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1-11 8:41:48 本章字數:12711
無憂居。愛睍蓴璩
張嬤嬤一臉恭敬,“稟胡妃,那個女人有動靜了。”
“有動靜?有動靜好。”胡秋容冷冷一笑,杏眼汪汪波光閃爍,然再動人的波光也無法掩飾她那滿臉外顯的刻薄。“不過才三天而已,就忍耐不住了;我還以爲她有多能忍呢。”
“她現在正帶着人往無憂居過來。”
“是嗎?我我應該好好準備迎接她。”胡秋容微微眯起眼睛,波光流閃着算計的陰詭冷芒。
“是,奴婢這就帶人準備。”
半個時辰後。
東方語一路悠然遊走,在安王府裡晃悠着,等到胡秋容不耐煩的時候,她才神色優閒出現在無憂居前。
她在大門外停了停,擡頭望了望那塊有些古怪的牌匾,忽然跟夏雪咬了一陣耳朵。
夏雪冷眼瞪了瞪頭頂那塊牌匾;然後掠了上去,動了一些東西;再然後,施施然飄了下來。
“成了,世子妃。”
東方語笑吟吟點頭,“很好,現在拍門吧。”
胭脂立時自告奮勇上前,“世子妃,讓奴婢來。”
東方語讓開一步,讓胭脂走到了大門前。
拍門也得講究技巧,要讓門聲音夠響亮;又不讓自己手痛;這可不是單靠一股蠻力就行的。
胭脂經常拍門,無疑已掌握當中的訣竅。
拍門的聲音很響亮;也傳得很遠。
只不過,她剛拍了兩下,大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世子妃請進。”門房十分客氣;這客氣簡直有些過份;他看見東方語笑吟吟站在外頭的時候,眼裡還閃過疑惑之色;他甚至連問也沒有問,直接便叫開了東方語的身份;這說明裡面的人早知道她今天會來。
東方語微笑邁步,在門房期盼的視線裡,卻在一隻腳邁進門檻的時候,又停了下來。
“還是請你先去稟報一下胡側妃。”
那門房似乎有些急切,他瞟了東方語一眼,眼裡霎時轉過淺淺的貪婪之色,貪婪之後又含着困惑,“不用稟報;胡妃曾留下話;如果世子妃到訪,直接請你進去便可。”
“是嗎?”東方語微微一笑,這一笑有如霧風霽月,瞬間令這冬日蕭條的景緻榮光萬里,“那我就直接進去了。”
她說着,眼角往夏雪掠了掠。
夏雪立即先她一步側身自左邊走進去;在門房的訝異目光中,往門後暗處某條細小的線上輕輕一拉。
東方語原本已經邁了進去;而門房就站在她身後看着。
這個時候,夏雪已經拉動了那條細線;東方語倏地往旁邊閃了閃,忽然回頭,對那門房嫣然一笑,“真是謝謝你。”
門房突如其來的迎上她那令天地失色的笑顏,一時受寵若驚,愣在了原地。就在這個時候,頭頂上忽有什麼東西譁一聲往下掉落。
東方語已經回頭,與夏雪胭脂一道,飄然而去。
門房在她們身後,忽然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驚叫聲;而東方語她們走得極快,這時早已轉了拐角,不見了蹤影。
“世子妃,剛纔從上面掉下來的是什麼東西?那門房叫得好恐怖。”問話的是好奇寶寶胭脂。
東方語目光幽幽,淡淡吐字:“蛇。”
“蛇……蛇?”胭脂頓覺頭皮發麻,忍不住環起雙臂抱作一團,“可是你怎麼知道上面有蛇?”
