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茅山宗的兩個道士潛伏在南卡嘉措的村子裡,等待着我們回去,那麼我們兩個就沒有再走大路,而是從山後的小道,繞了一個大圈子,朝着天湖那邊疾行而去。
對於雜毛小道說要給追兵一個教訓,我並沒有反駁之意,大部分的原因,還是心情不好,想要找一件事情來認真做,轉移視線,發泄一二。
不過那兩人,並不是土雞瓦狗,說教訓就教訓的。
關於茅同真的實力,我們離開麗江的時候,得知他因爲四象封魔陣被我生生破除的緣故,所以受了內傷,至於有多重,無人知曉,在白居塔中,我特地偷偷地觀察了一會兒他,感覺血氣運轉,一如平常,想來已經是經過丹藥之力,治療妥當。
而至於龍金海,路上雜毛小道也跟我談及,說他也是出生一個修道世家,雖然不及他蕭家顯要,但是家中也有登堂入殿者,龍金海此人向來低調,平日裡沒有什麼性格,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心思城府略深,他在茅山時,雖與之同門,但是交往並不算多,也沒有多少情分……
十幾裡山路,並不算遠,很快我們就來到了天湖附近。
從山頭往下凝望,依然是一汪如鏡的湖水,倒映着天空大地,讓人心中寧靜曠達,好不美哉。
然而此刻也並不是欣賞美景的時候,莫赤回村取東西,茅同真他們跟與不跟,這是兩說,機率各佔50%,我們還需要趕緊防備起來纔是。
這邊佈局做口袋,最主要的一關,就是需要跟這裡的地頭蛇,劍脊鱷龍協商溝通好,免得一會兒如果我們敵不過茅同真,被迫不得不避入水中,還要遭它的襲擊,那就不美了。
此事宜早不宜遲,我想了一想,雜毛小道曾經將湖裡這畜牲的眼睛紮了一刀,使其左眼失明,這是實打實的仇家,見面定然就會掐起來的節奏,而我與一條大鱷魚,確實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主要是語言不通,我說什麼,這畜牲也都只有一句“嗷……”來做回答,彼此都不明其意。
想來想去,我覺得我方能夠過去與它協商的,一個是小妖朵朵,一個是金蠶蠱,因爲朵朵的關係,我一直不敢跟這兩位朵朵的小夥伴商量,不過此刻時間緊要,也不能夠再拖拉,於是將這兩個小傢伙,給喚了出來。
一開始並沒有什麼妨礙,我跟小妖講起去和劍脊鱷龍溝通的相關事宜,問她能不能夠做到,這小狐媚子表示可以,沒有什麼問題,不就是一條小鱷魚麼?手到擒來!
然而也就在此刻,肥蟲子突然往我的脖子裡面鑽來,着急地唧唧叫。
這本命金蠶蠱在我體內,如果不是我意識勾連,它一般都只是縮在我左心房的位置沉眠,持續不斷地給我能量支持,所以我們將朵朵留在佛塔的事情,它也是不知曉的。不過它最是顧家,我身上有的什麼寶貝,它一出來,總會幫忙檢查一遍,如果沒帶,它都會提醒我,並且幫我叼過來。
而我胸前的槐木牌,則是它檢查的重點。
見到肥蟲子唧唧叫,小妖也注意到了,身子一飄,與我齊高,撥開我領口處的衣物,然後一把抓住我的領子,咬着紅脣,責問朵朵呢?
我低聲,說留在佛塔裡面了。
小妖頓時就氣得火冒三丈,倏然湊上前來,雙手緊緊掐着我的脖子,一雙滿是怒火的晶瑩眼珠子,死死地瞪着我,說:“昨天夜裡,我還跟朵朵保證,說不會拋下她不管的,不會不要她,沒想到你轉手就將她給送人了,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麼?嗯!”
小妖是如此之憤怒,以至於我的脖子被勒得緊緊,幾乎都透不過氣來。
我能夠理解她的氣憤,作爲一個最疼愛的朋友和妹妹,朵朵的離去,最接受不了的,想來就是小妖了——她曾經有過短暫離開的經歷,也有過好朋友永遠離開她的痛苦往事,而後一直跟着我,之所以會如此,不是因爲我的強大,而是因爲在我身邊,有朵朵、肥蟲子這些,讓她所牽掛的小傢伙。
而朵朵不在了,她留下來,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憋紅了臉,感覺自己的呼吸有些不暢,換不過氣來,不過並沒有反抗,而是努力地解釋道:“這是一次機遇,朵朵錯過這一次,可能這輩子,都再沒有機會像你一樣,可以自由地出現在白天夜晚。而我們現在正在被追殺,帶着她,實在是太危險了。將她留在佛塔裡,有鬼妖婆婆幫忙照顧,相信朵朵一定會變得更加強大的!”
