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真的就這麼走了麼?”王胖胖的嘴裡塞着一個碩大的魚頭,說話含含糊糊的。
“你要是捨不得離開可以留下找個好人家,這裡的人家連死去的寵物貓都要安葬然後上供品,只要你去他們腳下撒個嬌打個滾,保準把你帶回家當祖宗供養。”南槍槍說道。
我們現在在樹林的垃圾站點,自從七星塔大火之後,清理出來的貓屍體都被清理到了這裡,有幾戶養貓的人家不忍心自家的貓暴屍荒野,只要沒被燒的無法辨認的全部找出來,就地掩埋,到了飯點還送一些魚頭或者剩飯來當做貢品。這就便宜了我們,每天把肚子吃的滾瓜溜圓的。
剛剛我們決定今天這是最後一頓了,吃完就上路。我用舌頭上的倒刺舔食一塊雞腿骨上的肉屑,感覺味同嚼蠟。
阿爾法看出我有點心不在焉,問道:“怎麼了?如果你還沒恢復好,我們可以再等幾天。”
“啊!”我自以爲把自己失落的情緒掩飾的很好,身體也好多了,最嚴重的傷就是闖七星塔的時候大腿骨受到二次重創,我每天都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使用“呼嚕療法”,希望骨頭能儘快癒合,“沒事了,我只是有點‘創傷後應激症’,就是身體已經好了,但是心理負擔重,所以看上去有點食慾不振。”
阿爾法伸出爪子撥弄自己的耳朵,有點遲疑道:“我是說,你跟小喬……你們後來見過面麼?”
“呵呵……”我硬擠出一個笑容,笑聲有點乾澀,儘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我和她的六哥談過幾次,小喬只是有點悲傷過度,不過她慢慢會好的。我們之間沒什麼問題。”
李流流突然尖聲尖氣的說話了,“那隻“兔子”,天天陪着她,我昨天又遇到他們了。”
“他不是兔子,他有名字!”我討厭人身攻擊。
“哦,是嗎?那他本名叫什麼?”
“估計叫什麼狗蛋,大壯之類的,賴名好養活,你懂得……”
這三劍客又恢復了之間嘻嘻哈哈,撩閒逗趣的本性,經歷這一次的劫難他們三個確實比以前要更和睦一些,我還看到南槍槍跟自己家的小弟輪流撓癢癢,這在之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一般來說都是,小弟們先幫着大哥把身上的毛髮梳理乾淨,然後自己隨便找樹或者石頭蹭蹭就行了。
可是我歷經磨難,九死一生,原本跟小喬情深意堅,現在卻形同陌路,真是諷刺。能怪誰呢,只能怪自己是個酒囊飯袋,一無是處,明明非常自信的答應了小喬卻沒能救出她的父親。
阿爾法又問:“既然提到了跳跳,你真覺得他和小喬合適麼?我倒是覺得,小喬也一心想外出闖蕩,不如我們帶着她……”
“帶着她四處東奔西跑?跟蹤‘巡邏隊’?我可不想帶這麼個拖油瓶,這種生活對她來說也不是最好的選擇。”我奇怪阿爾法一向謹慎,怎麼會說出這麼不靠譜的話。
“好!佩服你,反正經歷這次劫難,我是看明白了,必須要及時行樂,要是旅途中遇到屬於我的那個她,只要有四射的火花,我就會義無反顧的去追求到底。”說罷,阿爾法鄙視的看着我,“把自己的真愛託付給情敵去照顧,你還真是大度啊。”
我一時語賽,倒不是因爲跳跳和小喬,而是阿爾法這頓悟方向是不是跑偏了呢,在“貓之天堂”的安穩生活都沒能讓他產生組建家庭的想法,現在動不動就刀光劍影,旁邊還有一羣指望他解圍脫困的“拖油瓶”隊友,他居然想這最不合適的時機來尋找他的命中註定!
“其實跳跳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那天他來看望我,還向我坦白了一件事情,雖然在我看來已經毫無必要。跳跳的媽媽身體一直虛弱,你知道爲什麼嗎?”
阿爾法搖頭,反問:“年紀大了?再說她媽媽也是畸形兒,衰老的速度也比正常的貓咪要快。”
阿爾法指的是,跳跳的媽媽肩膀上多出兩坨肉,那天在七星塔的時候,我沒來得及細看,後來才發現,跳跳的媽媽身上長了一對“肉翅膀”!
