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悠悠春去夏至,歲月匆匆。範立剛研究室幹了一年,終於獲得一個副處級副調研員的職務。儘管在很多人眼裡這只是一種待遇,可對於範立剛來說

,這卻是他仕途上一個重要的臺階。這天,駝銘副部長召開機關幹部處幹部會議,部裡決定對省政府辦公廳處級幹部進行一次考覈。會議之後,駝副部

長說這次考察把範立剛借回來。當然,研究室和機關幹部處都是駝副部長分管,也不存在領導之間的協調問題,魏曉明雖然不願意讓範立剛走,可是駝

副部長決定的事,他只得服從。耿成長知道後,自然巴不得範立剛在他眼前消失掉。

第二天,唐雨林和範立剛帶上江碧玉來到省政府辦公廳,唐、範二人自然也不會像對待其他廳局那樣,沒有人迎接他們,更不可能有人前呼後擁。

他們先叩開分管幹部工作的副秘書長、辦公廳主任史洪祥辦公室的門,說明來意後,史洪祥草草作了幾點指示,便叫來了人事處長卜友成。卜友成和唐

雨林看上去雖然有些熟悉,但只是一般相識,只說談話地方已經安排妥當,領導都有重要工作,他們都不必談了,辦公廳黨組已經有了具體意見。至於

考察,那是組織部的事,根據領導安排,先談正處長,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要談副處長也可以。

對於省政府辦公廳幹部的考察,省委組織部機關幹部處往往是不插手的。平時個別處級幹部提拔都是領導定好調子,找好位子,有時省委常委會已

經研究過了,只是由省委組織部擬稿發文。唐雨林他們都很少到省委辦公廳和省政府辦公廳來。這次如不是部領導點名,他們也不可能履行這一職責的。他們知道兩辦的處長們往往比省委組織部的處長還要吃得開、上得快,省委組織部雖然是管幹部的部門,但是畢竟省委組織部長得聽省委書記和省長

的。那麼多省委副書記、那麼多的副省長,還有秘書長、副秘書長,那些處長們按照分工,又各有各的所屬,只要和秘書長、副省長私下裡有些交往,

秘書長在副書記、副省長身邊兩次一說,誰都想做個好人。誰是誰的人大家都清楚,誰先提拔,誰後提拔,就看誰的後臺硬,以致形成了你張副書記、

劉副省長分管的人提拔了,我吳副書記、李副省長分管的人也必然要提拔。這些內幕,組織部機關幹部處哪裡管得了。唐雨林知道,這次省委組織部派

人考察,並不在考察的本身。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唐雨林把多年來對兩辦使用幹部上的大體情況回憶了一番,低聲對範立剛說:“立剛,對省政府辦

公廳的處長考察,萬不可太認真了,過去很少有這樣的程序。辦公廳的人事處長位置比組織部任何一個處長位置都吃香。我算過了,他們人事處長平均

兩年換一個,真如同走馬燈一般,有的人事處長連人事工作還不怎麼熟悉,就提拔爲副廳走了,而且提拔的位置都很好。有的人在辦公廳先提拔爲副主

任,一兩年內就成了副秘書長。你知道副秘書長是什麼概念?那就意味着在一兩年後或者到廳局當廳局長,或是到市裡當市委書記、市長。這種職務上

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常常是在三五年之間!”

範立剛點着頭,不敢妄加評論。但從他到省委組織部之後,已經逐步瞭解到中國的幹部並不是憑才幹,而是憑人際關係,只要有了一個好的人際關

系,哪怕是小小縣城的一個普通幹部,只要能調進省委辦公廳、省政府辦公廳、省委組織部,搖身一變,就成了一位位高權貴的高級領導幹部了。他自

己只不過是鄉里的秘書,在短短的三年多時間裡,就成了一個副處級幹部了。這是那些市縣部分幹部一生都望塵莫及的。

這時卜友成拿來各處室正副處長名單,唐雨林猶豫一下,揮揮手,示意交給範立剛。他接過名單一看,正處長、主任多人,副處長、副主任三四十

人。卜友成說:“三位,現在就開始嗎?”

唐雨林看看範立剛說:“好,開始吧!”

卜友成說:“好,那就請三位到辦公室來吧!”