“我看到了牌匾上面有一小截竹子突出來,就讓夏雪到上面轉了一下方向。”
夏雪接着淡淡道:“那蛇沒有毒;再加上早就凍僵,那人將蛇藏在上面,不過想嚇一嚇世子妃;那個門房沒料到將自己嚇到半死。”
東方語見胭脂仍一副茫然困惑眼神,又笑道:“原本那條蛇應該在我們進去的時候掉下來的;不過夏雪將竹子的方向改了;門房又在疑惑中,根本沒注意夏雪悄悄拉動了綁住竹子的細線。”
胭脂恍然大悟之後,立即露出義憤填膺之色,她握着拳頭,恨恨道:“胡側妃這麼可惡;好端端的弄條蛇來嚇世子妃!奴婢要進去跟她論理。”
東方語輕輕一笑,淡然道:“小意思而已,用不着大驚小怪。這論理就不必了,她大可以推說是那條蛇自己爬到上面取暖,不過是我們經過的時候剛好掉下來而已;再說,那條蛇凍僵又無毒,對我們也沒有損傷。”
她嘴裡這麼勸解着胭脂,不過心裡卻在幽幽地冷笑起來。
她這人什麼都不怕;唯獨怕這些軟體動物;若非夏雪在此,她今天難保不會被嚇一跳。
胡秋容呀胡秋容,接二連三的挑釁,迫不及待想要逼她出招麼?
她們再往裡走的時候,路上又發生了幾次小意外;比如突然從什麼地方倒了一盆髒水出來;比如突然颳起大風,吹來陣陣灰屑。
不過,意外雖多,但也不能令東方語有一絲狼狽。
她們總能那麼及時的避過那些意外,一路乾淨清爽往內院而去。
胡秋容知道東方語並沒有吃到一點暗虧之後,心裡恨得吐氣;而在她平復心緒之前,東方語已經施施然來到了她的院門外。
她身爲長輩,自然不會出門相迎。
而東方語進門之後,也沒有對她行什麼見長輩的禮,只是含笑隨意地打聲招呼:“胡側妃好,我之前就聽說你這無憂居很好;現在來了一看,果然很不錯。”
胡秋容卻將這番話看做了東方語的恭維,眼底一瞬浮起傲然得意之色。
“那是,這個院子裡有很多佈置,都是當年王爺親自動手佈下的。”
東方語聞言,心裡輕笑一聲。
她又不是樑側妃;胡秋容用得着在她面前炫耀昔日安王爺的寵愛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炫耀昔日的榮寵;這也說明了近年安王爺從不回府,也說明胡秋容實際也並不怎麼得安王爺歡心。
東方語笑了笑,附和道:“原來是王爺親自佈置,難怪這樣精美華致了;胡側妃果然好福氣。”
胡秋容微微得意地笑了笑,嘴角一直上翹着,那股得意勁是怎麼也藏不住。
“世子妃今日到本妃這來是?”
本妃?
東方語聽聞這個突兀又古怪的稱呼,忍不住暗下挑了挑眉。
看胡秋容的目光也帶了一絲憐憫,擡高自己的身份,並不是一個稱呼就可以的;真是可憐的女人。
她笑,笑得容光燦爛,暗室生輝,“我既然嫁進了安王府,那我們自然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相互熟悉瞭解那是必須的;要熟悉瞭解,自然得多多走動;我又聽聞胡側妃你這裡佈置精妙,就慕名而來了。”
東方語似是沒有看見胡秋容那含恨又隱忍的目光一樣;她發覺每次她稱胡秋容爲胡側妃的時候;胡秋容那眼神就是這副樣子,恨不得想扯着她嘴巴讓她改口一樣。
可惜,那個胡妃讓人改口叫得名不正言不順。
胡秋容在安王府積威日深,其餘人會屈服於她的淫威之下;她卻不敢對東方語也這麼做。
在新婚敬茶那天,她就已經領教個眼前這個看似笑面和藹容易親近的女人,實則是個談笑間就對你下狠手的煞星。
此刻,聽東方語說得冠冕堂皇,她也沒說什麼,只隨和地笑了笑。
