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戰船,保羅不由一驚,法摩薩城堡已經被打的一團糟,整個滿刺加城也亂作一團,爲何上港卻沒有一絲動靜,難道戰船已經被明帝國的水師控制了?不可能,上港有一百多人駐防,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全部被滅掉,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何沒有一點動靜?
若是連戰船也落入明帝國水師手裡,這仗可就沒法打了,想到這裡,保羅立刻高聲下令,“火把,燃起火把,就地集合!馬上集合!”
“轟轟轟”海面上隨之又響起了一陣密集的火炮轟鳴聲,在忽明忽暗的海面上,一艘小船飛快的繞到船隊後面朝着桅杆頂端懸掛着一面大紅旗的戰船劃去,一靠上大船,張大才便敏捷的爬了上去。
一上船,他便毫不費力的找到了胡萬里,連忙上前敬禮,大聲的稟報,胡萬里被火炮的轟鳴聲震的耳朵嗡嗡直響,根本就聽不見他說什麼,當下便伸手示意他等一等,稍稍等了片刻,他才大聲問道:“滿刺加是什麼情況?”
“回少爺。”張大才高聲道:“城裡的漢人和馬來人都大力配合,河道已經被沉船堵截,在三艘戰船上游不遠的地方,唐千勝組織了百餘艘火船,隨時可以火攻。”
“好!乾的漂亮!”胡萬里毫不掩飾的大聲讚道。
“少爺。”劉思武這時高聲道:“如今只要拿下西山,弗朗機人就是甕中之鱉,是否下令強攻西山?”
“不急。”胡萬里微微搖了搖頭,道:“弗朗機人在西山上的防禦情況,咱們不清楚,晚上強攻,損失可能會相當大。有重炮牽制西山,無須太過擔心,待天亮再說,當務之急,是先上岸站穩腳跟,將輕型火炮轉移上岸再說。”
微微沉吟。他便吩咐道:“劉思武留在海上牽制西山,發現有火力點,便密集炮擊。” wωw✿ Tтká n✿ ¢ Ο
“是,屬下遵命。”劉思武忙高聲應道。
“馬上派人上岸傳令。”胡萬里沉聲道:“命令王富貴一連快速北上,在法摩薩城堡至上港的必經之路埋伏,伺機伏擊來自法摩薩城堡的援兵,吃的下就吃,吃不了就撤,不準貪功。張大才率二連協助吳有福鞏固橋東陣地。記的攜帶四、五號弗朗機炮。”
“是,屬下遵命。”張大才忙立正敬禮。
“唐金寶。”胡萬里輕聲道。
“屬下在。”
“帶一連隨我上岸,咱們到西岸橋頭進行指揮。”
“少爺,如今戰局不明,上岸太危險。”劉思武忙阻止道:“再說西橋頭在下山的火炮射程之內。”
“那就稍稍退後一點。”胡萬里不爲所動的道:“在海上不利於戰況的彙集也不利於指揮,戰場情況瞬息萬變,豈容耽擱,以後要養成將指揮部設在前沿的習慣。進港吧。”
三輪火炮轟擊之後,整個滿刺加城已是亂做一團。好在有足夠的漢人和馬來人幫着解說疏散,這纔沒有引發更大的騷亂,不過,大街小巷仍是亂哄哄的,到處都是扶老攜幼,揹着金銀細軟向西逃離的人羣。
相比於城內的混亂。上港卻是安靜的怕人,上港是軍港,等閒不允許商船停泊,有二百多弗朗機士兵駐紮把守,第一朵煙花在滿刺加上空綻放。駐紮在港口的弗朗機人便已驚覺,迅速的吹哨集結,並快速的登上戰艦,做好了戰鬥準備,不過,當看到距離他們戰船不遠的河道兩岸突然亮起了無數的燈籠,藉着煙花短暫的亮光看到上游兩岸停泊着密密麻麻的小船,看到一艘小火船順流而下時,他們嚇的根本不敢有任何舉動。
