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擋在我身邊齜牙,開始露出獸類威嚇對方的嗚咽。
“你要殺我?”
端詳我半天他矛盾的搖頭:“你是一個必須剷除的後患卻也是不得不存在的人物,我不會殺你。”
“既然不會殺我,那麼就帶我去見小哥哥。如果擺了這盤棋的人是夜的話,小哥哥一定在這裡。”他沒有動,我逼近一步,“你說過我是不得不存在的人物,那麼我自己也會找到他。”
“他的生命就要燃盡了。”
全能的神,如果你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話,你能解答我的問題麼。人爲何而生,又因爲什麼死去。生命所包含的恨,愛,悲傷,歡喜,究竟要糾纏到何種程度才能結晶出極致的痛苦?我們因爲別人的故事而悲歡離合,命運之神卻輕易的搖動手裡的絲線去控制我們的悲苦,一舉手一投足都不屬於自己,無力卻又無奈的悲哀。
夜色涼如水,燭火輕擺,將人的身形模糊的鋪印在冰冷的地面上,跟隨着步殺的腳步,我只能看到他披在身後的純白色的頭髮,那麼純粹,上面似乎還有冰雪的味道。
走過長長的迴廊到了一處輝煌的宮殿,瓦片屋檐在火焰跳動下搖曳,有宮女安靜的恭候在殿外,步殺停下回頭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他就在裡面。你看了就會明白,他是最後的犧牲品。”
走進宮殿,淡淡的血腥味傳來,循着那愈加濃郁的味道我找到了一個人,消瘦的身形,黑色的長髮,藍黑色的血從他緊捂着嘴巴的指縫裡沁出來,在地上濺出一朵朵鮮豔的花朵來。我的小哥哥,僅僅一年餘的時間不見就已經變成這副模樣,步殺說的對,他的生命要燃盡了。
神之死
拿手帕優雅的擦掉嘴邊的血他望着窗外問:“花萼,還沒有驚夢的消息麼?自從她和花蕊分開已經一天的時間了吧?”
我捂着嘴巴試圖阻擋那衝破喉嚨的嗚咽,洶涌的眼淚滑過手指。我一直堅信,現在又被證實的東西,無論時間的橫移還是歷史的縱演,小哥哥始終關愛着我,他依然溫柔如一,只是殘缺了靈魂。
“小哥哥,我在這裡……”
小哥哥的身體僵硬了半刻慢慢的轉身,我看到了他的眼睛,左眼沒有戴着眼罩,一半幽黑一半詭藍。“驚夢……”他笑了起來,如暖日燦爛的笑容,只是一剎那,那些經歷過的艱辛,悲傷,鮮血和死亡的痕跡,恐懼的戰慄都灰飛煙滅了。捂住臉我無聲的哭泣,終於明白,一路這樣執着的走來只是爲了再見小哥哥的微笑。
夜靜謐,封閉的門窗阻隔了外面寒夜的溫度,我躺在小哥哥的腿上安心的閉上眼睛。小哥哥的身上暖洋洋的,這樣依偎着好似回到了母體。小哥哥修長的手指梳理着我的頭髮,花蕊給的改變髮色和眸子的藥水在黃昏時分就已經失去了效力了。
“小哥哥,這是哪裡?”空氣中有蠟油焚燒
的嗆人煙味,混着小哥哥衣服上的薰香是一種很好的催眠劑。
“這裡是整個國度的邊緣,精靈族和其他的民族在這裡繁衍生息,很安靜的地方。這裡的百姓習慣叫它無雙城。”睜開眼睛望着跳動的燭火我不想再去管什麼,只幸福的勾起嘴角,小哥哥還活着就很好。“小哥哥,歡迎回來。”
“……嗯。”一聲輕輕的哽咽環住我身體的雙臂緊緊地收攏,我向更溫暖的地方靠攏,最後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不見了小哥哥的身影。走出大殿,我看到了坐在臺階上仰望的他。初升的朝霞在他身上投射下一層五彩的霞光,純潔而神聖。挨着他坐下,頭靠在他肩膀我眯眼看着血紅的朝陽:“小哥哥,你在看什麼?”
“日出。”把身上的衣服蓋一半在我的身上小哥哥微笑回答。“太陽升起來了,又是新的一天。站在這至高點看這裡是最美的。”點頭我望着下面,這裡的唯一與衆不同是完全沒有階級觀念,不會因爲頭髮和眼眸的顏色去斷定一個人的地位和應該享有的權利。
捂住小哥哥的右眼,盯着他幽黑的左眸我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眸子就變了顏色的?”淡淡一笑,小哥哥按住我的手:“大概你十六歲生辰前這隻眼睛的顏色就已經不純正了。”他攪着我額頭的發柔聲感嘆,“你總是這樣。明明那麼聰明卻什麼都不肯說的裝載心裡,是不是如果不是我,你還會站在一邊旁觀?”