“不是,因爲賽虎的手下已經喪心病狂到連老弱殘幼都要拿來當‘血庫’了,他們咬了跳跳的媽媽,還想咬跳跳,還好賽虎及時趕到,救了他們母子,這也是跳跳後來忠於賽虎的原因。”
“哦,原來是這樣。”阿爾法明白了。
被感染“嗜血癥”的貓咪很難度過最初的幾天,因爲他們極度渴望幼貓的鮮血,跳跳的媽媽不願意再把這種痛苦傳遞給其他的貓咪,從來沒有去大部隊跟着找“血庫”,因此她的身體一直都極度虛弱。
“我原以爲跳跳把我從墓地救回來的時候,是想把我獻給‘血食神’,爲他母親祈福,後來他跟我解釋,他是在前一天好不容易說服了他媽媽把我的屍體作爲‘血庫’,只有這樣才能讓媽媽的身體慢慢恢復,但是沒想到,過了一晚我居然沒死,就放棄了。”
“哦,那你看到的那個很多腳的奇怪的影子,其實是跳跳的媽媽,對吧?”
“是的,我那時候極度虛弱,已經跟一具屍體沒什麼兩樣,但是跳跳看到我還有一口氣在,還是選擇要把我救活,這樣也就放棄了讓他媽媽恢復的機會。”
阿爾法站起來,伸個懶腰,把腳底的樹葉踩的稀碎,然後拍拍我的肩膀說:“跳跳這一招夠狠!你真的不是他的對手。”
“啊?”我覺得說這些是爲了表達我對跳跳的感激之情,不知道阿爾法又跑偏到哪兒去了。
阿爾法大驚小怪道:“難道你沒看出來?把你用來獻祭和治療自己的媽媽,有區別嗎?他重提舊事,還是爲了強調他救了你這個事實,表面上讓你心存感激,實則是讓你退出,他獨吞小喬。”
南槍槍又開始不失時機的補刀:“這就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一手乾的漂亮!”
我轉頭一看,“三賤客”都豎着耳朵,不經意的掃視一下我這邊,原來在偷聽,“都給我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哥屋恩!”我大聲呵斥。
南槍槍帶着兩個小弟嘻嘻哈哈的跑遠了。
阿爾法憂心忡忡道:“原來跳跳的媽媽有‘嗜血癥’,這還麻煩了……”
他眼睛一亮道:“你有沒有想過,小喬的六哥也是有‘嗜血癥’的,那將來這裡會不會……”阿爾法問道。
“這個不用擔心,跳跳的媽媽從來沒有咬過別的貓,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只是身體會越來越弱,至於小喬的六哥,他只是血緣遺傳,幼年的時候自控能力弱,現在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控制自己的慾望,這對他已經不再是困擾了。”
我轉身跟阿爾法笑笑說:“我給他提了個建議,這對他來說,也是最佳的選擇,你猜猜看?”
阿爾法搖搖頭:“我可不是你,喜歡猜別人的想法,我也猜不出來,你直接告訴我吧。”
我鍥而不捨道:“這不難,你好好想想現在就剩他們幾個,如果更多的流浪貓願意來這裡生活,最需要什麼?”
阿爾法總算開竅了,他滿臉驚訝道:“難道說……難道說……他要做新的‘血食神’?”
“對啊!”我大笑,“當然他已經吸取賽虎的教訓,不會再用什麼‘福報’之類的來控制信徒,等我們下次來這裡的時候,又可以看到衆多信徒朔日夜祭拜‘血食神’的壯觀景象了。”
阿爾法點點頭:“嗯,也算是子承父業。”
“好了,是時候去跟朋友們告個別,然後上路了。”我也站起來打個哈欠。
時至黃昏,飛鳥歸林。我們踩着沙沙做響的樹葉向外走,這裡曾經是我們和沙裡飛比賽的地方,當時,阿爾法第一個到達終點的時候,歡呼聲,喝彩聲,持續不斷,在林間久久迴盪。現在只能聽到我們自己的腳步聲和風掠過樹枝的嗚咽聲。
我知道回憶的一幅幅美好畫面將來都會變成夢魘,我一刻都不想再多做停留,快步跑了起來,阿爾法跟着我也衝出了樹林。
等我和阿爾法回到社戲樓臺的時候,遠遠就看到跳跳直立的身影,還有小喬,美麗的喬媽,面帶病容的跳跳媽。南槍槍正在跟他們聊天,我猜就是南槍槍把我們要離開的消息告訴他們的吧。
我都說了,不用再見面送行了,免得大家傷感,這南槍槍還真是故意跟我對着幹啊!
小喬看到我後,迎面飛跑過來,我看到她的精神要比之前好很多,眼睛又變的光彩照人。但是她沒有再像以前一樣撲倒我懷裡,而是呵呵笑着給了我一拳,“你想偷偷跑掉嗎?怎麼不來通知我們一聲就要走。”
看到她的狀態我放心不少,高興的說:“遲早是要走的啊,也不能算偷偷跑,沙裡飛離開,我們就該走了,只不過因爲大家都受了不同程度額傷,需要休養,這才又耽擱了幾天。”
阿爾法接着說:“對對對,飛飛傷的最重,失血過多,每天晚上做噩夢,老是叫喊一個名字……”
他還想說什麼,我趕緊一腳給他踹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