河道下游被沉船堵截的事情弗朗機人很清楚,就是昨天下午才發生的事情,人人心裡都清楚,如此近距離如此多的火船順流而下,會是什麼後果,不要半小時,港口就會成爲一片火海,三艘戰船的船長面對這種情形都是束手無策,更不敢輕舉妄動。
唐千勝也不敢輕易下令火攻,他知道胡萬里攻打滿刺加,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要搶奪弗朗機人的戰船,這三艘戰船一把火了,實在是太可惜了,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下令舉火的,兩方就這樣詭異的僵持着。
西山並不高,不過就是一個小山崗而已,不過,在西山上可以俯瞰整個滿刺加城,架設在西山上的火炮可以覆蓋大半個滿刺加城,整個下港更是在西山火炮的最佳射程之內,地理位置極爲顯要。
費思科自然清楚西山的重要性,帶着二百餘人一路急趕,很快就爬到了山頂的火炮陣地,眼見陣地安然無恙,明帝國士兵並未乘夜襲擊這裡,他不由暗鬆了口氣,隨即便下令道:“所有火炮,對準港口,齊射,阻止敵人從港口登陸。”
聽的這道命令,隊長安德魯忙上前敬禮道:“費思科上尉,明帝國水師的火炮既然能夠炮擊法摩薩城堡,也完全可以炮擊西山,咱們火炮一開炮,就會遭到對方的還擊而且,咱們不能點火把,黑漆漆的也沒有準頭可言。”
聽的這話,費思科不由一愣,隨即便不屑的道:“葡萄牙帝國的軍人沒有膽小鬼,難道咱們就眼睜睜的看着敵人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從容登陸?如今正是敵人大舉登陸的時候,此時不開炮,難道等攻上山來再開炮?”
微微一頓,他才接着道:“山上土質鬆軟,不用擔心跳彈,千碼之外,火炮還能有什麼準頭?這是在山頭上,不要猶豫,給我開炮!開炮!”
“是,上尉。”隊長連忙敬禮應道,心裡卻是暗自腹誹,司令怎的將這個草包派上來了?千碼之外,火炮是沒準頭,可架不住炮多啊,雖然滿肚子怨言,他卻是不敢違抗命令,隨即便沉聲下令。“各炮位注意,目標,港口,實心彈,自由炮擊,開炮!”
“轟轟轟。”西山上下兩層二十多門火炮立刻密集的轟鳴起來。
雖然是晚上。但因爲熟悉地形,炮擊經驗豐富的葡萄牙炮手的準頭仍然還算不錯,有一半的炮彈落在了港口區域,港口立時便如下了十來顆鐵彈雨,立刻傳來一陣“砰砰”的撞擊之聲,慘叫聲哀嚎聲亦隨之響起,因爲是在山崗上,炮彈軌跡都是拋物線,炮彈全部都是弧線降落。炮彈就是落在港口碼頭的石板上,跳彈的傷害威力亦大打折扣。
這輪炮擊造成的傷亡雖然極爲有限,卻是將唐金寶嚇了一跳,他可不想胡萬里冒險,炮彈可不長眼睛,對方要是再來幾輪炮擊,傷到了胡萬里,就是拿下滿刺加。也是得不償失,他連忙對胡萬里道:“少爺。咱們緩緩吧,等解決了西山的火炮再進港也不遲。”
“瞧你這膽子。”胡萬里微微一笑,道:“他們最多還能再齊射一輪,劉思武就會開炮反擊,怕什麼,繼續進港。”
