪您……”
“被她說幾句罰抄經罰跪又有什麼打緊的?只要能護得了我的玥兒,無論怎樣我都是肯的。”崔姨娘那原本柔弱的小臉上,卻滿是堅定的神情。
“姨娘,百靈閣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奴婢問了幾個年老的嬤嬤沒有人肯說。”
崔姨娘聞言微蹙起那兩葉彎眉似是在回想,突然她彷彿打了個寒噤:“以後不要在別人面前提起百靈閣的事情,這件事當年被老夫人下了死命令的。”
想了想又道:“你跟在玥兒身邊若是什麼事也不曉得被人算計了去……罷了,我就跟你提幾句。”崔姨娘嘆了一口氣,“當年董姨娘下毒暗害老夫人被老夫人身邊的嬤嬤覺察,老夫人便要將那碗本是給她準備的燕窩粥給董姨娘灌下去。這時候董姨娘身邊的丫鬟雨來卻跑出來說毒是她下的與董姨娘無關,她下毒是因爲她恨老夫人養的貓撲殺了她養的雨雀。當時太老夫人還在世,要保住董姨娘,老夫人便將那碗粥灌了那丫頭。”
玉竹聞言有些不解,這種妻妾爭鬥在後院中並不少見,死的只是一個丫頭,爲何十幾年後還人人噤若寒蟬?
崔姨娘在榻上坐了,怔怔地出神,直到玉竹擔心地喚了她一聲,她才彷彿驚醒般地回過神來,眼中的那一分恐懼卻未完全消退。
“藥灌了下去,那小丫頭卻沒有立即死去。她在牀上翻來覆去哭喊了一天一夜,第三日的時候才七竅流血嚥了氣。看守房門的嬤嬤見她沒有動靜便打開了房門,卻發現那間房裡牆上、牀上全是帶血的撓痕,而雨來的十指無一完好,她到死眼睛都是睜着的。嬤嬤們還看見在那面牆上被雨來用血畫了幾個奇怪的符號,牀上放着兩隻帶血的銅鈴。嬤嬤們心中害怕便將事情報了上去。原本老夫人沒有當一回事,可是之後的幾日百靈閣的人都說自己晚上聽到了撓牆的聲音和鈴鐺的聲響。之後老夫人便請了幾個道士來府,有一個去過苗疆的道士看了符紋和鈴鐺後說,那是苗疆的血咒,是詛咒仇人用的。”
崔姨娘的聲音軟糯,在這個屋內空寂屋外下着暴雨的晚上卻讓人無端地覺得心中發冷。玉竹不自覺地抱住了自己的雙臂,想止住顫抖。
窗外突然一陣電閃雷鳴,睡在裡屋的五娘似是輕聲嘟囔了幾句什麼,崔姨娘立即站起了身往裡屋急步走去。
玉竹卻呆呆地站在原地,想起了今日去鬆齡院的時候在外頭聽到的鈴鐺聲。不自覺地往窗外看去,卻發現院子裡那樹影搖晃之處總像是藏着什麼東西。
……
三娘寫完了一個時辰的“包衣”,便招呼了自己的丫頭進來伺候了洗漱,睡到了孫氏的右稍間。白英在拔步牀外三尺來寬的地平上打了地鋪,白英與白果住到了後院。
到得半夜,三娘突然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擾醒了,迷迷糊糊地掙開了眼,好一會兒才發現是隔壁的孫氏房裡燈亮了。三娘想着可能是孫氏要起夜,便也沒有在意。
孫氏這張牀因幾個月沒有住過人,又連着下了兩日的雨房間裡沒有開過窗,屋裡潮溼,三娘總覺得牀上帶着些老古董散發出來的黴味,讓她躺下後半天也沒有睡着。好容易睡下了,卻也睡得淺,容易被吵醒。想到明日還要寫一日的字,三娘翻了個身,打算再強迫自己入眠。
可是隔壁屋子的說話聲卻透過簾子傳了過來。
“這麼晚了,她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非要現在求見?”孫氏的聲音裡有些不耐煩。
“福全家的是管着城外莊子那邊的事兒,想必是莊子上頭出了些狀況。”常嬤嬤輕聲道。
“哼,讓她進來吧,我就不起身了。”
常嬤嬤想着福全家的也是老夫人從孃家那邊帶來的老人了,便應聲去了。
不一會兒一個倉促的腳步聲奔了進來。
“老夫人,不好了,出事了”一個婆子一邊進屋一邊驚懼地喊道。
“閉嘴什麼事情值得你如此大呼小叫地失了規矩”孫氏惱怒道。
那婆子停下來喘了幾口粗氣,才接着道:“老夫人,是真的不好了,詐屍了”
“什麼詐屍?不要在這裡危言聳聽”
“不是的,老夫人,奴婢沒有危言聳聽,是,是雨來她詐屍了。”那婆子抖得聲音不成調。