小妖很不屑地罵道:“說這麼多,你有問過她的想法麼?不就是嫌棄朵朵不厲害,幫不上你什麼忙,怕她拖累你,對吧?”
聽到小妖這尖銳的指責,我的心,不由得血淋淋的一片傷。
沒想到,沒想到這個小狐媚子,竟然是這麼想我的,難道我和朵朵,和她們的關係,就只是單純的利用麼?我怎麼可能會嫌棄朵朵,怎麼可能會覺得這個救了我無數次性命的小蘿莉,是一個累贅呢?
在我的想法裡,我寧願她如同一個普通小孩兒一樣,白天上學,與朋友們玩耍,晚上在家,享受家庭的溫情,遠離我現在所經歷的一切拼鬥與兇殺,做一個快樂的人,不再像她某些時候,一個人默默無語,像一個小大人般的想着心事,想着她曾經的美好生活。
每次看到這個小蘿莉露出那種與她年紀所不搭的成熟時,我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的痛——這纔是我一直以來,想要讓朵朵重行於陽光之下最主要的原因。
雜毛小道見我一連慘敗和灰敗,瞳孔不斷地收縮,臉色發紫而不反抗,便沒有再作旁觀,伸出手,一把搭在了小妖的肩頭上,口中快速唸了一遍“縛妖訣”,然後口中一聲輕喝道:“咄!”
隨着這聲話語一出,小妖的身子一震,緊緊掐着我脖子的雙手便鬆了開來。
雜毛小道將小妖從我的脖子上扯了下來,然後皺着眉頭說道:“小妖,雖然我也不同意小毒物的做法,我也捨不得朵朵這個小乖乖,但是你怎麼能夠這麼說小毒物呢?你知不知道,他將朵朵放在那佛塔中,他有多傷心?他這麼有自制力、情感內斂的人,一路上,掉了多少眼淚?就關愛朵朵這一方面而言,他並不比你,不必任何人少!”
小妖聽到雜毛小道的解釋,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嘴扁着,說那你們爲什麼不跟朵朵商量一下呢?你們騙了她,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哭得稀里嘩啦,以爲我們將她給拋棄了,不要她了呢?
我摸了摸疼得厲害的脖子,苦笑道:“朵朵自然不捨得離開我們,但是一切,都是爲了她的前途着想;所以,她以後應該會明白的……”
小妖掙脫開雜毛小道拽着她的手,然後走到我面前來,拉起我的左手,在我還沒有明白意圖之前,一口咬下。
這小狐媚子可不是嚇唬我,她可是真咬,只一下,就血肉模糊,疼痛鑽心。
我疼得眼睛緊緊閉起,好一會兒才睜開來,卻看到這個小丫頭眼睛笑得成了月兒彎彎,開心地說道:“沒想到你居然還會哭得稀里嘩啦啊,爲什麼知道你哭的消息,我就這麼高興呢?這一口,我代表朵朵,讓你知道被人拋棄,有多麼心痛。不跟你計較了,幫你搞完追兵,我回去找朵朵,跟她在一起,你沒意見吧?”
我苦笑着點頭,說這個隨你,我又不會強留。
小妖笑嘻嘻,轉過頭來拐帶肥蟲子,說小肥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還是肥蟲子這娃兒有良心,搖頭擺尾地要鑽入我被咬出血來的手臂上,給我療傷,然而小妖一把就抓住肥蟲子的尾巴,說止血可以,這牙印要留着,給他當作一個教訓!
小妖作威作福完畢,心情暢快,於是飛身臨於天湖上空,盤旋一圈,手一招,灑下了星星點點的青木乙罡,接着有蓬勃的碧綠水草,從湖面上涌了上來,不斷地凝聚,沒一會兒,在小妖的下方,有一道巨大的白浪,陡然生出。
好幾片青黑色的角質鱗片,從湖底升出來,接着有如錐的尾巴拍打湖水,一道巨大的黑影從水裡躍出,朝着半空中的小妖咬去。
這畜牲兇猛,但小妖卻也不是吃素的,雙方打成一團,僵持不下,最後小妖把劍脊鱷龍引到我們這邊來。
見到我們,它竟然停戰,不再爭鬥。小妖將我們的意思,給它做了轉達,奇怪的是這劍脊鱷龍竟然答應了。我們這纔將心思收斂,與這劍脊鱷龍友好告別,然後找了地方藏起來,收斂氣息,安靜地等待着莫赤的到來。
等了好久,差不多下午兩點左右,我們的視線盡頭,出現了一個黑影,在遠處的山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