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衫用這樣的方法一點一點地試探着黑貓小白的底線,最終發現——這隻貓是沒有底線的。
它彷彿一個極爲縱容的家長,滿臉都是無奈的神情,一點一點地爲自己心愛的孩子把自己的底線再往下讓出幾分餘地。而嵐衫就是那個不知好歹的孩子,踩着底線又前進了幾分。
很快地,小白衝着嵐衫舉爪投降,默許了晚上嵐衫可以不那麼早睡覺,而是陪它玩一會兒再睡這件事。
小白熟練地踩了踩嵐衫的懷抱,選出最舒適的那個角度窩好。嵐衫來華悅做練習生的時間並不長,但就這麼幾日功夫裡,原本瘦得不那麼健康的身材就改善了不少,至少小白評價,窩起來似乎更舒服了。
嵐衫捧着貓在自己的懷裡,上手就開始摸。她的手法愈發地嫺熟,能用最快的速度讓小白在她懷裡癱軟下來。等到小白癱成貓團之後,嵐衫就會隨意地聊點什麼。跟貓聊天是一件很輕鬆愉悅的事情,嵐衫並不指望小白能聽懂,給她恰到好處的迴應,但正是聽不懂這一點,才能讓嵐衫放心地把它當成樹洞。
最開始的時候小白心裡還會嘀咕,白天的時候看不出來呀,妹是個這麼愛說話的人嗎?漸漸地,小白品出了一點味道。
對着人的時候,嵐衫很容易害羞。或者說是,她不知道怎麼養成了習慣,刻意地同身周人劃清了一個界限,不敢越雷池半步。但當面對的是白之彤或者鍾晴這種活潑好玩的傢伙,主動和她搭話的時候,嵐衫也漸漸習慣了給予迴應,卻僅僅是迴應。
小白趴在嵐衫的懷裡,把尾巴一甩一甩地,帶着白的尾巴尖劃過嵐衫的腿根,弄得嵐衫癢癢的,從胸腔裡發出了小聲。這隻貓乾脆把身子一癱,把一張貓臉埋在嵐衫的胸口,一邊享受着嵐衫的雙手,一邊在心裡想,這不行呀,它得想辦法引得她再主動一些,外放一些,快活一些。
這可是它一眼就看好的妹妹,它得讓她過得開開心心。
第二天,人形的白之彤又在嵐衫身上增添了幾分留意。
白之彤總結了一下,發現嵐衫似乎只對那麼幾個特定的話題更爲感興趣,比如說貓,再比如說唱歌。當她把話題往這兩個方向指引的時候,嵐衫會說出更多的話來。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之後,白之彤就有意無意地去多聊一些這方面的話題。嵐衫毫無覺察白之彤的用意,兩頰紅撲撲地,十分開心地跟白之彤分享着她的心聲。
白之彤心底裡的尾巴高高翹起,妹今天跟我說了這麼多話,比以往兩天加起來還要多,果然是自己的勝利!
不知不覺,白之彤和嵐衫成了貓友。
白之彤的微信裡,主動收到的來自嵐衫的消息變得越來越多,清一色地是嵐衫在網上雲養的那些貓。嵐衫會把她看到的那些可愛的圖片或者視頻分享給白之彤,配上的文字是“啊啊啊我要死了”“它真可愛!好想偷回家”這樣的話,和這些微博底下的評論沒什麼兩樣。但白之彤特地上嵐衫的微博查看,嵐衫並沒有在微博裡留下這些評論,只是一條一條地轉發微博。
白之彤撇撇嘴,目光卻突然盯在了嵐衫的微博頭像上。嵐衫的微博頭像是新換的,換上了一隻貓爪爪,白毛爪爪,有着粉嘟嘟的肉墊,摁在鏡頭上,佔了大半個鏡頭,拍得高糊,一點都不可愛。白之彤還記得,那是小白隨意在撥弄着嵐衫手機玩的時候湊巧拍到的照片,在嵐衫的八百米濾鏡裡,這卻是全天下最可愛的一隻爪爪了。
白之彤的臉突然紅了,一個沒忍住,白之彤嘴角咧開大大的笑容來。
白之彤給嵐衫發了一條微信:“你微博新頭像真可愛。”
“!!!”嵐衫好像很震驚的樣子,先是回了,然後撤回,然後不好意思地問,“彤彤姐,我用小白的照片,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呀,當然不介意!”白之彤沒什麼好介意的,甚至還有點奇怪嵐衫爲什麼這麼問,然後才反應過來,明面上小白好像還是自己的貓,嵐衫用別人家的貓當頭像,好像的確是該過問主人的意見?