她想了一下,才道:“本妃還有其他事情要忙;既然世子妃對這裡感興趣;那本妃就讓人領你到各處走走。”
東方語立時笑眯眯道:“如此,有勞胡側妃了。”
胡秋容見她果真留在這看院子,當下喚了個嬤嬤過來,領東方語到各處走走。
那嬤嬤一雙暗沉老眼不時泛着冷光瞟過東方語。
令跟隨在東方語身後的胭脂感覺十分不舒服;她想要發作;卻又被東方語用眼神制止住;雖然這無憂居佈置精妙;然而胭脂的好心情全都被這個嬤嬤那股陰冷的目光給破壞掉了。
東方語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一路興致勃勃,還不時詢問那嬤嬤。
那嬤嬤雖然回答得生硬,態度也不怎麼恭敬;但東方語畢竟是主子,她也不敢不回東方語的話。
時間就在東方語這麼看似隨意的遊晃裡悄然流逝,一晃便已到了用午膳的時辰。
胡秋容自然早讓人準備好午膳,也準備好留東方語在這用膳;她要爲東方語發難製造機會。
不過,東方語遊院的興致還未消減;外面忽然傳來了稟報,說是世子回府,知道世子妃在無憂居,便直接吩咐讓人將飯菜也送到了無憂居來,以免世子妃回去,飯菜已冷掉云云。
飯菜送來了,世子自然也得過來無憂居與世子妃一起用膳了。
胡秋容正在爲墨白這招先斬後奏感到惱火;忽然又聽到其他人也一齊到她的無憂居來用膳的消息。
弄得她一時莫名其妙,又狐疑又心煩。
“張嬤嬤,你沒聽錯吧?他們那麼多人都來我這裡用膳?你們有誰打着我的名號讓他們過來嗎?”
“不是她們。是我。”毫光燦爛的潔白大氅一現,便在胡秋容眼前亮起了一道刺眼的雪白,墨白進門,直接解下大氅,“我讓廚房送膳過來的時候,順便讓他們將其他人的也一起送到無憂居來了。”
胡秋容聞言,臉色當堂變得難看。
她暗咬牙根,目光冰冷地盯着墨白那妖魅的容顏,“爲什麼?”
墨白眉眼一轉,懶懶一扯嘴角,笑紋隱現,但消失得也快,他眼神充滿魅惑卻又茫然無辜,“我想,大家一定很久都沒坐在一起用膳了,不如趁着今天這個機會,好好地坐在一起吃頓便飯;也好促進大家的感情。”
不過,胡秋容迎上他的眼神,忍不住在心裡恨恨地呸了一聲。
鬼才會相信他那無辜的眼神。
樑側妃還有其他人,包括胡秋容的兒子兒媳孫子還有女兒;當然,還有樑側妃的兒子兒媳與孫女,一行人浩浩蕩蕩,全被墨白用胡秋容的名頭給請到了無憂居來。
這安王府唯一缺席的便只有樑側妃的小兒子了;據說那位小郡王目前在外遊學。
那一羣人來到無憂居的時候,東方語也正好游完了無憂居的角角落落。
她看見墨白之後,與他暗自交換了一個眼神;輕輕搖了搖頭。
隨後,廚房也將午膳的飯菜流水般往無憂居送。
不過,只是數量因爲人數而增加了;質量卻並沒有什麼變化。
東方語仔細看了看;發現送來的菜餚果然跟她在流光閣這三天所吃的一樣,清淡得沒有一絲油星味。
其他人看見如此素的菜餚,一時面面相覷,眼神全是錯愕。
東方語看見這些人的反應之後,又在心裡暗暗嘲笑了一下。
這些食物,她相信從今天開始,大夥都得分甘同味好一陣子了。
菜餚上完之後,胡秋容這個主人當仁不讓的招呼大夥起筷用膳了。
樑婉忍功了得;她看着這些清淡的的食物,只是略略皺了皺眉,便低頭將糙米所煮的白飯一口口往嘴裡送。
而胡秋容吃的時候,似乎眼前是多麼美味的珍饈佳餚,吃得津津有味還眉開眼笑。其他人見狀,只得忍着心中疑惑與不滿,將那難嚥的飯菜蜻蜓點水式的往嘴裡送。
大人可以各懷心思忍耐着。
