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很快便睡着了,但宋棠卻久久不能成眠。
她想着劉義口中那查案能手平王,想着自己日漸嚴重的病,想着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途以及接下來的三分之二路途,想着皇帝給她和大理寺提的條件抑或說是下的命令,想着已病入膏肓的母親和被關在陰森大牢裡的父親,千絲萬縷的憂傷和惆悵便交織在她的心頭,讓她如同被層層的繩索捆綁,既想逃脫又逃脫不得。
她不禁問自己——我能活着挺過這一切嗎?
似乎有風從半開的窗外輕輕地吹進來,吹動着帷幔,帷幔的外層便如同波浪般微微波動着。
宋棠雖然尚未睡着,但眼睛是閉着的,因此當感覺到有風從窗外吹進來時也只是微微動了動身子,並沒有睜開眼。
但是,下一刻她就立即感覺到了異樣,因爲似乎有什麼東西朝自己靠近。
她一向感覺敏銳,此刻凝神留意時那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這麼看來,方纔窗外那一陣風並非真的是風,而是有人或者什麼東西從窗外進來。
她不敢叫醒紅蓮,怕還沒叫出聲自己就沒命了,況且她也不希望紅蓮有事。
她微微睜開眼朝帷帳外看。
夜已深,外頭一片漆黑,她什麼也看不見。
但她稍微適應了黑暗後還是隱約看出有個人影在帷帳外面。
她再張大一點眼睛,發現帷帳外面立着兩個人,一人離帷帳很近,一人離得稍微遠一點。
從身形來看,應是兩個男人,且不是她所認識的。
她暗暗運功,看自己是否還能以輕功快速地飛離牀-上。
但就在她運功之時,離帷帳很近的那人已經咻地拔出了長劍,然後猛地用劍挑開帷帳。
宋棠用盡全力朝牀的另一頭滾去,同時猛地操起藏在牀尾的暗器,朝持劍人連發了三枚銀針。
這些銀針的腹部是灌了劇-毒的,只要進入人的體內就能使人當即中毒,如果刺到的是人體的致命部位,還會立即有生命危險。
暗夜中,這些銀針是非常容易辨認的,但由於速度極快,一般人也很難閃躲得開。
那持劍人的反應十分之敏銳,三兩下便將毒針給用劍擋開了,然後將劍刃直指宋棠。
由於隔得較近,宋棠發現對方一身黑衣,且臉上也用黑色的布罩着,只露出鼻子和眼睛。
她瞳孔微縮,猛地朝牀尾再一滾,整個人便滾落到了地上。
只聽嘭的一聲響,正熟睡中的紅蓮立即被驚醒了。
紅蓮忙朝宋棠的牀的方向看去,這一看之下嚇得魂都沒了,也來不及思考就大聲喊道:“有刺客。”
站在離宋棠的牀較遠的那名刺客當即提劍朝紅蓮刺來。
紅蓮抄起牀頭的一個花瓶便朝他扔去。
另一個人則將劍對準宋棠猛地刺去,宋棠奮力再一滾,他的劍便刺了個空。
他上前幾步,一把將宋棠從地上提起,然後將她按到牆上,以便更加快速而準確地殺了她。
宋棠用盡力氣朝他踢去。
但這並不能將他踢倒,反而激怒了他,他掐她脖子的手便更加使勁了。
宋棠只覺脖子都快被掐斷了似的,呼吸也立即變得困難起來。
怎麼辦?
她瞄了紅蓮那邊一眼,見紅蓮正拿另一隻花瓶砸向襲擊紅蓮的人。
此刻已經指望不了有人來搭救了,怎麼辦?
屋裡能夠用來自衛的東西實在很有限,且都不在她觸手可及的範圍。
她將心一橫,憋足勁一頭撞向刺客。
刺客沒想到她會有此一舉,當即被她撞倒到了地上,他手中的劍也隨即哐噹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那準備刺殺紅蓮的刺客聽到聲音後立即轉身朝宋棠這邊走來。
宋棠趕忙抄起那名倒地的刺客的劍,指向朝她走來的刺客。
那刺客冷笑一聲,將手中的劍朝她刺去。
但正當他的劍快要刺到她時他整個人嘭的一聲撲身倒地,背後插着一把劍。
在倒地刺客的背後,站着劉義、方桐和皇帝派來的那三名錦衣衛。
方桐立即將宋棠抱起,輕聲說:“別怕。”
劉義和那三名錦衣衛則團團將另外那名刺客給圍了起來。
宋棠道:“大家先別急着動手。”
然後她讓方桐抱她來到那刺客跟前,她一把掀開了對方的面罩,又命紅蓮將燈端來,見對方乃一個三十歲出頭的高個子男子。
此人也看向宋棠,面無表情,目光冷漠。
宋棠問:“你們是誰派來的?”