隨後,卜友成在前,唐、範、江隨後,一邊走,範立剛一邊想,所謂的考察,大概也不搞述職,也不搞民意測評了。他大步走到唐雨林身邊,輕輕

地碰了唐雨林一下,交換了眼神。

進屋後唐雨林和範立剛坐在辦公桌前,江碧玉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範立剛問:“唐處長,沒有其他程序了嗎?”

唐雨林搖搖頭說:“隨便,反正都是走走形式。”

不一會兒,進來一箇中等個子、胖身材的中年男子。他笑笑,點點頭,目光在唐雨林和範立剛身上移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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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雨林說:“請坐!”

範立剛低頭看着名單,問:“請問貴姓?”

“計劃經貿處處長葛興旺。”

唐雨林站起來,笑着伸出手:“葛處長!”

葛興旺握着唐雨林的手,這時範立剛一邊伸手一邊說:“組織部機關幹部處唐處長!”

“你好!”

唐雨林又說:“組織部機關幹部處範處長,這位是江碧玉同志。”

相互見過之後,唐雨林簡單說明來意。葛興旺猶豫了幾秒鐘之後,說:“我先談談自己對這次考察幹部的看法,按說,省政府辦公廳除了秘書長以

上的領導不算,下面也有幾百號人,大家各守一攤子,相互瞭解得很少,如果說談的話,那只是一些表面的東西,而真正瞭解的只有自己工作的一條線

,副秘書長、副省長,還有本處室的同志。”

範立剛也覺得葛興旺的觀點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但是事已至此,也就只好笑笑,不便言語。唐雨林低着頭,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葛興旺只好泛泛

而談,最後談談自己的工作,就算結束了。

這種考察確實是毫無實際意義的,上午談了五位處長,便暫時休息,中午唐雨林提議去組織部培訓中心吃中飯,於是三人去了培訓中心。

下午兩點半,繼續談話。科教文衛處處長唐旭卻是一肚怨言,他說,他在文衛處處長位置上一干就六年,所有處長都沒有超過五年,唯獨他,只是

因爲分管副省長是一位非黨派人士。他說,在他當文衛處長這六年間,人事處長換了三個,一個提拔爲勞動廳副廳長,一個提拔爲辦公廳副主任,現在

已是副秘書長;另一個去了地稅局當副局長,現任人事處長卜友成由機關黨委副書記轉任,因平職調任,工作積極性不高。

預計一週的幹部考察工作,三天就結束了。

不久,省委常委研究結果出來了,省政府辦公廳提拔了十二名副廳級領導幹部。文件下發之後,省委組織部一部分老處長雖然在辦公室不敢公開議

論此事,卻都在休息時間找到幾位副部長家裡,十分含蓄地把自己和省委辦公廳、省政府辦公廳那些資歷比自己淺的處長們作了比較。自然組織部的人

在外人眼裡官運亨通,可是和兩個辦公廳相比,他們也覺得有很大的委屈。

這些意見終於傳到郝國渠耳朵裡了,他在組織部中層幹部會指出,現在幹部隊伍當中的攀比風嚴重,應該引起重視。幹部問題不能比,也不應該比。在縣裡有些幹部辛辛苦苦一輩子,最後連副科也提不到,在市裡,一個幹部忙碌一生,又有幾個能提拔副處呢,而省級機關那麼多幹部,絕大多數也