但那兩個只有五六歲大的孩子卻不懂大人的心思;他們自然也不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他們從小嬌生慣養着長大,從來沒有吃過一頓如此難吃的食物。
這個時候,粗活的食物入口。
樑婉的孫女立即一甩筷子,哇地哭了起來,還一個勁地扭動身體,邊哭邊嚷,“哇……好難吃的東西,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要吃參翅鮑魚……我不要吃這個……”
胡秋容那個孫子見自己的姐姐先哭了起來,立即也學着姐姐的模樣,一甩筷子,便發狠地吐出嘴裡食物,“我也不要吃這個……我要吃人蔘燉甲魚……”
兩個孩子的母親見狀,頓時頭疼得低聲直哄,“別鬧了,大家都在這吃,你們怎麼能夠在這胡鬧。”
“不嘛不嘛,我要吃人蔘燉甲魚……”
另外一個立時也接口道:“我要吃參翅鮑魚……我不要吃這個……”
東方語拿着碗,手肘輕輕頂了一下墨白,眨了眨明亮流澈眼眸,呵呵笑道:“呵呵,參翅鮑魚……,人蔘燉甲魚……我也想吃呢。”
兩個小祖宗哭鬧不停;哭得胡秋容心煩,耳邊又傳來東方語那聲含笑輕喃。
一時更是煩燥,她皺起眉頭,冷冷道:“靜雲,先將他帶下去哄好了。”
“還有玉初你也一樣,先將孩子哄停了再說。”
兩個郡王妃聽聞她如此吩咐,一時都不敢違逆,輕聲應了,便抱了孩子離席。
好不容易將那對小祖宗哄停;兩個郡王妃也不敢再讓他們過來用膳;只讓奶孃與下人們看着。
可她們回到席上,這用膳的氣氛明顯變得壓抑了。
東方語一柱一柱的菜往自己碗裡與墨白碗裡挾;一邊挾菜還一邊歡聲讚歎:“真不錯,原來不用油煮出來的食物,更能保持它的原汁原味;胡側妃你如此精通養生之術;難怪孫子都有了,看起來卻還是妙齡正盛的模樣。”
胡秋容聽聞她這話,心裡一時是又氣又恨。
聽着句句恭維,暗下卻字字珠譏。
她原本的打算,是要藉着幾天的清淡素食逼東方語向她抗議;而她便好順勢向東方語攤露安王府的經濟狀況,再借機將東方語的嫁妝掠一部份過來。
可惜,她算盤打得好;卻打不響。
她原以爲,東方語今天找上門來;一定是來論理抗議的。
所以,她讓人準備的飯菜也是清淡寡素;但她並沒有讓廚房的人給其他人也準備如此寡淡的食物,也沒有預料到其他人會同時上門。
她看着廚房的人將這些足量的食物一碟碟往無憂居送的時候,心裡就在懷疑是不是東方語事先去廚房打過招呼。
她讓人去問了;但回來的人卻說,今天一早就得到了她的吩咐,所以廚房纔會準備那麼多素淡的食物。
胡秋容看着東方語那張笑意晏晏的臉,恨得心裡發酸。
不過,讓其他人也到這來吃一頓如此素淡的食物也未必是壞事;起碼也讓這些人知道,她來當安王府這個家不容易。
只是,今天如此多人在場,她倒是不便提出那個要求的。
在座的除了樑婉那個對頭,還有她的兒子女兒也在;她總不能當面太過厚此薄彼。
一頓飯,在無限難熬中,衆人與胡秋容一樣皆味同嚼臘地好不容易嚥下幾口,歷經半個時辰之後,終於散了。
除了東方語與墨白之外,其他人紛紛似逃命一樣逃出了無憂居;他們得急着回去開小竈,好好填飽自己的胃。
東方語與墨白留在了最後,吃得十分滿足,她笑吟吟看着內心已氣得吐血的胡秋容,淡淡道:“今天真是多謝胡側妃的盛情款待;我看以後這樣的活動真得多搞幾次纔好;這樣不但有利於聯絡大家感情,也可促進家庭融洽,同時又不浪費糧食,提供效率節約成本,爲我們安王府節省一筆開銷。”
“這真是一舉數得的好事呢;胡側妃你說是不是?”