對方冷冷一笑,並不回答。
劉義刷地撥出腰間的劍,將之橫在他的脖子上,冷聲道:“你最好乖乖地招,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對方又是一笑,忽然將他自己手中的劍朝自己的胸口猛刺下去。
劉義和三名錦衣衛當即出手相阻,但那劍已經穿透了那人的胸膛,鮮血頓時如泉水般噴涌而出。
與此同時,他的嘴角也有鮮血溢出。
他倒下了,如同被電擊般抽搐了幾下便僵直了身子。
而另一個方纔被劍刺中後背的刺客此時已掙扎着站起來,正打算趁大家不注意時逃離,但被其中一名錦衣衛發現了,這名錦衣衛當即雙手牢牢地桎梏住了他。
劉義和另外兩名錦衣衛也趕忙上前來將他圍住。
還沒待宋棠發問,此人便開口道:“我們只是爲財而來,望你們高擡貴手。”
方桐嗤笑了一聲,道:“你當我們三歲小孩?”
劉義:“說,是誰派你們來的?爲何要刺殺她?”
那刺客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微笑,他擡起頭來朝宋棠看了一眼,答道:“是想要她的命的人。”
宋棠:“誰?”
那刺客又是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
方桐猛地揪起他前襟的衣服,咬牙切齒道:“死到臨頭還嘴硬?”
那刺客依舊保持着微笑,但是沒有看方桐。
宋棠:“如果你如實交代,我可饒你一命。”
那刺客不做迴應。
宋棠朝劉義使了個眼色。
劉義立即讓那三名錦衣衛上前來。
頓時,三把劍齊刷刷地對準了他。
他挑了挑眉,嘴動了動,但是什麼也不說。
宋棠目光一冷,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她親自提了劍朝他逼近。
就在她的劍即將刺到他身上時,他猛地朝其中一位錦衣衛的劍刺去。
那把劍正好穿過他的心臟部位,鮮血隨即四濺開來,噴了宋棠一臉。
他倒地後臉色就變了,當宋棠蹲下去看時他的瞳孔已經渙散。
劉義遂搜他們兩人的身,除了搜出一些銀兩之外,他們身上並沒有帶其它東西。
宋棠仔細看了看他們的模樣,道:“應該是京城那邊的人。”
劉義點頭。
宋棠坐下,只覺得渾身都在顫抖,喉嚨處又像是被什麼哽住了似的隱隱發疼,便艱難地開口道:“將他們移走吧。”
劉義點頭,當即和方桐以及那三名護衛一起將這兩人從窗戶處移走了。
不多久,睡在隔壁間的龍大人和寶大人才慌慌張張地趕來,見現場已恢復原樣,便什麼都不敢說了。
待劉義他們都回來後,宋棠讓大家坐下,道:“看來是有人想刺殺我,我猜想對方應該是不希望我破案在前。”
衆人都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宋棠:“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方桐:“我看跟大理寺卿脫不了關係。”
劉義搖頭道:“郭東乘不像是會背後使陰招之人。”
方桐:“沒威脅到他利益的時候他當然可以表現得光明磊落、有情有義,但當自身利益被嚴重威脅時就很難說了。”
劉義猶豫了一下,依舊搖頭道:“還是不太像是他所爲。”
龍大人:“即使不是他,也肯定是大理寺的人。”
大部分人都點頭表示同意。
劉義:“經過此事,接下來我們就得加倍小心了。”然後他看向宋棠道:“以後夜間我們在窗戶外也派人守着吧。”
宋棠:“好。”
紅蓮經過此一嚇,直到現在還兩腳發軟,道:“以後要是有一個會武功的女子守在小姐的房間內就更安全了。”
宋棠:“一時間哪裡找這樣的人?”
方桐也附議道:“學武的女子確實比較少,願意當保鏢的就更少了。”
劉義:“若是真的想要,我們可以找人到武當山去問問,我聽說那裡也招女弟子的。”
宋棠沉默了片刻,道:“只要在門口和窗口外安置了護衛,基本上也就能保障到屋裡的安全了,增加女護衛的事就暫時不用了吧。”
衆人沒有異議。
宋棠於是安排了護衛守護在門口和窗口。
其他人便回房歇息去了。
紅蓮生怕夜裡還會發生那樣恐怖的事,因此不敢回自己的小牀,直接趴在宋棠的牀前睡。
宋棠看着她柔聲說:“你也上-牀來睡吧。”
紅蓮猶豫道:“這......不太好吧?”
自己畢竟是丫鬟。
宋棠毫不介意地拉她上來,她便小心翼翼地在牀的外側躺下了。
但是兩人都沒了睡意。
紅蓮便輕聲問:“小姐,你覺得刺殺你的人會是誰?”
宋棠想了想,答道:“我也不知道。”
想到方纔那情形,紅蓮還心有餘悸,捂着心口道:“好險吶。”
宋棠笑笑道:“現在不是沒事了麼?”
紅蓮看了她一眼,道:“但是方纔奴婢真的快要嚇死了。”
宋棠拍拍她的肩頭說:“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