聽的西山上火炮轟鳴。法摩薩城堡裡的保羅不由暗罵了一聲,“白癡!”,敵人不是南洋的土著,而是明帝國水師,擁有比他們性能更優越的火炮。而且火炮數量也更多,這一輪炮擊,暴露了西山的火炮陣地,必然會迎來敵人瘋狂的還擊,他隨即在胸前面劃了個十字,輕唸了一聲,“上帝保佑。”
保羅的判斷很準確,西山上的葡萄牙炮手第二輪炮擊還沒準備就緒,一顆煙花便在西山上綻放開來,所有的炮手登時心裡一慌,他們太清楚了,這煙花不是爲他們照明來的,而是對方火炮還擊的先兆,方纔法摩薩城堡遭受炮擊的情形,他們在山上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對手至少有五六十門能夠打到西山的火炮,心慌,手腳自然慢,加上煙花一閃而逝,不僅讓他們分神,也爲他們製造了些麻煩,短時間眼睛看不見東西。
沒等他們進行第二輪齊射,海上的火炮轟鳴聲就接連不斷的響了起來,一聽炮聲,不少葡萄牙炮手立刻就撒腿狂奔向山背,黑暗中反正也沒人留意的到,五六十門火炮密集炮擊,不是上帝特別眷顧,多半會立刻去見上帝。
沒有多少準頭的火炮炮擊山頭,確實命中率不高,不是低了,就是高了,僥倖命中的也就兩發炮彈,不過,火炮陣地的地面並不軟,二發炮彈掀翻了三門火炮,倒是聖保羅教堂遭了無妄之災,被三發炮彈擊中,石屑碎瓦四濺,聲勢驚人。
更令他們喘不過氣來的是,對方的火炮響起來後就沒停下,接連不斷的炮擊了足有一刻鐘,炮擊總算才停了下來,西山上面的兩個火炮陣地差不多都被翻了一片,一門完好的火炮也找不到,炮手也都躲到山背面去了。
待的炮聲停歇下來,保羅-費爾南德斯第一次領略到了武器落後,實在是太被動了,這仗還能怎麼打?就在他覺的沮喪無比之時,一名軍官帶着幾個氣喘吁吁的士兵快步走到跟前,敬禮道:“將軍閣下,他們是上港的士兵。”
一聽是上港的,保羅連忙問道:“上港是什麼情形?”
“報告將軍閣下。”一名士兵連忙敬禮道:“馬來人在港口上游兩岸準備了一百多艘小火船,隨時能夠燒掉整個港口。”
保羅聽的一呆,馬上就想到上港附近昨天沉船的事情,看來明人早就爲今天這一戰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該怎麼辦?下令棄船?這時怕是來不急了,就是棄船,那二百多士兵也未必能回法摩薩城堡,派兵去接應?天知道明人會不會半道伏擊?
法摩薩城堡操場和西山的兩輪炮擊,不知道傷亡了多少士兵,如今他真是再經不起傷亡了,不能分兵,明人既然策劃的如此周全,豈能不會料到他們派兵接應這一點?不能上明人的當!如今最好的辦法便是,收縮兵力,捏成拳頭,堅守法摩薩城堡!
對,就堅守法摩薩城堡!保羅登時決定下來,天知道外面還有沒有陷阱在等着他們?一切等天亮再說,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守法摩薩城堡,等待援兵。
明帝國水師偷襲滿刺加的消息封鎖不住,不可能封鎖的住,滿刺加是香料貿易不可缺少的一個據點。更是進出南洋的咽喉要道,駐紮在果阿的印度總督努諾達庫尼亞是不可能放棄滿刺加的,在聽聞消息之後,必然會親率葡印艦隊以最快的速度前來解圍。
法摩薩城堡不僅堅固無比,而且防禦完備,儲蓄的糧食也足夠他們堅守半年。從果阿來滿刺加只要一個月的航程,他們最多隻要堅守三個月,就能等來援兵!這是他們當前唯一的活路!