胡秋容心裡對她恨得咬牙切齒,面上卻不得不大方笑着,應付道:“世子妃說得對,這樣的大鍋飯確實應該多吃幾次;好讓大家都明白糧食來之不易,該珍惜當下。”
“連你也這樣認爲?那真是太好了。”東方語懶洋洋地笑着,朝胡秋容揮了揮手,“那麼,我們現在也告辭了,可不能再在這阻礙你休息。”
說完,她與墨白略一點頭,算是告退。
胡側妃站在原地看着他們身影在霧光日靄裡逐漸淡去,這才陰惻惻咬牙道:“哼,以爲這樣就是結局;你們也別高興太早;既然大家都樂意;那就一起吃吃吧。”
回到流光閣,東方語才道:“沒有發現什麼異狀;如果內鬼真是無憂居的人;那也一定是個十分謹慎的人;我看想要找到把柄不是那麼容易。”
墨白撫了撫她秀髮,淡淡道:“此事不必着急,只要是狐狸,就總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東方語點頭,自他懷裡站起,“我該去看看寧楚;你累的話先休息吧。”
墨白搖頭,目光溫柔;溫柔背後是一絲吃味的無奈,“我和你一起去。”
再累,他也不願意讓她獨自對着那頭對她懷有異意的野狼。
東方語見他正經八百的模樣,只抿脣一笑,也沒有再勉強;他們到的時候,寧楚正低頭,安靜閱卷,日光安靜如華,在地上鋪一層淡金,映着他溫和瀲灩我面龐,更添絕倫風采。
寧楚的內傷比之前好了些;但進展緩慢,東方語少不得又囑咐了一番。
墨白在旁邊冷眼看着,他總覺得寧楚是在故意拖延着傷勢;事實也是這樣,寧楚一天傷勢未愈,他也不能做出不近人情的驅人之舉。
實際上,他也很清楚,就算寧楚一年半載不回蛟玥,大概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寧楚可以遙控處理政事;朝中還有幾位重臣聯政,以寧楚的才能,其餘皇子就算有野心,也不會有人敢反。
既然政局穩定,大部份政事又有人代勞;寧楚在東晟自然待得心安理得了。
可墨白縱然心裡懷疑寧楚有心延緩傷勢;他也不能將這份懷疑說出來。
只得每天陪着東方語,不讓她有機會與寧楚獨處。
黃昏日暮,霞光爛漫迤邐天際;東方語與墨白開始了他們的晚膳。
這一天的晚膳,越發素得讓人難以入口。
幸而清荷早已吩咐廚房準備了其他菜式,東方語與墨白纔有了溫飽的的晚餐。
“胡側妃呀胡側妃,你以爲你逼我就要反麼?等着瞧吧,我會讓你後悔的。”
東方語涼涼一笑,低頭扒她的飯去。
天黑了又亮,這一夜,流光閣倒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也沒有再發生下人輪流搶着跑茅廁的華麗場面;除了很多人都在抱怨餓肚子,夜裡起來偷偷找東西吃之外;這一夜算得上十分平靜。
次日,早膳越的清素了。
白粥裡連米粒也難見幾顆;只有稀稀的零星幾粒在浮着。說是粥,還不如叫做米湯來昨貼切。
清荷覺得實在是慘不忍睹,便悄悄另做了糕點。
東方語好歹吃飽了;墨白因爲要去處理政事,早早便出去了。
東方語吃飽之後,在心裡冷笑了起來。
她有的是銀子,她是不介意自己補貼進去;不過,胡秋容也別樂得太早。
這一天,胡秋容在無憂居望眼欲穿的盼着東方語到來;只不過她從早上開始一直等呀等,等到日墜西山,也不見東方語上門。
狐疑之中透着得意,幽幽冷笑道:“她不來抗議?那也好;從此她想要吃好的,就自己掏錢;我還樂得自在。”
“哎,剛纔我聽到胡側妃在說掏錢來着?是誰掏錢讓胡側妃你樂成這樣了?”含笑的女聲,悅耳而動聽,悠揚如樂曲一般隨風飄來,然後纔是悠悠然的腳步聲,“莫不是大郡王掏錢來孝敬胡側妃了?”
