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痛,火熱的灼痛,來自身體每個細胞的震顫性灼痛。
急慌之下,羅亦安抓住了身邊的一根金屬管,狠狠地用力攥住,希望藉此抵受住那陣灼痛。立刻,這震顫也傳送到了金屬管上,管子發出尖銳的鳴叫,聲音頻率之高,刺耳欲聾,令鄧飛等人掩耳不已。
金屬管劇烈的震顫反過來影響了羅亦安,羅亦安渾身每塊肌肉都在顫抖,每個細胞都在震顫,一陣陣頭暈目眩涌來。
與此同時,在妮莎等人的眼裡,羅亦安的身影逐漸變淡,像是一幅年代久遠,已經失效的相片,又像是水中花鏡中月。慢慢變的虛幻、變得透明。
妮莎驚呼出聲,羅亦安劇痛之下,用力將手中的鐵管抵在地上,管口的尖端對準了自己的喉嚨,他迫切渴望着結束這種痛苦。
鐵管尾部接觸地面的那一刻,劇烈的鳴音稍稍一頓,羅亦安只感覺到手裡一輕,他們那開始變淡的身影豁然清晰,原來那震顫一接觸大地,隨即被大地吸收了部分能量,弱化了許多。
可惜,好景不長,鐵管的鳴叫聲稍加停頓後,又漸漸地越來越高,這變化快的甚至令衆人沒來得及放下掩耳的手。
菲捨爾稍一沉吟,立刻明白了剛纔鳴音變低的原因,來不及細想,他抓起手邊的一件東西向羅亦安扔去。“快換手”,不管羅亦安此時能否聽見這話,她聲嘶力竭地高喊。
那是塊門板,是從環廊內拆卸下來的石質門板,這門板又厚又重。說是石質門板,但材料卻很奇怪,它絕不是金屬,但又不完全像石頭,雖然它叩之發出石音。整個地下建築大都使用這種材質砌成。經過初步鑑定,羅亦安等人只能肯定,這可能是一種史前水泥,年代比希臘太陽神廟所用的水泥還古老,但更加先進。
剛纔,這種材質的門板穿過光網也照樣消失,如果可以選擇,菲捨爾決不會扔過去這塊明知無用的石板。
奇蹟發生了,就是這塊“沒用”的石板改變了一切。
菲捨爾情急之下用的力大了點,石板重重地砸在羅亦安身上,幾乎是立竿見影,鋼管的鳴叫聲頓時消失,漸漸的,羅亦安變淡的身影清晰起來,最終變爲真真切切的身體。
“起初,神創造天地,說:‘要有光’。於是這個世界便有了光。”——羅亦安從疼痛中甦醒,第一時間便想起了這句聖經中的話。
這個世界有了光,就有了暗,大自然頓時展現出新的秩序與關聯,有涯與無涯也有了新的意涵。
“我明白了”,羅亦安喘息未定,對不顧危險上來攙扶他的妮莎斷斷續續地說:“這就是‘太初光’,是神創造這個世界的第一縷光線。”
“什麼?啊……疼嗎?別動”,妮莎沒有聽懂羅亦安的話,只顧低頭小心地用莎麗的碎片抹着他額頭上的汗水,心不在焉地隨口敷衍。看到面前這一貫表現的很堅強、很勇敢、很無所畏懼的男人,現在半跪在地上,疼的渾身發抖,牙咬得咯咯作響,汗出如漿,衣服都能擰下水來,妮莎禁不住一陣心碎。
等羅亦安漸漸的平靜下來,菲捨爾小心翼翼的走近他身邊。他倒沒忘記剛纔羅亦安說的話,乘着妮莎爲之擦汗的間隙,着急的問:“羅傑,你沒事吧?剛纔發生了什麼事?你還好嗎?什麼是太初光?”
