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事兒,我真認爲自己罪該萬死,不可饒恕。因爲這事兒完全是我釀成的大禍。
也許諸位讀者還記得,在兩年前的下洋,桑莎.海德被我轉化爲屍鬼,又被我轉化爲凡人。爲了實現這一驚人的創舉,我創造了一種破壞性極強的病毒,肆意進攻紅細胞,以期剝離血液中蘊含的微量魔血。雖然桑莎幾乎在這場大病中喪身,但她好歹被我救了回來。
她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
也正是由於這次偶然的意外,那張桑莎曾經用過的染血牀單,在慌亂之中未被醫院及時處理,這病毒也因此流傳了出去。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同時也有些負罪感的驕傲),這病毒自己變異了。它潛伏在特定的人體內,以輕微感冒的症狀掩蓋自身,躲過了人體免疫系統的制裁,最終爆發了出來。
好在後果不算嚴重,在一千人中,僅有一人會得病,死狀有些悽慘(渾身大出血,身軀形如枯槁),而且死亡率不低,大約有9成把握一命嗚呼。
下洋是國際大都市,本國的醫療便利程度笑傲全球,每年跑來到下洋就醫的老外不計其數,這般一來二去,這疾病就在全球範圍內擴散開了。
我最後聽到的數字是,大約有三百萬人死於這場瘟疫。我非常憤怒,認爲這純粹是危言聳聽,媒體工作者爲了製造大新聞而誇大了數字,將許多不相干的死者算到了我的病毒頭上。他們叫它死血癥,對這名字,我這位始作俑者沒有半點發言權,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無策的父母不久之前也死於這場浩劫,我參加了葬禮。在葬禮上,無策顯得平靜而落寞,身影變得愈發孤單。畏懼與愧疚令我倍受煎熬。但我缺乏勇氣,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不過即使我向他坦陳此事。他只怕也會認爲那是我的瘋言瘋語罷了。
病毒本可繼續肆虐,但海德教授的新藥恰好於此時登上了世界的舞臺。
這新藥自然是從朝暉發現的紫藤鍾幼蟲體內提取的藥品,海德動用了許多政治人脈,搞定了美國的醫藥部門,讓這藥物取得了許可證。也正是由於這種藥品的及時出現,我那舉世震驚的劃時代疾病,終於在世界各國人民的抨擊聲中悽慘的謝幕了。
隨後,它治癒了癌症。治癒了敗血症、狂犬病、白血病、艾滋....人們說這種名爲“紫藤”的藥物是上帝賜予人類的福音,是凡人終於戰勝自然的鐵證,也是世界邁向嶄新未來的徵兆。然而,在美國以及歐洲,出於各方利益的權衡,這造福人類的藥物並沒有廣泛推廣,海德教授吃到了不計其數的官司,有人認爲他侵害了行業利益,有人指控他隱瞞了藥物成分,更有人告他侵害了知識產權。
一時之間。海德教授被整的焦頭爛額,非但沒有因此而享受巨大的聲譽,反而飽受折磨。四面楚歌。
而緹豐憑藉敏銳的商業嗅覺,在特斯拉的牽線搭橋下,第一時間取得了海德教授製藥公司的股份,成了科學與魔法教派的榮譽會員,動用卡瑪利拉的影響力,她替海德化解了不少危機,這也是她今天爲什麼會來此與海德教授吃晚餐的原因。
一場感恩晚宴。
桑莎見到我與摯友先生,驚呼道:“爸爸,你看!是面具先生!還有張先生!我在下洋見過他們。”
海德教授笑道:“這可讓我大吃一驚。面具老弟,我記得我們在朝暉見過面了。可沒想到你和緹豐小姐居然相識。當然,張先生也和小女早就認識了。”
緹豐指着我說:“他是我的未婚夫。你可以叫他賈面。而這位張千峰先生,是我公司的首席秘書官。”
海德一聽,大驚小怪的嚷了起來,急忙連聲恭賀,桑莎奇道:“張先生不是賞金獵人嗎?怎麼又是首席秘書官了?”
我和摯友先生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生怕老底被緹豐揭穿,那可真是萬劫不復了。摯友先生冷汗直冒,顫聲道:“桑莎小姐,我那是騙你玩的,我可不是什麼賞金獵人。”
桑莎笑了幾聲,說:“你當時信誓旦旦的,我還真以爲是那麼回事兒,你爲什麼騙我?對我有意思嗎?”
摯友先生唯唯諾諾,胡亂矇混幾句,好在緹豐並沒有在意。
我們寒暄一番,坐了下來,海德點了一些菜,對服務員使了個眼色,塞了一把小費,服務員乖覺的跑的遠遠的,隨後海德從桌子下取出一個酒瓶,酒瓶中裝滿紅色液體,他說:“摻血的葡萄酒,抱歉,我對這事兒不太在行,但應該是處.女的血。”
緹豐笑了笑,說:“這就很好了,對我們而言,這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海德替緹豐斟滿酒,歉然道:“我還邀請了一位重要的夥伴相陪,但她似乎遲到了,真是異常抱歉。”
緹豐問:“同伴?啊,是你的夫人嗎?”