聲落,一襲水藍衣裳悠然而近,有如天邊飄來的雲朵一樣。
那嫋嫋而行的雲朵在胡秋容眼裡越放越大;胡秋容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
看見東方語那張笑意晏晏的面孔,她頓時就覺得心裡貓抓一樣難受。
“世子妃難道忘了這是無憂居?”
東方語彈了彈指甲的灰塵,垂眸,盯着自己指尖出神,半晌,才慢吞吞道:“哦,我聽門房說;胡側妃你曾吩咐過;只要是我來的話,不用通報直接進來就可。”
胡秋容兩眼一眯,一剎冷光怒氣如浮光掠影在眼底殺氣騰騰飄過。
她是說過這句話;但是那是在……。
胡秋容深呼吸再深呼吸,好幾下才將心頭的怒火壓了下去,杏眼上挑,刻薄的面孔流露出皮笑肉不笑式的假笑,道:“那麼世子妃傍晚來訪,有何要事?”
她臉上堆着假笑,發音的時候還特意咬重了傍晚二字,意在提醒東方語該是時候用晚膳。
聞言,東方語瞪大明亮眼睛,一瞬不瞬地驚訝看着她,失聲道:“胡側妃你該不會忘了吧?是你吩咐人將我們請到這來用晚膳的呀。你說這樣只可以促進我們這一家人的感情。”
“你該不會忘了讓人準備晚膳吧?”
她說得認真;眼裡盡是驚訝;聽得胡秋容頓時心裡發怔。
在想她真有這麼吩咐過嗎?
隨後胡秋容狐疑轉目向她的親信尋找答案;誰知嬤嬤也是一頭霧水的茫然模樣向她望來。
胡秋容一下就醒悟過來,一定是眼前這個女人藉機來這蹭吃捏造出來的藉口。
想了想,胡秋容心內鬱悶又憂愁。
她早已經讓廚房準備好飯菜;當然,除了流光閣的,其他人,包括她的無憂居,全都是平日的豐富菜式;她明目張膽讓東方語享受白粥白飯的滋味,爲的不過是逼着東方語向她抗議,提出不滿。
然後,她再順理成章提出府內開銷大,經濟困難云云,再順勢明示要流光閣出資一部來補充開銷;但現在,她打算好好犒勞自己一番啊。
東方語若真是來蹭飯的話;她不是爲了配合演戲也得餓着肚子吃那些難以入口的劣食?
然後,得等東方語離去之後,再做賊般偷偷摸摸的來一頓補充!
可煮好的飯菜留到夜裡,早就不新鮮了……。
這麼一想,胡秋容心裡簡直恨上加恨。
然而,此刻,她想拒絕也無從拒絕起。
若真拒絕,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可就得前功盡棄;這讓她如何甘心。
“沒有,我怎麼會忘記呢。”胡秋容心念電轉,想了一會,終於有些僵硬道:“我見你們還沒來,正打算派人再去請呢。”
“如今見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放心?