鄧飛手捧着降魔杵,關切地說:“大哥,我們快把它插上吧,要我看,這光網比地窟人更危險。”
羅亦安慢慢的放平身體,身體那強大的修復能力全面發動。一霎時,他的身體就像是不停蠕動的變形蟲,每一塊肌肉都在蠕動着,變換着形狀。妮莎與鄧飛嚇一跳,以爲羅亦安出了什麼狀況,本想撲過去按住他的手腳,卻被菲捨爾一手一個拎住脖子揪了回來。
“這是一種古老的瑜伽術”,菲捨爾這樣掩飾說:“他在用意識調整每一根肌肉,每一條神經,希望能夠催眠自己,降低痛苦。”
不一會兒,羅亦安身體恢復平靜,汗水已在他身下彙集成河。他仍躺在地上,擡起手來枕着雙手說:“我好點了,我明白了。”
他的身體豈止是好一點,經過這番新生,羅亦安總感覺到自己身體內彷彿多了點什麼。但一想到他對菲捨爾的事情懵然無知,而菲捨爾卻對他了如指掌,故此,決定將身體的變化瞞下不說,打算以後有時間再慢慢體會。
菲捨爾關心的就是後者,他順着羅亦安的視線,皺着眉頭觀察着頭頂上的光網,問:“明白什麼?”
“我明白了,迪克消失之謎。”
菲捨爾倒吸一口冷氣,泥沙驚呼出聲,鄧飛對這些卻不感興趣,他捧着那根降魔杵,站在地上那個洞眼前,尋思着該怎麼把它插上去。
羅亦安擡手一指光網說:“那是震盪波,是分子震盪波。”
地球上一切生命起源於光,光是以波的形式傳導的。光波,嚴格意義上說也是電磁波,它的頻率恰好在肉眼可視範圍,便稱爲光,如果波頻率超過了肉眼可視範圍,便是所謂的電磁波了。波的傳導實際上是一種能量傳導。
地球上的生物是奇妙的,當一個“物體”能夠把光能轉換成自身能量時,我們就把這種“物體”稱之爲“生物”,否則,就是石頭、金屬等死物。自然界裡,植物進行光合作用,將光能轉化成生物能。食草動物靠消化這種生物能而生存、進化,食肉動物又以食草動物的生物能爲能量來源,當食肉動物死後,微生物分解它們的身體,供植物當作養分。於是,整個生物界的生物鏈條便這樣一環環相扣着,構成一個完整的生物鏈。
有了光便有了絢麗多彩的大千世界,19世紀後,科技才認識到這一步。然而,數千年前,在科技不發達的遠古,人們怎麼可能認識到光能的呢——當時他們尚處於原始拜物教時期啊。
這是一個千古之謎……
創世的第一縷光是什麼?是整合,是重新排列分子結構,把不能吸收光能的碳元素、氫元素、氧元素整合起來,腐朽眨眼成爲神奇,整個世界活躍了起來,生物於是具備了的能量來源,開始了千姿百態的進化歷程,這就是“太初光”。
衆人頭頂上這束光波,實際上超出了肉眼可視範圍,然而由於它蘊含的能量過高,燒灼周圍的空氣,所以在夜視鏡下發出紅光。這是一種高頻震盪波,一種能夠震盪激化分子間結構,撕碎分子鏈的震盪波。它使用的原理卻很簡單,那就是共振。
每一種不同的元素,分子間的振動頻率各有不同。構成圓形通道的這層光網,它發出的震盪波很強,對面接收着震盪波的晶柱,則通過接收到的情況對震盪波進行調諧,使之接近該元素分子振動頻率,由此引發元素內部的鏈式反應,直接將該物質分解成分子狀態。這就是鋼管與迪克等無聲無息消失的原因。因爲它們已經分解成分子,消失在空氣裡頭。
20世紀,人類曾根據此項技術,發明了“分子焊”。它比“等離子焊接”更爲神奇,可以直接將兩種不同的分子焊接在一起,真正做到天衣無縫。
幸好這層光網已被羅亦安拆除了部分發射或接收晶柱,它雖然仍能發出震盪波,但其頻率已不是蛋白質分子的震動頻率,在兩縷光線的交匯處,波形產生了疊加,雖然帶給羅亦安渾身每個細胞的振顫,但卻不足以要他的命。至於他身影突然變淡的原因,那是因爲這種振顫超出了可視光範圍。
現在,這種劇烈的振顫沒能毀了羅亦安,卻彷彿給他留下了點什麼。只不過現在不是細細體察的時機。
羅亦安用盡量通俗的話解釋着剛纔的一切,最後頗意味深長地補充說:“這分子波實在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之必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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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最後的幽默牽扯到迪克的遇難,妮莎一時消化不了。菲捨爾似懂非懂,他看着那扇砸在羅亦安身上的門板,不禁又問:“這門板怎麼一會有效,一會無效……”