只能停留在科級崗位上,或者官至處級了。像兩辦、像省委組織部的幹部只能說是太幸運了。

說是這樣說,但是不久,組織部那幾位老處長聽說都個個喜上眉稍,有人說郝部長在動他們之前都分別和他們交換了意見,這幾個人不久將走到副

廳級崗位了。

不久,範立剛和江碧玉接受考察省報社周道之的任務。這些年來,省報社的社長一直都由省委宣傳部的一位副部長兼任,副社長都已年近六十了。

一聽說要考察幹部,人人都很敏感,害怕自己失去了副社長的權力。範立剛到報社後,除了瞭解到幾個副社長的思想之外,又瞭解到中層幹部和羣衆對

現有班子老化的意見,他和江碧玉商量之後,向郝部長作了彙報。

經過長達一週的考察,省委組織部和省委宣傳部反覆商量,對原四位副社長作了調整,把近六十歲的三位副社長退到二線,啓用了三位年輕的處長

到副社長的位置上,周道之出任常務副社長。

報社一下子提拔了三個副社長,處長的位置空下來了,緊接着又調整了一批處級幹部,三十二歲的石淵出任理論處副處長。

這天下午,石淵打電話給範立剛,說周副社長晚上宴請他和玲玲,時間、地點定下來了,玲玲說他們文化廳晚上有活動,就不參加了。

石淵說下午下班後,他和周副社長親自開車來接他,範立剛怕在省委大門口被人看到,讓他們把車子開到宿舍樓下。下班之後,範立剛匆匆回到家

裡,石淵已經上樓來了,兩人下樓後,只見一輛嶄新的奧迪轎車停在路邊。周道之緊緊握住範立剛的手,直到轎車開出後,周道之還抓着範立剛的手,

此時周道之的一切難以言表的感激之情全部通過體溫傳達給範立剛。

轎車在宏門大酒店門前停了下來,範立剛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華祖瑩了。

一進大廳,範立剛遠遠地看見華祖瑩站在大廳中間,她今天的打扮十分特別,穿一件全白的連衣裙,露在衣裙外面的上肢和下肢潔白細嫩。範立剛

走在周道之和石淵中間,他稍微後退一步,繞到一邊,大大方方地喊道:“祖瑩!”

華祖瑩忙回過頭來,微微一笑,臉飛紅雲。隨即伸出玉一般的小手,說:“你是……”

範立剛抓住她的手,覺得這手柔柔的、軟軟的、溫溫的,見周道之和石淵繼續往前走,便拉着她的手說:“報社的周社長和石處長約我出來玩玩!

這時周道之大概聽到了聲音,回過頭,範立剛便一一作了介紹,大家慢慢步上了樓梯。範立剛緊緊挨着華祖瑩,兩人邊走邊聊,範立剛發覺她的情

緒異常興奮,心裡就踏實多了。

進了包間,大家只是相互推讓,周道之硬是把範立剛按在首席,自己在他左邊坐下。這時範立剛便要讓華祖瑩坐在他的右邊,她羞澀了半天,也就

挨着範立剛坐下了。

坐定之後,小姐便上茶,涼風陣陣,愜心快意。

冷盤上來後,小姐便開始斟酒。範立剛正要說話,被周道之擋住了,說:“今天什麼人都不得特殊,一律白酒。”

隨後周道之端起酒杯,雙手放到範立剛面前說:“今天我首先敬範處長一杯,其意盡在不言中!”說着一仰脖子,喝乾了。

範立剛自從那次喝醉酒之後,每次渴酒都特別小心謹慎,今天他原本也不打算怎麼喝的,只是好久未見到華祖瑩,心中有說不出的興奮,也就一口

喝乾了。

接着石淵又敬範立剛,石淵自己喝乾了,並不問範立剛。他在內心深處不知道該怎麼感謝範立剛呢!固然範立剛管不到報社的一位副處長,然而不

是範立剛千方百計從中舉薦,周道之怎麼可能當上省報社的常務副社長呢!當然正因爲周道之當上常務副社長,纔能有他今天的副處長。在省報社,像

他這樣的三十二歲就當上副處長的爲數並不多,然而沒有他石淵,周道之又如何認識範立剛呢!

酒過三巡之後,範立剛端起酒杯,輕輕地碰着華祖瑩的杯子,低聲說:“來,祖瑩,我們也喝一杯!”

華祖瑩瞥了他一眼,羞澀地一笑說:“祝你前途無量!”

範立剛在她耳邊說道:“託你口福,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

衆人先是款酌慢飲,漸次談至興濃,不覺飛觥獻觴起來。周道之、石淵等都有七八分酒意,仍狂興不禁,又飲了一會兒,範立剛終勸散席。周道之

再三握住範立剛的手,感激不盡,散席後相互說笑,進了大廳。範立剛推說,他還有點事,遲走幾步,送至門外,突然周道之拉住範立剛的手,雖醉態

恍惚,語言卻清楚:“範老弟,你對我的關懷,我是終生難忘!”範立剛裝作不懂,只說這世間人人都是相互支撐的,誰都可能有運時和背時。

回到家裡,玲玲已經睡下了,範立剛草草地洗了洗便上了牀,玲玲知是石淵請客,也不多問,摟了摟丈夫,就入睡了。

次日天一亮,玲玲對丈夫說,她的一個同學說在莫由不到一百里的長江邊上新開闢了一個西凌廟,不如利用雙休日去玩玩。自從前次去考察過莫真

大師,範立剛不知爲何對寺廟裡的和尚倒有了興趣,也就同意玲玲的建議,夫妻倆決定週六去玩一趟。

週六一早,兩人乘上汽車,一百里路不到兩小時就到了,匆匆吃了午飯,冒着七月盛夏酷暑,又乘了二十分鐘出租汽車來到山下。高溫下,熱浪滾

滾,爬了幾級臺階便已汗流浹背。登至山腰,望見山頂豎着一塊高高的巨石,石頭上面有一淑女雕像,峰頂上刻着墨綠色行草“西凌廟”三個字。

範立剛說:“怎麼這裡建了個西凌廟呢!不像一座古老的寺廟,像是新建的一座小廟。”玲玲說:“這廟太小了,什麼特色也沒有嘛!”

