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都邯鄲,王宮大殿。
趙國君臣再次齊聚朝堂之上,不過相比於上一次朝會而言,此時的趙孝成王面色更加凝重,顯然如今的他已經沒有那個心思去掩蓋心中的沉重,便聽趙孝成王對衆臣說道:“衆卿家可有要事稟報?”
按理來說趙孝成王發問之後,應是丞相藺相如最先出言,但就在藺相如準備邁步出列之時,郭開卻搶先一步出列說道:“啓稟王上,馬服子到達長平大營已是半月有餘,但卻始終堅守防線不見攻擊,如此雖然可保丹河防線不失,但臣昨日清點庫中餘糧,發現餘糧竟只夠前線大軍一月之用,而此時距離秋收仍有三月,若是馬服子不能儘快反守爲攻,將來犯的秦軍擊退,一月之後不需秦軍進攻,我軍便已不攻自破,還請王上立刻派人往前線大營催促馬服子快快發起攻勢,否則趙國……就要亡了呀!”
“這……”趙孝成王面色一沉,郭開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慮的問題,畢竟兩個月的糧食差距足以決定一切!
“臣反對!咳咳……”撐着重病之軀前來參加朝會的藺相如聞言立刻出列,對趙孝成王拱手說道:“兵家之事,在於臨陣決斷,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王上派人催促,恐會令馬服子心生焦躁之意,若是因此中了白起之計,令廉頗將軍苦心經營的丹河防線就此失守,趙國才真要亡了!”
郭開卻是一副忠君體國的表情皺眉說道:“但國庫空虛,並無多餘的糧食,丞相難不成要再來一次完璧歸趙,以和氏璧去別國換取糧食嗎?”
“你!咳咳……”藺相如指着郭開,心中一怒卻是再次牽連病情,引發一連串更加兇猛的咳嗽,只見點點血色自藺相如嘴角留下,他那生疼的喉嚨一時之間竟不能言語!
大奸似忠,大僞似真,奸臣做到郭開這等份上,自然知曉現在應該如何表現,便見郭開一臉關心的對趙孝成王說道:“稟王上,老丞相重病已久,今日朝會又已咳血,臣懇請王上恩准老丞相暫放國事,安心養病!”
由於郭開的表情實在太過逼真,趙孝成王一時竟沒看出郭開是在擠兌藺相如,還真以爲他是在關心藺相如的病情,想到藺相如已經七十餘歲,身懷重病卻仍要爲國操勞,於心不忍的趙孝成王竟是點頭應道:“嗯,卿家所言有理,老丞相爲趙國操勞一生,確實該休息一下了。”
“臣……”聽聞趙孝成王的答覆,藺相如本就蒼白的面色更是一白,眼見趙孝成王堅定誠懇的面容,再看到奸臣郭開嘴角詭計得逞的笑容,藺相如不禁絕望的合上雙目,心知局勢已被郭開掌握的他,此刻只得無奈應道:“臣……領命,謝恩!”
言罷,藺相如拖着病軀緩緩離開大殿,蒼老的背影彷彿蘊含着這位老臣心中的悲憤與無奈,明明知曉奸臣在朝,但病重的自己卻是無力迴天,返回府中的藺相如在這悲憤之下終究一病不起,不久之後便撒手人寰!
眼見藺相如離開,郭開心知自己在朝堂之上已能一手遮天,但在趙孝成王面前他仍是裝出一副低眉順眼的忠臣模樣,對趙孝成王說道:“兵事緊急,不可懈怠,還請王上速速派出使者,往長平軍中督促馬服子儘快開戰!”
趙孝成王點頭說道:“卿家所言有理,但不知何人可爲使者?”
“這嘛……”郭開雙目微眯,眼中閃過一抹名爲狡猾的精光,便見郭開面色一整,滿是嚴肅沉重宛若即將捐軀的烈士一般,對趙孝成王說道:“王上所憂,便是臣之所爲,臣自請爲使者,往長平大營督戰,爲王上分憂!”
“想不到愛卿竟然如此忠義,當真讓本王刮目相看!”趙孝成王聞言不禁自王座起身,連稱呼都由‘卿家’變成了‘愛卿’,顯然郭開方纔一系列的做法已經令他在趙孝成王心中的地位更進一步,便見趙孝成王思索片刻之後點頭說道:“既然愛卿有此勇氣,本王也不好辜負愛卿忠義之心,本王便命你爲監軍,前往長平督促馬服子儘快開戰!”
眼見目的達成,郭開眼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連忙對趙孝成王躬身行禮說道:“臣領命,謝恩!”