見保羅半晌沒有吭聲,幾名前來報訊的士兵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心裡都很清楚,時間拖的越長,事情就會越糟糕, 但他們也沒膽子問,只的巴巴的望着保羅。
思忖了半晌。保羅纔開口道:“傳令,關閉法摩薩城堡東南北三門,費爾特,你帶一個連上西山,將還活着人的都帶回來,天亮之前,西門也會關閉。”
一聽這道命令,幾個上港來的士兵不由急了。忙道:“將軍閣下。”
保羅看了幾人一眼,聳了聳肩。以很是遺憾的語氣說道:“我很抱歉,明人設下了一個巨大的陷阱,上港那三艘戰艦和二百多士兵現在就是一個誘餌,放心,明帝國水師不是土著,他們不會亂殺俘虜的。願上帝保佑他們。”
天漸漸亮了,滿刺加城也恢復了正常的秩序,大街小巷都有手持兵器的東興港兵丁,不,應該是大明的水師兵丁在維護秩序。因爲維持秩序的都是穿着大明水師號褂的許煉的部下,爲防語言不通引發意外,程昊和蘇然組織了不少漢人和馬來人協助他們巡街。
大街上甚是冷清,空蕩蕩的看不到幾個人影,所有的商鋪、民居都是大門緊閉,想跑的都出城了,不想跑的也都躲在家中,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總之,肯定不會就這麼結束了,當年弗朗機人攻打滿刺加,前前後後可是打了一個多月。
奈何橋西頭,一家臨時徵用的大院裡,胡萬里草草吃完兩顆半生不熟的雞蛋,用熱茶漱了漱口,接過一個丫鬟送上來的熱毛巾淨面擦手之後,這纔看了躬身侍立在一旁的陳昊、蘇然二人一眼,道:“陳掌櫃,天已放亮,數千兵丁勞乏了一晚,還望二位代爲準備一頓豐盛的早餐,麪食、米飯都可以,一應銀兩,隨後清結。”
一聽這話,陳昊忙躬身道:“大人言重,大軍飲食早已着人在準備,大人親率大軍遠渡重洋而來,解救滿刺加合城商賈百姓,勞軍之事,何須大人操心。”
“大軍糧餉皆有定製,不勞諸位破費。”胡萬里微微一笑,道:“此番大軍能順利入城,二位功不可沒,戰後定當論功行賞。”
聽的這話,程昊不由微微動容,連大軍的伙食都不要他們承擔?戰後還要論功行賞!天朝上國果然是不一樣,正準備謙遜兩句,胡萬里已是接着問道:“弗朗機人不敢接敵應戰,龜縮摩薩城堡之中不出,二位對這摩薩城堡可有了解。”
有關摩薩城堡的事,陳昊還真是不太清楚,他知道蘇然聽不懂北方官話,當即便用馬來語詢問蘇然,兩人嘰裡咕嚕了一通,他才躬身道:“回大人,摩薩城堡實則就是一座要塞,由四座堡壘組成,十分堅固,堡壘和城牆皆是由巨大的石塊修建,城牆普遍厚度在七尺有餘,堡壘厚度超過一丈二尺有餘,四個堡壘皆架設有火炮,城堡佔地相當廣闊,裡面一應設施相當完備齊整,有闊大的訓練場和巨大的糧庫、彈藥庫等等。”
城牆厚七尺,那是多少,兩米多厚的城牆,四米後的堡壘,尼瑪,這是二戰中堡壘要塞?胡萬里聽的不由吃了一驚,雖然早知道歐洲人喜歡建堡壘,可也不至於如此變態!別說他只有十二磅的炮,就是二十四磅的炮也難以轟破這摩薩城堡!難怪葡萄牙人不出來迎戰,看來他們是見情形不妙,準備堅守待援!
待哪裡的援?葡印艦隊?稍一沉吟,他才問道:“弗朗機人每年是否都有艦隊前來滿刺加?”
“回大人,艦隊倒是沒聽說過,不過。”程昊稍稍遲疑,才道:“不過每年的西曆五月左右,都有大規模的弗朗機商船隊前來滿刺加貿易,通常都是十來艘的規模,他們的商船都有大量的火炮。”
商船隊?葡印艦隊就是商船組成的?極有可能,這時期的葡萄牙,艦隊跟商隊跟海盜都沒什麼區別,微微點了點頭,胡萬里這才接着問道:“聽說過葡萄牙駐印度總督嗎?”
程昊忙點頭道:“知道,葡萄牙駐印度總督在古裡國的果阿,那是一個有着“東方羅馬”之稱的港口,是一個非常繁華的貿易中心,距離滿刺加一個月左右的航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