山上山下游人寥寥,靜穆無聲。他們登至廟門,才見一身穿白色短袖襯衫的女子站在廟內。旁邊有一小亭,兩旁均有石凳,顯然是新建的亭閣。往

上走幾個臺階,見中間一隻大香爐,爐中幾支大香正冒着縷縷青煙,冉冉直上。旁邊一個穿白上衣的青年正在另一爐內燃着大木頭,火焰熊熊,烤得那

青年滿頭大汗。前方則是一大殿堂,正中三個大字,“葫蘆殿”。正在這時一年輕女子領着一隊遊客來了,遊客大約二十餘人,個個汗流滿面,熱得面

如紅布。那女子大約二十七八歲,黑皮膚、瘦身材、短頭髮,穿一件白襯衫,完全不像出家尼姑,講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大概是講解員的身份。範立

剛拉着玲玲跟在人羣中,這女子先說遊此廟不得大聲喧譁,不得發問,不得相互交談。範立剛已有幾分疑竇,自不必說。隨後這女子說,此廟恰逢雲遊

歸來的師準備組織全國佛教盛會,盛會將由這位大師親自主持,演講佛家思想,而此盛會九年一次,今年又是第一次,實是難得的機會,各位的緣

分來了,說得衆遊人目目相視。

這女子轉身去了旁邊的小屋,屋內放着各種裹着紅紙的大香。此香三支爲一炷,女子介紹着長壽香、財運香、平安香、高堂香等,每一種香都會給

燒香者帶來的種種好處。隨後便有幾名女士解囊購香,雙手捧着大香走向那熊熊燃燒的爐火旁,點燃後十分虔誠地雙手將香****大香爐內。

那女子又說,進了大殿內將贈送紀念品,看看今天誰與大師有緣,大師將在每一個人的頭上“開光”,到時聽我指示行事。範立剛好生奇怪,現在

是商品經濟,哪有旅遊景點不購票還要贈送紀念品之理。心裡再生疑慮,但又不便言語,便跟着這位女解說員進了大殿。殿並不大,中間是一尊佛雕,

地上一排圓形黃墊子,幾個女子十分老道地跪拜,引人注目的是一個窈窕女人,身穿嫩綠色連衣裙,乳罩和三角短褲都清晰可辨,捲髮梳理得層次分明

,金絲眼鏡後面一雙乾癟可怕的眼睛,臉瘦得顴骨微凸,滿臉斑痕,本來化的濃妝被汗水弄得更加有些花了,脣上的口紅還依稀尚存。只見她輕輕跪下

,雙手平擺墊上,隨後又擡起身子,再次跪下時,雙手反叩墊上,讓人覺得她纔是一位職業拜佛大師。這時殿內右側兩個身穿白襯衫的女子手裡拿着手

鏈之類的東西招呼遊人,一羣遊客涌上前去,那解說的女子道:“各位,這些佛珠手鍊和佛牌,就是我剛纔說的紀念品,是純瑪瑙的。”遊人一聽便開

始挑選,但那兩個女子說:“佛珠手鍊十元,佛牌二十元。”

遊客問:“既是紀念品怎麼又要錢了?”

那女子說:“紀念品不錯,這錢並非購買此物,而是各位的功德。”

遊客盼佛心切,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紛紛選了紀念品,又同時付錢,作爲自己的功德。一男遊客笑笑說:“這紀念品歸紀念品,可是這功德則看

各位的心是否真誠了。拿了紀念品就一定要有功德表現!”這話卻沒有人在意。

範立剛想到上次在莫華寺捐了繆玲給他的錢,當時莫真大師讓他登記,他知道莫真的意思是要把他宣揚出去,幸好他手快投入功德箱內了。此刻他

想,繆玲後來又給的錢也就捐掉算了。

忽然有一中年婦女返回來,手裡拿着佛珠說:“喂,你們這佛珠不是瑪瑙呀?”

