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黑貓小白似乎從那天起就熟門熟路了起來,嵐衫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在睡覺的時候悄悄地把門留一個小小的縫隙,等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個驚喜蹦到她的懷裡。雖然這個驚喜會在嵐衫陷入沉眠之後悄悄溜走,每一次當嵐衫醒過來的時候,懷裡就沒有貓了。

在最初的幾天,嵐衫覺得自己過的是神仙日子。但人的往往就是這樣不知饜足,漸漸地,嵐衫心裡頭升起了一點點的貪想,她想要多看小白一會兒。

儘管嵐衫知道,這樣的訴求只能靠壓佔已經不多了的睡眠時間來滿足。但在下一個夜晚到來的時候,嵐衫還是在牀頭留了一盞小小的燈。

牀頭燈昏昏暗暗,只映了一小塊光斑在牀邊。嵐衫窩在被窩裡,眼睛比燈還要亮,期待地望着門口。

黑貓小白滑進來的時候從來都是悄無聲息的,嵐衫只有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門口,才能第一時間捕捉它的身影。當小白往門裡探了個腦袋,擡頭看見牀頭燈的亮光和嵐衫一點睡意也沒帶的眼睛的時候,貓眼裡居然帶了些詫異。

有那麼一瞬嵐衫覺得自己是看錯了,爲什麼會從一隻貓的眼神中看出詫異?

但緊接着,嵐衫就又從小白眼裡讀出了更多——小白居然不滿地望了嵐衫一眼,那個神態彷彿是在看一個不乖乖睡覺的小孩,然後它又回頭望了眼身後,似乎就要很快地溜走,不打算陪這個不乖的小孩了。正在嵐衫揪心的時候,它又像是嘆了口氣似的垂下了腦袋,做了個決定,又擠入了門中,縱身一躍。

貓是輕盈的,羽毛一樣,忽然就飄到了嵐衫的身邊。嵐衫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把這隻黑貓接了個滿懷。

小白往前湊了湊,伸出舌尖,在夜燈下,那一截紅紅的舌頭在嵐衫眼皮周圍舔了一下,彷彿催促着嵐衫快把眼睛閉上。

嵐衫被舔得發癢,輕笑出聲,但還是順從地閉上了眼睛,嘴裡咕噥着:“好啦,我錯啦,我這就睡覺。”嵐衫的聲音很好聽,但在跟小白說話的時候,又和她平時跟別人說話或者唱歌的時候不一樣,她會把聲音放得更輕,甚至帶了點奶氣,滿滿都是蜜糖一樣的甜。

小白心底裡顫了顫,尾巴尖高高翹起來,很開心地打了個卷。它喜歡這時候的嵐衫的聲音,彷彿是什麼被它獨佔的東西。

緊接着,小白又把自己的長尾巴往身邊一甩。

它的尾巴明明看上去動作輕靈,這一甩卻正好抽在了牀頭燈的開關上,啪嗒一下,瞬間牀頭這一處陷入了黑暗。驟然間失去了這一點的光亮,嵐衫在一片漆黑裡還有些懵。她明明覺得小白的那一尾不像是有力度的樣子,更何況爲什麼會恰好打到了開關?

不過小白沒容許她多想,使勁兒地在她的懷裡拱了拱。毛絨絨暖烘烘的一團立刻就抓住了嵐衫的全部注意,嵐衫立刻止不住脣邊的微笑,把小白抱在了懷中,兩隻手都攏在它的身上,感覺自己彷彿抓住了一團棉花。

“我本來也想回你一點驚喜的呀。”嵐衫把臉埋在了小白身上,聲音悶悶地從毛毛裡傳出來,“但是小白你是讓我趕緊睡覺嗎?那好吧,我這就睡覺。我都聽你的。”

嵐衫就這麼陷入了幸福的沉眠。

等第二天醒來,又沒了貓的嵐衫坐在牀頭上,纔回味着,貪戀的心思又翻涌了起來,以至於在收拾好自己前往教室的路上嵐衫一直都在走神,沒留意身邊的白之彤一臉的高深莫測。

第二晚的嵐衫又給小白留一盞燈。

這一回的小白再溜進來,琥珀色的眸子裡都是無可奈何。黑貓這回沒有往嵐衫的牀上跳,而是在她的牀邊停下,蹲坐着,仰頭責備似的望了嵐衫一眼,小眼神看得嵐衫直笑,伸出手想要把它給抱上來。但小白卻很輕巧地躲過了嵐衫的懷抱,伸了爪子,輕輕一跳,一爪子拍到了牀頭燈開關上,又一次把燈給摁滅。

嵐衫確定了——小白會開關這盞夜燈。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如果嵐衫把小白幾次關燈的過程用手機給錄下來,發到網上,沒準還會引起一波圍觀。不過成年貓的智商相當於幼兒,關燈這種簡單的動作執行起來好像也並沒有太過困難。嵐衫想起來自己雲養的那羣貓貓裡也有會開水龍頭、會用抽水馬桶的。亂七八糟地想過這一圈後,嵐衫還是決定結結實實地誇一誇小白,在小白的頭頂上狠狠落下一個吻:“小白,你是世界上最聰明的貓貓吧。”