這句話一出來,隔壁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什麼聲響了沒有了。
過了好久,三娘才聽到隔壁孫氏有些嘶啞的聲音道:“甘鬆,去給福順家的倒一杯熱茶來暖暖身子。”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接着是水倒進瓷蠱的聲音,接着像是甘鬆將茶蠱遞到了那婆子手中。之後,三娘彷彿能聽到瓷蠱不停地磕碰牙齒的聲響。
卻是沒有人說一句話。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若是敢有半句捕風捉影的虛言,不用我說,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孫氏的聲音已經聽不出什麼情緒了。
一百零六章 夜話
鬆齡院,歷來是王家當家家主住的院子。這一任的家主王宏卻沒有住在鬆齡院,而是住在西院的沁心院,鬆齡院如今住着王家的老夫人,王宏之妻孫氏。
年代久遠的宅子總是不可避免的充斥着一些腐朽的氣息,特別是像王家這樣的簪纓世家,老傢俱老器皿的傳承也是家族底蘊的一種彰顯。
三娘從進入孫氏的這間臥房起,就感覺自己被一種古老的常年不見陽光的腐朽氣息包圍了。空氣裡的味道像是打開了一個放着許多樟腦丸和積年被褥的大木箱子。
像是突然走進了塵封已久的歷史之中,不太真是。特別是當隔壁孫氏房裡,那個有些過度地緊繃與顫慄的聲音響起的時候,這種彷彿凝固在了時間中的沉悶更加讓人有些喘不過起來。
“昨日晚上下了一夜的暴雨,莊子裡周圍的路都不好走。今早上天亮後,村子一個拉牛車的把式進城的時候,不小心連人帶車翻進了山溝裡。呼救了半天才被人聽見,救了上來。誰知他上來的時候卻被像是被嚇得不輕的樣子。”
那聲音頓了頓,似是拼命嚥下了一口唾沫:“那趕牛車的把式說,山溝裡背陰處的一座墳,被從上坡上衝刷下來的雨水沖垮了,棺木卻從墓穴裡浮了上來。他本想走過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麼陪葬品發一筆小財,不想走進一看卻發現那棺木蓋子是打開的,裡頭的屍骨面目雖因泡過水已經有些浮腫看不清楚,但是七竅卻是仍是不斷往外冒着黑血,那雙擺放在胸口上的手的十指也是血肉模糊。”
“你是說那座墳是……”常嬤嬤驚聲道。
“就是那一座墳就是雨來的那座墳”福全家的聲音有些神經質的尖銳:“當年那些道士說要找一處陰氣聚集之地以鎮壓厲鬼的怨氣,所以選了莊子兩裡外的那一處山溝。”
“會不會搞錯了,那是別的什麼人的新墳,正好埋在了附近?”常嬤嬤問道。
“不會錯的我當時聽下面的婆子回來說起這樁事,心中就起了疑。於是帶了幾個人特意下到了山溝子下查看,我……我看見了……”
“看見了什麼?”甘草的聲音也帶着緊張。
“我看見那確實是雨來的墳,那身衣裳,鞋子還是我當年和甘泉家的給她換上的,錯不了。”福全家的驚恐地道。
“可是那人已經死了十幾年了,按理說早就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怎麼會屍身和衣裳都完好無損。”常嬤嬤有些不可置信。
“我聽說,若是有人冤死的話,因爲戾氣太重,那怨氣可以保持屍身一直不腐爛,知道報仇雪恨爲止……”
“閉嘴”孫氏厲聲喝止了福全家的那戰戰兢兢的話。
“什麼冤死?誰是冤死的你說的是什麼糊塗話。”
那邊靜了一靜,半響無人答話。
“那具棺木現在在哪裡?”似乎是過了很久,三娘甚至能隱隱聽到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孫氏才聲音有些暗啞地問道。
“奴婢找了幾個村民將那口棺材的蓋子合上了,只是那棺材奴婢不敢亂動,怕懷了什麼風水。”福全家的聽着像是比剛纔要冷靜一些了。
“福全跟你一起來了沒有?”