想了想,白之彤又說:“其實你把微信頭像換上我也不介意的。”
“真的嗎!”嵐衫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過了兩分鐘,白之彤再打開微信的時候,嵐衫的頭像已經換成了小白長長垂着的尾巴。
白之彤看着嵐衫的新頭像,又打了一個滾。
好歹嵐衫開始主動跟自己說話了,這也算一種進步吧。白之彤這麼想着,把手機屏幕關掉,十分隨意地丟在了自己的牀上。她在自己的牀上蜷成一團,倏爾間,那一團縮小成了貓的大小。再舒展開的時候,赫然就是黑貓小白。
小白從牀上跳下去,熟門熟路地摸到隔壁。
華悅的練習生課程劃分出幾個階段,首先是基礎練習,全體練習生統一安排,統一進度。然後是進階練習,針對每個練習生的優缺點,給每個人安排不同的課程,克服缺點,強化優勢。基礎練習已經在幾天前結束了,練習生們各自收到了自己的進階練習課程表。嵐衫跳舞剛摸入門,肢體僵硬,舞臺張力也很差勁,但勝在唱歌好聽,創作上也有天賦。而白之彤則是在舞蹈上天賦驚人,舞臺表現力是這一屆練習生裡的拔尖人物,唱歌也不錯,創作上卻十分抓瞎,兩個人幾乎相反,進階課程就不再重疊了,這幾天雖然還是一起出門,但吃完飯後就只能遺憾地各找各的教室,相處時間比以往縮短了一大截。
嵐衫今天有極長的一節舞蹈訓練課,課上的並不順利。舞蹈老師擰着眉頭,思來想去,還是讓她自己去練基本動作去了。嵐衫雙腿打顫,坐回自己的牀上,一邊嘶嘶地抽氣,一邊按揉自己的腿根。
小白正打算習慣性地往嵐衫身上一撲,看到嵐衫的動作,頓住了腳步,在嵐衫面前蹲坐下來。
這隻貓特別的懂事,嵐衫嘴角融化了笑意,衝着它招招手:“小白好乖呀,知道我今天腿疼,不能往上亂跳。”
嵐衫說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努力把腿伸直,再收回來。明天還有一節舞蹈課,嵐衫還是想努力一把的。
這麼想着,嵐衫不自覺地又開始跟小白說了:“舞蹈老師好像對我失望了,我是不是太沒用了呀。她今天跟我說,至少要我努力一下,能到做標準廣播體操的程度也好,萬一出道了,別給同組合的別人拖後腿。——她這麼說的意思,是我現在跳得還不如廣播體操吧。”
小白背後的毛都要炸開了,舞蹈老師也太嚴格了吧!再怎麼說嵐衫跳舞還是比廣播體操要好一些的,至少在自己的特訓之下,能嚴絲合縫地卡拍子了,絕對不會挑錯!
它心底裡開始着急,又軟又甜地“喵”了一聲以示安慰,卻覺得自己安慰的力度不夠,恨不得從隔壁刁手機過來噼啪打字給嵐衫看,鼓勵嵐衫,說她進步很快。但小白又不想暴露自己的特異之處,急得滿地打轉。
倒是嵐衫,很快就收拾好的情緒,沒再難過下去,而是拉開自己牀邊的移動桌板,把上頭的幾頁紙拿了起來,很高興地給小白看:“不過曲作老師有表揚我的!說我這次寫的曲子進步特別大。——這首歌,是我想着你寫的哦!”
小白一聽,立刻就來了興致。
它輕輕一躍,一下子跳到了嵐衫的桌板上。這種牀沿的移動桌板被固定在滑輪上,承受上一個小白的衝力,立刻滑動了起來,在嵐衫面前才堪堪停穩。嵐衫趕緊伸出手臂,把小白連同桌板一起圈在臂彎裡,儘管知道貓從這麼矮的地方摔下去也不會有事,還是擔心小白掉下去。
一張貓臉湊到嵐衫手邊的五線譜上,彷彿能看懂樂譜似的。
嵐衫看着它的舉動,不由得輕笑,在小白的頭頂摸了一把。小白喵嗚一聲,囫圇着掃過一眼那張樂譜。嵐衫的曲子已經寫好了,正在填詞。詞填了一多半了,還在刪改,詞裡寫的是一隻貓的可愛神態。
小白想着剛剛嵐衫說這首歌是想着它寫的,不由得得意地翹起了尾巴。把小下巴高高揚起,轉過臉去,圓圓的貓眼裡滿含期待,想讓嵐衫唱給它聽。只可惜自己現在是貓的形態,說不了話。
見嵐衫只是笑,沒有唱歌的意思,小白着急地喵喵叫了幾聲,拿爪子扒拉着嵐衫的袖口,然後又用爪子在譜子上拍打,不停給她眼神暗示。
嵐衫一開始還害怕小白一時興起把曲譜給撓花了,畢竟貓有這樣的愛好,白之彤房間裡那幾個紙箱子就是前車之鑑。她把拿着曲譜的手腕擡高了幾分,這才注意到小白有很乖地沒有伸出長甲,拍在譜子上的只有它粉粉的肉墊,很愛惜的模樣。
嵐衫沒忍住,又摸了摸小白的腦袋,這才說:“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喵!”小白趕忙說好,又怕嵐衫聽不懂,立刻就蹲坐下來,擺出個認真聽歌的態度。
嵐衫清了清嗓子。
嵐衫正是靠着她的歌聲進入的華悅,她的歌聲很輕,卻有着極強的沁人心脾的穿透力,像是能直擊人的心靈似的。當她唱起這首歡快的歌的時候,她的聲線就彷彿是悅動的貓,用軟軟的肉墊一點一點踩在人的心尖,輕快地在心尖上起舞。簡單幹淨的清唱,彷彿引領着小白展開了一幅長卷,長卷上簡筆畫着一隻又一隻神態各異的小貓,都有着輕巧的身姿和靈動的神采。
小白聽得入迷,忽然間嵐衫停了下來。
嵐衫唱到一半,眼睛忽然亮了,像是茅塞頓開似的,抄起了桌子上亂丟的筆,哼着那幾句曲調,在曲譜上塗抹修改起來。她顯然陷入了創作當中,但一場耳朵的享受被打斷的小白卻極爲不滿地拿爪子去夠嵐衫的筆尖,撥弄兩下,把嵐衫正在寫的那個字弄花,以示抗議。
“小白,別鬧。”嵐衫笑着,趕緊把迸發的靈感用最短的時間呈現在紙面之上,又把那幾句反覆哼唱幾遍,再斟酌着字句。
小白心知自己這個時候應該乖一點,沒有再搗亂了,而是跳到了桌子下面,把桌板讓給嵐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