這大概就像是當媽媽的會對自己的崽戴上厚厚的濾鏡,怎麼看都覺得自家崽又聰明又能幹又好看。嵐衫以往覺得貓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現在就覺得,小白是貓裡最可愛的那一隻。

小白被嵐衫突如其來的親吻搞得一時之間僵硬住了,然後不由得慶幸幸好自己的臉上都是毛,並不能被人看見毛下面覆蓋着的一張通紅的臉蛋。

僵硬過後,小白把自己團成了一個團,十分堅定地佔據了嵐衫懷裡的位置,但卻是把自己的後背衝到了嵐衫的臉上,堅決不打算再搭理嵐衫。擺出這麼強硬的拒絕姿態,連個“喵”都不肯回應,嵐衫白白誇了小白一通,只能失落又開心地抱着貓睡去了。

第三天的時候,嵐衫乾脆就坐在了牀邊。

一臉三天都是這樣,小白也只能一臉無奈,看着嵐衫一臉的期待,小白心底裡也不由得起了好奇,想知道嵐衫究竟是打算做些什麼。這麼想着,小白這一回是從牀尾跳上去的,然後規規矩矩地在嵐衫的腳邊坐好,仰着下巴。小小的貓擺出這樣的姿勢,神態間帶了幾分貓獨有的驕傲。

嵐衫捧着臉,欣賞了一會兒:“小白,你好可愛呀。”

小白臉又紅了紅,心底裡開始慶幸自己是一隻黑貓。

“小白,你乖。”嵐衫嘴角擒着笑,衝着小白伸出了手。她把自己的雙手捧在了小白的臉上,輕柔地從臉頰開始,一路撫摸過去。這種撫摸順帖着小白身上所有敏感致命的位置,每一下都極爲熨帖,讓小白從警覺的坐姿中失去了神志似的,一雙琥珀色錚亮的眼睛變得迷迷糊糊起來。很快地,小白在嵐衫的懷裡癱軟成了一團。

嵐衫似乎像是在頂禮膜拜似的,虔誠地按照既定的複雜儀式一步一步地持續着這個魔法的結印。隨着小白的癱軟,嵐衫也彷彿是陷入了一種幸福到了極致的快樂裡,她的眼睛也彎了起來,聲音裡悅動着音符似的:“小白,我好幸福呀。”嵐衫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小白僅剩的一點神志令它在自己的腦海裡迷糊地奇怪着,明明你是在讓我這麼幸福這麼快樂,爲什麼你也會表現得這麼快樂呢?

幸好嵐衫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對一隻貓傾訴:“我感覺現在過的日子像是在夢裡一樣。沒多久之前,我還是一個埋在邊緣和陰影裡,不被人矚目,看不到前路的人。但是現在,我居然能成爲華悅的練習生,可以唱歌跳舞,一點一點地向着我的夢想往前走。”

唔……這個丫頭,是不是太樂觀啦。明明之前纔跟她說過,成爲練習生又不代表一定能成功出道,出道又不代表着一定能紅,紅又不代表着一定能紅得長久,她現在就這麼幸福,也太容易滿足啦。小白在心底裡犯嘀咕。

嵐衫顯然也是明白的:“其實我好像高興得太早了。”她這麼說着,嘴角的弧度沒有消減下去,反而像是想到了什麼更甜的事,“可我一想到,在這個地方,我認識了你和彤彤姐,我就控制不住地開心呀。”

“小白,你是世界上最聰明、最可愛的貓。彤彤姐是世界上最厲害、最好的人啦。”嵐衫最後輕柔地將小白的尾巴握在了手心裡,掌握着力道,從頭擼到了尾。當那點帶着白的尾巴尖脫離她的掌心的時候,這場漫長的儀式好像終於迎來了完結。嵐衫回味着掌心裡殘留的觸覺,把自己的臉湊在小白的毛肚皮上,用一個很扭曲的姿勢把小白圈在自己的懷裡。

最後的一握讓小白在通體酥麻裡竟然神奇地尋回了自我意識,它一個激靈,從嵐衫的臂窩裡站了起來,望着這個趴在被子上,竟然就這麼睡熟了的女孩,鬍鬚抖動了一下,想了想,它嘴角扯着被子的一角,用更扭曲的姿勢把這牀被疊了一下,勉強蓋住女孩,不讓她着涼。

緊接着,黑貓的後背卻突然豎起了毛髮,滿腦子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佔據,妹怎麼有這麼熟練的擼貓手法,她是不是以前有過貓!她這是在哪隻野貓身上修煉的!不對啊,明明在今天之前她還沒有這麼老練的手法來着!小白在心底裡咆哮,如果眼前有一個紙箱子,它一定會立刻伸出爪子來把瓦楞紙給撓成一條一條的,以紓解心中的憤懣。

恰在這時,嵐衫丟在牀頭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手機上跳出來的是普通的垃圾短信,但與此同時,之前被按了暫停的多媒體播放也一同亮了起來。小白定睛一看,嵐衫在它進來之前正在看一個視頻,視頻的名字叫做——擼貓十八式。

火燒火燎的嫉妒心突然被澆滅,小白鼻息間噴出一聲冷哼,衝着暫停界面上那隻眯着眼睛的妖豔賤貓,然後得意地翹了翹尾巴。妹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