海德搖頭道:“她也是一位血族,是科學與魔法教會的首席科學長,爲了表示我的敬意,我自作主張,引薦你們二位認識認識。緹豐小姐,雖然你的美貌舉世罕見,但我不得不說,她也是一位相當出色的美人兒。”
緹豐露出微笑,說:“聽你的語氣,似乎這位首席科學長是你的偶像,對嗎?”
海德哈哈大笑,說:“有可能,她簡直是一位天才。正是她分析出了紫藤的化學成分,以及幼蟲的培育方法,這藥才能通過藥物協會的審覈。”可他隨後又變得愁眉苦臉,哀嘆道:“該死的美國政.治,我又收到了好幾家制藥公司的起訴書,申請凍結這藥物的流通。”
摯友先生點點頭,用典型的本國英語說:“要是您的藥物大行其道,他們可全都要破產了。”
我笑道:“造福人類?這事兒可不是想做就做的。您簡直是一位現代的耶穌,象徵着上帝的救贖。卻要被這些俗人釘在世俗的十字架上。”
海德罵道:“這羣吸血鬼....我不是說您,緹豐小姐。”
緹豐微笑着搖了搖頭,說:“與這些毫無遠見的凡人相比。我們血族可容易說話得多。”
海德又說:“可我聽說,在本國。同樣的藥已經毫無障礙的在市場上流通了,而且銷量火爆無比,銷售網絡很快就會遍佈整個東南亞,他們的審覈形同虛設,更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官司整你,更令我嫉妒的是,他們的黑市異常發達。該死的美國資本家,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就會被本國遠遠甩在後頭了。”
我知道這事兒,事實上,我曾經在一次閒聊中建議輕蟬小姐暗中參股,不知她有沒有采納我的建議。如果她照我說的做,此刻早已經脫貧致富奔小康了。
緹豐說:“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還請儘管說,我們生在黑夜之中,做事沒有凡人那麼多的顧及。當然,只要不觸犯卡瑪利拉的律法,一切皆不是障礙。”
海德欣喜的說:“您可真是我的救星。緹豐小姐。”隨後又黯然說道:“如我這般醉心於科學的學者,如今卻被囚禁在難以掙脫的人性枷鎖之中,我感到很悲哀。緹豐小姐,異常悲哀。”
桑莎溫柔的握住海德教授的手,說:“別難過了,爸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說:“時間會證明你的偉大與高尚,海德教授,眼下,您需要的是輿論的支持與民意的偏向。您可以拍紀錄片,接受記者採訪。登報紙,在社交網絡上大肆宣傳。一旦民衆瞭解了事情的真相與利益團體的醜陋。你的戰爭就已經獲勝了一大半了。”
海德教授高興起來,舉起酒杯。祝酒道:“爲自.由的美國輿論而乾杯!”
我們齊聲喊道:“爲言論自.由乾杯!”
我將酒杯放到脣邊,將葡萄酒往嘴裡灌,突然間,我見到餐館門口走來一位熟悉的倩影。她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鏡,眼鏡之後是她綠寶石般的雙眸,她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色連衣裙,露出白玉般的肩膀,綠色的長髮宛若絲綢般在她雪白的臉上輕輕浮動,彷彿滿是朝露的綠葉。
來人是綠面具!
我呼吸紊亂,葡萄酒流入氣管,差點被酒嗆死。
海德教授見到她,欣喜的喊道:“格林.薇兒女士,這兒!我們在這兒!你總算來了,我的大科學家!”
緹豐瞪大眼睛,以極大的自制力保持鎮定,她望着眼前走來的美麗血親,嘴脣緊閉,皺起了眉頭。
綠面具臉上滿是歉意,說:“對不起,我實在是荒唐至極。我平時不出席這樣的晚宴,一時不知道該穿些什麼了。”
我愣愣的望着她,口水如瀑布般往下滴。摯友先生奇怪的問:“你認識她嗎?面具?”
我喃喃的說:“何止是認識,我的童.貞就是被她給糟.蹋的.....”
緹豐與綠面具同時給了我一拳,一人打左臉,一人打鼻樑,慘叫聲中,我滾到了桌下,但我急中生智,早有應對之策,雙目如電,朝桑莎裙子之中望去。
長裙遮住了一切,我什麼都看不見。
悲哀,真是莫大的悲哀。
緹豐審視着綠面具,自然而然的笑了起來,說:“格林.薇兒女士?我的未婚夫賈面經常在我面前提到你。”她一伸手,將我拉了起來,手指在我脖子處遊走,彷彿毒蛇滑過,寒冷異常。
綠面具奇道:“未婚夫?你要和他結婚?”
緹豐說:“沒錯,結婚,他是我的屍鬼,對我忠心耿耿。我這人有個怪癖,如果我看中什麼事物,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將它牢牢攥在我的手裡。婚姻既是紐帶,又是鐐銬,更是一種獎賞,藉助婚姻,我得到了他,他也會得到我,無論身心,皆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