東方語在心裡暗笑;胡秋容一定是被她氣糊塗了,連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
不過,胡側妃是真沒請其他人來這裡一起用膳;是她順便的替胡側妃做了這件事。
東方語看着門口那羣面色鬱郁而入的人;心裡歡快地笑了起來。
這頓晚膳所請來的人,跟昨天午膳的人是一樣的。
當然也有人不願意來;不過,東方語暗中使了些手段,讓那些不敢不來;反正要惱恨;他們也只會將帳記在胡側妃頭上,跟她可沒有關係。
一羣人面色雖然不痛快;但腳步還是邁得挺快的。
爲了避免昨天孩子哭鬧的情況;兩位郡王妃都將孩子留在了自己院子裡,讓奶孃照顧着。
在這些人之後,廚房很快開始上菜了。
照例,這些寡淡清素的食物,除了東方語之外,其他人根本不怎麼動筷子,就像是這一大羣人都空坐在這陪着她吃飯一樣。
無數人心裡怨氣沖天;但這些人卻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因爲他們可是被胡側妃請來的。
胡秋容這個女人,不管是明面上還是私底下,治人的手段都是一套一套的;再加上她潑辣得出名;別人就更不敢在她的地盤上挑刺了。
別人吃不吃,東方語管不着;但她卻吃得歡快之極。
少點油水怕什麼,就當是營養套餐,好讓身體更加健康了。
半個時辰後,晚膳終於結束。
胡秋容巴不得所有人立刻滾出她的無憂居,她已經餓得胃泛酸水了;她得趕緊開小竈才行。
東方語最後一個站起來,她笑意微微地看了看胡秋容,忽然道:“樑側妃還有兩位郡王妃,請你們稍等。”
被東方語點名,樑婉與靜雲玉初這三個女人迫不得已停下了腳步。
“不知世子妃還有何事?”樑側妃一臉柔和嬌弱的微笑,目光颯颯地轉向東方語。
“哦,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只不過,我聽說三位的女紅都很好;就想着現在天色還早;難得各位都空閒,所以我有心想向各位請教一下關於刺繡的問題。”
聞言,樑側妃柔和的面孔下,霍然覆了層冰,“世子妃,很抱歉,我突然覺得身體有些不適;如果你想提高刺繡水平的話,還是改天我們再討論吧。”
“胡妃,我先告辭了。”
樑婉略一點頭,算是與胡秋容打了招呼,隨即也不管東方語怎麼反應,腳步抽得飛快;讓人覺得有點落荒而逃的模樣。
東方語站在原地笑眯眯看着,眼眸轉過,幽幽帶出一片耐人尋味之色。
樑婉一句身體不適就推辭了東方語;靜雲與玉初一見,當然不能用這個理由再拒絕了;但她們倆都有孩子,而且孩子也不大;這可是個絕佳的理由;不必費心去想,信手拈來便成。
兩人默默對視一眼,靜雲道:“世子妃,孩子們還在等着我們回去呢;這晚上若是不見我們做母親的,他們一定鬧着不肯吃東西,也不肯睡覺;所以,很抱歉,刺繡的事,改天我們再討論吧。”
“胡妃,我們也先告辭了。”
東方語看着那兩道婀娜而去的身影,在心裡大嘆:走得好,她要的就是這兩人趕快走。
胡秋容生怕她會繼續留下來向自己討教什麼刺繡,目光一轉,便準備找個理由將她趕回去。
東方語眼睛一轉,清亮目光淡淡掃過胡秋容,似是一眼便看穿了胡秋容的心思一樣,她勾脣,微微一笑,笑容頓時亮如雪月,晃得胡秋容有一瞬失神。
而東方語在她失神的這一剎,笑眯眯道:“胡側妃,我看你剛纔似乎胃口不好;我也不向你請教什麼刺繡,以免影響你了。”
胡秋容一聽這話,頓時喜上眉梢;可歡喜過後,她立時又警剔起來。
東方語可不是一個會給臺階別人下的人。
果然,東方語目光一轉,隨即落在了旁邊的張嬤嬤身上,“我聽說張嬤嬤的女紅也是極好;反正我現在迴流光閣也閒着無事;不如暫且留在這向張嬤嬤你請教一下刺繡。”
她笑得溫軟可親;聲音又親切動聽;態度還誠懇之極。
張嬤嬤接到胡秋容凌厲的暗示眼神,剛想張嘴拒絕;卻又聽得那絕色少女搶在她前面,飛快道:“胡側妃胃口不好,這會一定得先躺下休息一會;既然這樣,張嬤嬤你閒着也是閒着;教一下我應該沒有任何問題纔對,是不是胡側妃?”