那女子說:“誰說不是!就是瑪瑙的。”

那中年婦女又說:“我們這裡有人識得瑪瑙。”

女子說:“佛門淨地不打誑語,相信佛主。”

周圍的遊客有些用鄙視的目光看着那中年婦女。

那解說的女子又說:“大師就在樓上,請隨我上二樓。”說着走在前面引路,緩緩上了二樓。樓上中間是一間空空的廳堂,左面一道暗紅色的板牆

,中間的大門上懸掛着黃色的門簾,穿白襯衫的女解說站在門口說:“大師就在裡面,各位進屋內務必安靜,不可講話,等待大師給各位‘開光’。”

隨後拉起半幅門簾,只見裡面燈光昏暗,一片模糊。有的遊客正要進屋,那女子又說:“請脫去鞋子。”於是遊客都把鞋子脫在門外,光着腳進了屋子

這時纔看見屋內昏暗的燈光下有一個個子不高的光頭和尚,身穿黑色長衫,無法辨清年齡。這也是西凌廟裡見到的唯一一個出家和尚。

範立剛一直隨着這羣遊客,直到遊人紛紛進屋,外面只有他和另外一男青年,他想觀察這位大師要做些什麼。他去過不少寺廟,都是作爲一名遊客

,懷着好奇的心理,卻從未遇到過這樣情況。通常寺廟裡有燒香的、唸佛的、跪拜的、捐款的,甚至抽籤卜卦的,所有地方都大同小異。唯有這“西凌

廟”裡,始終給人一個謎。這時那穿白襯衣的女解說員把手中的門簾放低,轉身說:“二位如果不願見大師就請原路返回吧!”

範立剛正看着進去的男女老少一個個虔誠地跪在圓墊之上,並沒聽到女解說員的話,依然站着沒動。

“你們如果不願見大師,就請原地返回吧!”女解說員的聲音大了些。

範立剛正要轉身,站在他旁邊的男青年猶豫了一下,脫了鞋子就進屋了。範立剛只好轉身離去。

來到樓下大殿,卻不見玲玲,到處找了一遍,不見玲玲的影子,他纔想到玲玲可能也在樓上進屋去見大師了。轉身發現一個三四歲的男孩只穿小褲

頭在大殿的墊子上爬來爬去。那賣“紀念品”的女子大聲吆喝着這孩子。

範立剛再次留心大殿內,正中有一隻方形大箱子,紅漆上寫着“功德箱”三個大字。

殿堂裡已經無一遊人,範立剛站了一會兒,往外走去。他的頭腦中便想到莫華寺的莫真大師來了。如今的出家人也不一般了,莫真大師既然也是副

處級,又鬧着要正級,同時渴望副廳。不僅如此,佛門淨地居然僧尼混住。莫真看到漂亮女子,就硬要留下,實在是令人啼笑皆非。然而這西凌廟裡居

然和尚很少,而是平常男女在此招呼遊客,更令人奇怪的是大師藏在昏暗處見遊人。假如有一天讓他考察這裡的住持,這不足三個和尚的寺廟住持也要

處級?

範立剛來到前面的亭閣,見石凳的陰涼處坐着一男一女,他們正在談論剛纔之事。範立剛好奇地問:“大師見人收不收費?”

中年婦女說:“誰知道?”

範立剛又問:“你們怎麼不去見大師?”

中年男子笑笑說:“如果這個所謂的大師真的有本領讓人平安、發財、去災的話,能輪到我們這些人來見他!那些位高權重的人早把他供起來、包

下來,天天爲他念佛呢!”

中年婦女看看範立剛,又對身邊中年男子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中年男子又說:“佛教是一種信仰,而不是迷信、神話。比如佛教也好,其他什麼教也好,叫人行善棄惡,多行功德這是根本宗旨,這也是我們國

家的宗教政策,如果……哎不說了。”

範立剛回頭看看,夏日炎炎,驕陽似火。陽光下大香爐內青煙嫋嫋,旁邊的鍋爐下烈火騰騰。他只覺得全身已經溼透,滿臉汗水連成一片,又沒帶

毛巾,隨便用短袖襯衫擦擦汗。不知玲玲何時才能出來,看看周圍,想找個清涼地方,但山上一絲風也沒有,到處如同大蒸籠一般。看看那兩個人,已

經下山去了,他也就慢慢踏着階梯往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