目光掠過他消瘦的臉龐,蒼白的皮膚我不置可否的笑。也許他說過的對。過去只有小哥哥能讓我認真起來。但是現在,腦海裡浮現出一張又一張熟悉的臉,他們也能撩撥我的心絃。頭枕在小哥哥的臂彎,重溫着溫暖我閉眼,陽光灑在臉上溫暖如初。
吃過早飯,我站在殿外聽着小哥哥咳嗽嘔吐的聲音。他一定在大口大口的吐血。扭頭,看身着白衣無聲走過來的步殺我咬脣低頭。
“你是不是有許多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你。”詫異的擡頭,我盯着他沒有表情的精緻五官。這樣一個容貌比女子還要豔麗的人卻比冰雪更加冷酷。跟着他的腳步遠離大殿,小哥哥咳嗽的聲音也漸漸遠去。
站在高崖上迎風而立,我低頭看着下面,那熟悉的幾個人聚集在一起,看到我,紛紛擡頭微笑。“你大可放心,我們不會對他們如何。”淡淡的看了一眼下面,目光落在那個有着銀白色頭髮的人身上步殺的目光柔和了起來。
“你當然不敢。因爲這片領土的王是小哥哥。”名存實亡也好,名不副實也罷,他依舊是這裡擁有最高權力的人。
“他是你的天?”
“不。”搖頭,我看着烈風快速的撕碎頭頂的白雲,“他是我的神,我的信仰。”
“作爲一個王者最不該有的就是悲天憫人的心。況且,你的神就要死了。”手裡掌控着凝結出來的利刃我
睞了他一眼,雖然知道我們之間實力相差懸殊,我也有我要努力想要保護的驕傲。“你不知道神在普通人的心中是長存的嗎?就算肉體在時間的作用下泯滅,精神卻是不滅的。”
“夜說的沒錯,你和你的小哥哥確實不一樣,更具有王者的氣質。”沒有接下他的奉承我問:“那麼,第一個問題,你是什麼,擁有同時控制水和火的力量。”
“分刃。”
“分刃?”
“就是兩個種族結合而誕下的新的族類,稱之爲分刃。你在路上也看到了,擁有迥異容貌的人。”風徐徐的吹,鼓動長袍,我又想到了小哥哥不同顏色的眼睛。“但是,不同種族的人通婚不會誕下後代。”
“精靈族是會製造神器的族羣。很早以前這已經不是一個傳說了,你的小哥哥就是神器的第一個試驗品。”
垂頭,發飛揚,聽着他帶着冷意的聲音我問:“小哥哥的身體不是已經垮了嗎?”
“到現在,這樣的技術已經日臻成熟了。他只是一個失敗品。通常,分刃的力量表現在容貌上,容貌越豔麗擁有的力量越大。”歪頭,細細的端詳他舉世無雙的外貌我轉頭看白雲蒼狗。“這也是大同的天下嗎?創造出這樣力量差距偌大的族類?”
“我們是爲了維護大同的天下而存在的,只適合生活在黑暗中,爲了上位者大同的天下讓雙手沾滿鮮血。”目光落在他修長的指尖,指甲透明到白。擡頭,一個小宮女提着裙子慢慢爬了上來。“小哥哥在喚我。”沒有告別我朝那個小宮女走去。
“你知道,天下需要一個合格的王者。”風吹散了他的話,音飄渺入耳,我停了一下勾起嘴角沒有回答朝山下走去。
小哥哥端坐在窗前的書桌旁,陽光暖暖的播撒進來,紫檀木的桌子散發着獨特的味道,那是以味道的方式揮發出來歲月的痕跡。踏過門檻我看着閉目的小哥哥,桌面上鋪着一張薄紙,他握着拳頭的手發白。
“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哥哥?”
“父王月前病逝,傳位於你,驚夢。”小哥哥睜開眼睛聲音平靜的說。我站着沒有動,想起了我們離開皇城時父王蒼老的臉。其實那個時候一些人和事的結局已經可以預見,我卻沒有深思熟慮的想,滿腦子都是尋找小哥哥的執念。
“我知道了。”抹去不知所措的感覺我看進了小哥哥的眼睛裡,希望找到一些我也描繪不出來的蛛絲馬跡。但是,全身都陷入了那不同顏色的眸子裡我也沒有發現什麼端倪。不傷心,不釋然,不仇恨,也沒有解脫。
“驚夢,你下去吧。”
他似乎也是傷心吧。不過千瘡百孔的心就算再裂開一道口子也不會感覺到疼痛了。獨自一人回到居住的地方,門口站着兩個一模一樣的傾城女子,沒有說話的走進來,花蕊跟了進來。左崖右海站在門內阻止了花萼的腳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