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到福州城都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這馬不停蹄地趕路可是非常考驗人的體力的一件事,郭致遠他們坐在馬車上尚且顛簸得腰痠背疼,更別說王喜他們這些只能靠腳步行的下人了,要不是有沈令譽這位醫生在,只怕半路上就要倒下幾個人了。
以郭致遠的想法,當然是想早日趕到古田,到了古田纔算真正的安全,郭致遠畢竟是萬曆欽點的古田縣令,如果路上出了事可以推到匪徒身上,如果到了古田還出了事,那性質就不一樣了,肯定要從上到下追查的,即便是太子,也沒那麼大的膽子。
不過一看衆人的表情,郭致遠就知道不得不在福州城停留休整一下了,如果自己再逼着大家趕路,只怕大家真的要罷工了,而且他也不是不體恤下屬的人,就跳下馬車,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腳,揮揮手道:“進城吧!找家客棧好好歇息一晚,明天繼續上路!……”
楚婉兒一聽就大嚷起來:“明天還要趕路?你這是把我們當牲口使喚嗎?不行!本小…少俠不幹了!……”
郭致遠可想不慣她這小姐脾氣,事實上一路上楚婉兒就幾次嚷嚷着不幹了,結果被郭致遠一句“你不幹了可以,你留下,我們繼續趕路……”就懟得沒脾氣了,郭致遠這是算準了楚大小姐無處可去,纔敢這樣吃定她,這倒不是郭致遠不懂憐香惜玉,實在是楚大小姐太能惹事了,路上就出了幾次如人家兩口子吵架她卻跑去“行俠仗義”把人家男人打個半死的烏龍事件,害得郭致遠賠了不少銀子,這要在進了福州這樣的大城,還不知道她要惹出什麼潑天大禍來呢!
就在郭致遠準備故技重施懟一下楚婉兒的時候,徐光啓也從馬車上下來了,見郭致遠和楚婉兒像鬥雞一樣拌嘴的樣子就搖搖頭笑道:“公子,只怕我們得在福州逗留兩日方可啓程去古田……”
郭致遠一聽就愣了一下,徐光啓作爲他的得力臂助,在人前非常注意維護他的威信,從不會直接反對他的決定,就算有什麼建議也只會私下裡跟他提,而這馬不停蹄地趕路,遇到城市也不入,以躲避太子追殺的建議也正是徐光啓提出來的,就詫異地問道:“徐先生,這又是爲何?……”
徐光啓搖了搖頭笑道:“公子初任縣令,對這官場中的規矩可能還不太瞭解,公子雖爲聖上欽點的縣令,又有吏部的公文和印信,但公子既到地方任職,豈有不拜見地方長官之理?此雖爲繁文縟節,卻不可省……”
郭致遠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額頭,他前世只做過市長秘書,並沒有主政一方的經驗,不過道理還是懂的,空降幹部到地方上任都是先要到任職地方的上一級的組織部門報到,並拜見上一級的地方長官,談過話後才能正式走馬上任,這個道理無論古代現代似乎都是一樣,想想也對,如果你到地方上任了,連上級的地方長官都不認識,甚至上級的地方長官都不知道你上任了,那不是亂套了嗎?!
說起來郭致遠也是被前世看的那些穿越歷史小說給誤導了,那些穿越歷史小說的主角穿越後無一不是混得風生水起,把穿越朝代的皇帝和高官們耍得團團轉,加上之前的妖書案郭致遠把老奸巨猾的沈一貫也給耍了,難免也有些得意忘形。
但這件事卻給郭致遠敲了一個警鐘,他雖然有穿越優勢,但是對官場中的這些道道的瞭解卻未必比得上這個時代的人,要知道明朝的官場鬥爭可是歷朝歷代最激烈最殘酷的,各種陰謀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要是他自以爲有穿越優勢就小看這個時代的官員,只怕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
想到這裡郭致遠也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恭恭敬敬地向徐光啓行禮道:“是小子幼稚了,今後還請先生多多提點,那就依先生所言,我們就在這福州城先住下,拜見上官後再啓程前往古田上任……”
“耶!”楚婉兒高興地歡呼起來,還不忘對郭致遠翻了一個好看的白眼。
郭致遠卻無心再與楚婉兒鬥氣,他有一種預感,這次去拜見上官只怕不會那麼順利,要知道他可是把沈一貫這位當朝首輔都得罪死了,沈一貫能放過他嗎?沈一貫只要跟地方官員打個招呼,誰敢不給他這位當朝首輔面子?只怕小鞋都準備好了,就等他上門呢!
本來郭致遠作爲朝廷命官,是可以住朝廷設立的官驛,免費吃住的,但是郭致遠仔細考慮以後,最後還是沒有選擇入住官驛,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他初到這福州城,兩眼一抹黑,入住官驛,自己的底細就全被別人知道了,所以最後他們進城自己找了一間客棧先住了下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郭致遠就找到徐光啓商討拜見上官之事,古田縣歸福州府管轄,所以郭致遠要拜見的上官就是福州知府,這個時代可不像現代,所有**官員資料都可以在網上查到,郭致遠對這福州知府姓甚名誰,長什麼樣都一無所知,就只能向徐光啓請教了:“先生可知這福州知府是何人?性情如何?可好相處?……”
徐光啓當然是做足了功課的,嘆了一口氣道:“公子,這福州知府黃似華,在福州任職已有八載,根基頗深,性情如何我不知,不過此人乃浙黨成員,公子此去拜見恐多有不順……”
郭致遠一聽心裡就咯噔一下,這可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這福州知府黃似華既是浙黨成員那就是沈一貫的嫡系了,怪不得沈一貫把自己弄到這裡來呢,有這麼個頂頭上司壓着,自己能有好日子過嗎?
不過郭致遠也不是那麼容易退縮的人,咬牙道:“既來之,則安之,我此去拜見,只以禮待之,我乃聖上欽點的古田縣令,諒他也不敢過分刁難,我連沈一貫尚且不懼,又豈懼他一小小知府!……”
當然這也是郭致遠自己給自己壯膽,黃似華既然是沈一貫的嫡系,又豈會不刁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