“這門板中一定添加了什麼材料,導致構成這門板的物質,其分子震盪頻率不在這光網的頻率範圍”,羅亦安從地上爬了起來,繼續說:“至於它爲什麼一時有效一時無效,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但我可以肯定,如果這石門板禁止不動,它一定能夠抵禦這光束的照射。而如果拍動這門板,或者讓這門板飛舞起來,讓它附加其他的頻率,那層可怕的光網照樣會讓它消失。”
“做個試驗證明一下”,菲捨爾不敢再冒險了,他要求說。
“很簡單”,羅亦安回答:“讓我們先把光網關上,再把門板側立在環廊內,重新打開光網——如果門板完好無損,就證明……”
菲捨爾蠕了蠕嘴,最終又把話嚥下去了。
開閉一次光網需要消耗很長時間,他們再沒有彈藥支持,抵禦住地窟人的反撲了。
羅亦安回身從鄧飛手裡接過了降魔杵,小心翼翼的插在地面上那神奇的錶盤上。
現在近距離觀察,羅亦安已知道了降魔杵的秘密。這根降魔杵就是一柄鑰匙,看似渾然一體,似乎是青銅製成。然而,這只是表面的假象,實際上它其實是用三個部分構成的。這三個部分在特定狀況下,可以分別轉動成爲三段匙齒,每節負責開啓錶盤的一個部分。
一路上羅亦安等人遇到的神奇太多了,這柄降魔杵的變化,只是讓他們略略感慨了一下,隨後,羅亦安繼續行動。
降魔杵第一節杵尖較細長、尖銳。插入第一節後,整個錶盤發出輕微的嗡嗡聲。此後,它輕輕一震,通體豁然發光,杵尖部分向外探出,沉入更深的匙空,杵柄則開始能夠左右活動。轉動杵柄,在合適的位置下,杵柄部分再次進入地底,杵首又可以扭動了。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羅亦安根據表上的時間調整着杵首的位置。
他手腕上是一塊弗蘭克·穆勒金錶,它的精確性不容置疑。這隻手錶的錶殼是由一塊完整的白金切割而成,堅固耐用。這表的名字叫暗夜精靈,能在黑暗中能顯示包括月、日和星期的所有日期提示,也可用作秒錶。它價值約3.5萬美元,相當於一輛法拉利的價格,最適合地穴探險人士使用。
地上的鐘表調好的那一刻,衆人頭頂上光網突然消失,地下環廊內燈光再度亮起,驟然間,幽長的地道脫離黑暗,大家長舒了口氣。
沒有說什麼,羅亦安就一馬當先地走入通道,菲捨爾站在那裡,稍微猶豫了一下,復嘆了口氣,對仍發呆的鄧飛與妮莎說:“一起走吧。”
鄧飛沒有追問,連忙趕上了羅亦安的腳步。妮莎微微吃驚——難道,這裡不留人看守了嗎?這根時光之軸就這麼不管不顧了?
旋即,妮莎想起來,現在羅亦安等人已沒有多少武力了。如果此時再來了地窟生物,保不保護這根時光之軸已沒有意義。而迪克遇難後,再把隊伍分成兩部,顯然不合時宜的。
暗淡的環廊內隱隱閃着鱗光,羅亦安大步流星地走在前方,直奔原先那扇打不開的門。而菲捨爾卻越走越毛骨悚然。環廊內,那些地窟生物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就彷彿那場劇鬥根本沒發生過。但在他的記憶裡,卻明明記得自己打了場艱苦的戰鬥。雖然交火併不激烈,但給人神經的折磨確是難以忍受。
剛纔殺得桃紅柳綠杏花春雨江南,現在竟然找不見半點痕跡,蹊蹺。
未知的一切總是令人恐懼的。
看着通道內淡淡的鱗光,菲捨爾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猛地掏出蓋格計數器,打開儀器,果然,儀器瘋狂地鳴叫起來。
“羅傑,這裡的核輻射嚴重超標”,菲捨爾驚叫着。
羅亦安已走到了那扇門前,伸手撫摸着門框,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他扭過頭來,淡淡地詢問:“那麼,我們有什麼辦法?”
菲捨爾不敢停留,快步向那扇大門走去,顧不得想爲什麼剛纔那門還無法撼動,現卻這麼聽話。
“這說明……”,站在門口,菲捨爾情急地分辨說:“這說明地窟生物帶了核武器?”
“我知道”羅亦安頭也不回地走進那扇大門,門毫無預兆地合攏,將衆人關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