“他也來了,在外頭候着呢,老夫人有事情儘管吩咐了他。”
“你讓他明日一早就拿了我的帖子去找清風觀的靜虛,讓靜虛跟着他再去一趟城外的莊子。當年這件事就是他信誓旦旦說會給我處理好的,出了亂子自然就該由他去善後。不然他以爲我們王家的銀子就這麼好拿”孫氏冷冷道。
“是,也不用等明日了,夜長夢多,奴婢這就要他去。”福全家的忙道,彷彿突然找到了主心骨。
孫氏沒有說話,應當是點了頭的,三娘聽到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往外去了。
“老夫人”
“老夫人你怎麼了”
常嬤嬤與甘草同時驚呼出聲。
“沒事,不用大驚小怪”孫氏的聲音有些疲憊。
“就是頭有些疼,常嬤嬤你來給我按一按吧,甘草你先回去睡。”
甘草應了聲是,接着又是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過了一會兒,三娘覺得有輕微的腳步聲往這邊來了,接着屋裡的光線突然一亮,有人拿着燭臺走了進來。
那人似是在屋裡打量了幾眼,接着又悄悄退了出去,簾子一放,稍間裡又暗了下來。
“到底是小孩子,睡得沉着呢,眼睫都沒動一下。”三娘聽到常嬤嬤輕輕地對孫氏道。
“這邊說了這麼些話都沒醒?”孫氏淡淡道。
常嬤嬤頓了頓,說道:“剛剛在睡前,那個叫白英的丫頭端了一碗安神茶來給三小姐,怕她換了牀睡不安穩,三小姐喝完了也順便賞了那丫頭一碗。想是因此才睡的這般沉吧。”
孫氏沒有話了,應當是信了常嬤嬤的說辭。
三娘鬆了一口氣,她是真的不想知道孫氏以前幹過的那些事。通常知曉別人隱私的人不一定過得比被知道隱私的那人心裡舒坦。孫氏說不定還會更加不待見她。
三娘掀開紗簾往拔步牀的地平上看了一眼,卻看到白英那雙在細微的光亮下忽閃的雙眼。白英感覺到動靜也往牀這邊看了過來。
三娘悄悄地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將紗帳放下了。
“你坐到榻上來給我捏吧,也方便我們說話。”
常嬤嬤應了一聲,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世上真的有厲鬼嗎?”孫氏的聲音似是與平日裡有些不同。
常嬤嬤似是在想這個問題,沒有立即開口說話。
孫氏卻接着道:“年輕的時候我是不願意相信的。記得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我大嫂去陪我說話。我記得她當時跟我說:‘嫺兒啊,你不要小瞧後院那小小的一片地方,對一個女子來說那就是你安身立命之地,更是你有生的歲月裡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去捍衛的尊嚴。因爲夫君不會是你一人的夫君,兒女以後也總有一日要離你而去,只有後院這一片天永遠是屬於你這個當家主母的。所以要寸土必爭’”
孫氏說到這裡竟是笑了。
“我大嫂說的很對,自從我進了王家的門,有夫君與沒有夫君又有什麼區別?柏兒一出生陸氏那個老虔婆就要抱過去養,我在月子裡頂着寒風拼着一死跪到了她的院子門口求她將兒子還給我,她怕惹上逼死兒媳的名聲只得將柏兒給我送了回來。我卻傷了身子,在牀上躺了大半年。可是,陸氏卻藉口我生病不能伺候,將董宛芳那個狐媚給弄到了我夫君房裡。董宛芳這個賤人只會逢迎,爲了討好他還去學着怎麼養鳥,果然他被哄的對那賤人言聽計從,甚至她身邊的一個丫鬟都要得他高看兩眼,卻將我這個正牌夫人往死裡踩。”
孫氏似是氣到了極致,聲音有些發抖。常嬤嬤輕聲安慰了她幾句,孫氏終於漸漸平靜下來。
“她任着她養的那幾只鳥糟蹋掉了我那幾盆陪嫁過來的蘭花,我氣不過,養了幾隻貓,將他們養的那些小畜生全都撲殺了她卻裝模作樣地爲了幾隻鳥在他面前哭倒在地,還說我殘忍我的心愛之物她能隨便糟蹋,她的小畜生我便動不得麼?可是王宏卻爲了這件事一年沒有進過我的院子。她卻藉着這個機會懷上了種,老虔婆又肯擡舉她,於是越發矜貴起來。”
孫氏頓了頓,深吸了幾口氣:“之後陸氏做壽,我孃家的哥嫂過來祝壽。陸氏怕面上不好看便逼着他回了我的院子,之後我有了鬆兒。鬆兒一出生,陸氏又舊話重提要抱了去養,我自是不從的。可是這次陸氏也不強搶了,她只當着我的面問那賤人願不願意讓她生的庶子跟了她,那賤人竟然喜極而泣地當即叩頭謝恩。我當時真是不敢置信,她們居然能逼我至此,若是真的讓那賤人的孩子跟了陸氏,那和嫡子還有什麼區別?甚至連柏兒都要給他讓路。那次我將自己關在房裡哭了三天三夜,最後只能抱了棟兒親自送到了她的院子裡。”
這次孫氏沉默了更久:“那次,從陸氏院子裡回來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了當年我大嫂說的那些話。我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在後院之中,即便是寸土也要必爭,因爲丟了一寸便連着尊嚴也要跟着離你而去。陸氏她總會老的,會死的。終於我等到了那一天,因爲她的報應來了,她孃家安國公府遭了殃,她病倒了,我的機會來了……”
三娘覺得孫氏的聲音有些詭異,因爲她從中聽出了一些壓抑的興奮和恐懼的顫慄。
“老夫人,時辰也不早了,你是不是該歇下了?”常嬤嬤似是不經意地打斷了孫氏思緒。
孫氏剛剛說了這麼多,想是也真的有些累了,便道:“將燈熄了吧,明**陪我去一趟清明寺。今年中元節的祭品我要親自送過去。”
常嬤嬤應了聲,接着是下榻的聲音,透過簾子進了來的那點光突然暗了下來,常嬤嬤熄滅了燭火。
不多久那邊就再也沒有聲響傳過來,孫氏與常嬤嬤都相繼歇下了。
三娘卻在黑暗中緩緩睜開了眼睛,想到孫氏剛剛被常嬤嬤刻意打斷的話,三娘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心中漸漸發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