……
長平戰場,趙軍大營。
郭開剛剛離開邯鄲,趙孝成王派遣監軍督戰的消息,便已經被陰陽家送到趙括的桌案上,看着手中情報上的內容,趙括面上儒雅笑容依舊未變,彷彿從未將郭開的存在放在心上,片刻之後趙括緩緩放下情報,手指輕輕敲動桌案喃喃道:“郭開的到來、陰陽家的態度,這是兩大變數,只剩一月的糧草、以及敵我雙方士兵戰力的差距,這是兩大劣勢,丹河防線的防禦能力這是唯一的優勢,而敵人則是白起以及……蒼離先生!”
“哈,劣勢明顯,變數頗多,敵人絕強,這一局……該如何破呢?”趙括一聲輕笑,雙目閉合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之後趙括緩緩睜開眼睛,意味莫名的說道:“事分輕重緩急,佈局也是如此,當前最重之事乃是擊敗眼前的秦軍,在這種緊要關頭,決不允許有人在軍中搗亂,而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嗯……就這麼辦!”
……
趙軍大營,營門之外。
經過數日的長途跋涉,被趙孝成王任命監軍之職的郭開終於風塵僕僕趕到大營,看着眼前高聳威嚴的營門,郭開臉上露出一抹狡詐的笑容,他當即讓身邊的下人前去通報,卻不想在聽到下人報上來歷之後,營門的士兵忽然一擁而上圍住郭開一行團團圍住,郭開見狀大驚道:“你們幹什麼?我乃趙國上卿郭開,奉王上之命前來監督戰事,你們圍住我這是要造反嗎!”
看守營門的軍官聞言冷哼道:“哼,大帥有令,長平之戰決戰在即,秦軍狡詐,定會設法派人混入營中,因此一月之內凡是想要入營之人,無論身份大小一律押入大牢,等待決戰之後再行釋放!”
“什麼?你們……”郭開剛想說些什麼,但那些士兵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一擁而上將郭開一行綁了,推推搡搡扔進大牢之中,任憑郭開喊破喉嚨也是無用!
……
趙軍大營,中軍大帳。
在聽到營門士兵已經將郭開扣押之後,趙括儒雅的面容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他隨意的揮了揮手示意傳信的士兵退下,片刻之後從大帳的陰影之中,一位身穿紅衣的美女緩步而出,正是陰陽家五大長老之一的大司命,便聽大司命對趙括嬌聲問道:“公子命人扣押郭開,難道就不怕惹得趙王惱怒,因而降罪嗎?”
趙括聞言輕笑道:“哈,此戰若勝,趙括便是趙國功臣,王上賞賜我還來不及,又豈會因爲這些小事責罰於我,若是此戰戰敗,身爲統帥的趙括定然身死,既是死人又何須關心王上是否惱怒!”
“哦?”大司命秀眉一挑,好奇問道:“聽公子的口氣,想來心中應是已經有了破敵之法嘍?”
“這嘛……”趙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微笑道:“雖然此乃軍中機密,但告知姑娘也是無妨,不錯,我心中已有破敵之法!”
大司命繼續問道:“卻不知公子計將安出?”
“在於糧食!”趙括面上笑容漸收,嚴肅說道:“如今國庫之中僅剩半月糧草,而此時距離秋收仍差兩個多月,此事不僅我知,對面的白起定也知曉,因此除非我能設法解決大軍這兩個月的糧食問題,否則我就必須在大軍糧盡之前與秦軍決戰,正因如此王上纔會派出郭開前線督戰,逼迫我儘快與秦軍決戰,也正因如此白起近日攻勢漸歇,因爲在這場戰爭之中,白起已經佔據絕對的主動,但若在此時我忽然找來足以支撐我軍兩月之用的大量糧草,那麼該着急的人就不再是我,而是白起了!”
大司命不解道:“但數十萬大軍兩月所用的糧草絕非一個小的數目,便是趙國全國的糧食產量也不過僅能維持大軍半年之用,丹河防線得以維持三年而不落,其中不乏趙國往年存量充足的原因,但卻也僅此而已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公子又能從哪裡獲得這麼多的糧食呢?”
“趙國沒有,卻不代表其他國家沒有!”趙括面上泛起一抹運籌帷幄的笑容,解釋道:“就在我得王上之命前來長平替換廉頗老將軍之時,我便已經寫信給魏、韓、楚、燕、齊五國王者,告訴他們長平之戰趙國若敗,則東方六國再無人能夠抵擋秦國兵鋒,因此懇請他們支援給我兩大軍兩月用糧,日前我收到五王回信,糧食……已經在路上了!”
“哦?是麼……”大司命眼中閃過一抹精芒,嫵媚嬌笑道:“既是如此,奴家便祝公子旗開得勝了!”
“呵呵……”趙括輕笑兩聲,微闔的眼簾掩蓋住沉思的眼神,口中平靜達到:“能得姑娘吉言,我……自是沒有失敗之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