“我可是很誠心的向張嬤嬤你請教的喲;你看,我將刺繡的用具都已經帶來了,胡側妃既然暫時去休息;那張嬤嬤你自然也就暫時空閒下來了,我想這段時間你教一教我應該沒有任何問題纔對。”
胡秋容與張嬤嬤默默對視一眼,這會已經找不到任何理由將東方語再趕出無憂居去了。
東方語自然也不會給她們拒絕的機會,她一邊說着,一邊朝胭脂打眼色,道:“對了,胡側妃你趕緊下去休息吧,我和張嬤嬤就在這裡討論刺繡的事情行了。”
胭脂手腳利索得很;她一接到東方語遞來的眼色,立時快手快腳將刺繡的用具在廳裡擺放好來。
末了,胡秋容只得恨恨地假笑着,被逼轉身走回房裡休息去。
而張嬤嬤自然被東方語強勢的留了下來。
當然,張嬤嬤爲了能夠儘快將東方語趕出去,她初時教得十分用心。
因爲她知道,胡側妃剛纔根本沒吃到什麼東西;胡側妃此刻還在房裡等着要開小竈。
假如東方語留在這不走;胡秋容是不可能開小竈的;因爲下人將食物端過來;勢必要經過前院;只要經過這個地方,東方語一定會發現異狀。
所以這會,胡秋容即使餓得胃部泛酸,也不敢吩咐下人將食物給端到房裡來。
當然,張嬤嬤教得用心;東方語貎似也學得十分認真;只不過,某些事情還真得講究天賦。
而東方語在刺繡方面的天賦實在跟笨蛋差不多;張嬤嬤教得既用心又仔細;可東方語呢,硬是在張嬤嬤教得心力交瘁之後,仍學不會如何拿針;一整晚下來,東方語不是放錯針便是搞得線,要不就是弄混一團,總之教得張嬤嬤心火逐漸大了起來。
可是,張嬤嬤心裡火氣再大,她也只得忍着。
誰讓東方語是主,她是僕。
她有氣自然不能撒到主子身上;不管東方語是不是她的直接主子都一樣;況且事實上,以東方語的身份,眼下在安王府可是最厲害的人物。
張嬤嬤心裡恨得要命;卻又得拼命忍着。
還不得不裝出一副慈善模樣,一板一眼地教導東方語。
相比於張嬤嬤的有火無處撒;胡側妃的情況比她則好了些。
就算不能弄食物到房裡;胡側妃還是可以對下人開罵的。
東方語似乎十分遲鈍一般,一直學不會,卻一直也沒有感受到張嬤嬤不耐煩的眼神;更沒有明白張嬤嬤的多次暗示。
時間就在她一針一線也繡不出來的挫敗中慢慢流逝。
直至一個多時辰過去,墨白回府親自來到無憂居接東方語;她才隨着墨白離開無憂居。
這個時候,夜已深;胡側妃早餓得前胸貼後背;東方語與墨白前腳剛出院子;她便迫不及待讓人將食物送了過來。
一番狼吞虎嚥之後,胡秋容覺得自己終於飽了。
她滿足地摸了摸自己肚皮,開始打起了哈欠;天實在是太晚了。
但是,她躺下去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吃得過飽;這下子根本無法入睡。
她迫不得已打着哈欠爬了起來,摸着自己鼓起的肚皮,心裡對東方語大恨。
結果,這天晚上,胡秋容待到了二更天,才感覺肚子沒那麼脹頂;也就是到了這個時辰,她才能夠躺在牀上睡安穩覺。
睡的時候,她在心裡發狠地想,明天一定要將東方語整得哭爹喊娘不可;不達目的,稀粥白飯就讓流光閣的人天天吃着。
第二天,她還沒有爬起來;忽然便聽聞一陣熱鬧的喧譁聲。
這實在是太不尋常了;她的無憂居偏於安王府後面;離正門的大街可有一段距離,若是一般的喧譁,聲音根本不可能傳得到她的院子。
“張嬤嬤,外面發生什麼事了?”胡秋容皺着眉頭,一臉烏黑下了牀,她往窗戶瞅了瞅,惱怒道:“爲何喧譁成這個樣子?”
張嬤嬤見她滿臉不快,不禁嘆了口氣,垂下頭來,帶着幾分小心翼翼,道:“胡妃,是世子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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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小語究竟用什麼方法將了胡秋容一軍?
手痠得厲害,努力結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