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綠面具遠遠避開那些在山坡上故作清高的血族,來到一處幽靜之處,肩並肩坐了下來,她說:“真倒黴,我不該離開你的,因爲你總容易遇上怪事。告訴我惡魔城裡發生了什麼?”
我憤憤不平的說:“都是末卡維搗的鬼。”於是我把遇上的事全告訴了她,關於兩位海爾辛、四位聖騎士的後裔、德古拉、卡美拉、拉度、拉姆、庫帕拉之間複雜的恩怨糾葛全都說了出來,由於時間有限,我必須忽略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某些情況下,我只能用一兩個詞語來表達我的意思。
但我和綠面具都精通語言學,我們之間的溝通,往往只用一個單詞,以及單詞語氣和上下文的變化,就能引發連鎖的推測,取代長篇大論,甚至能傳達故事中人物準確的感情。這就像說一些約定俗成的密碼,又有些像梵卓的真名咒語,我用人類無法完成的發音,在短短一個音節間蘊含無窮變化與振動,完美貼切的傳情達意。
綠面具似乎很喜歡這樣的挑戰,她也用同樣的方式與我溝通,我們互相出題,絞盡腦汁搶答,爲獲勝而喜悅,爲失敗而懊惱,爲頓悟而狂喜,又爲思索而滿足,鑽研的快.感超過了時間一切的娛樂,連兩情相悅的歡.愛也遠遜於此。
我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講完了整個的故事,我的部分記憶被末卡維抹去,直到很久以後纔想起來,因此在這時,我未能讓她聽到故事的全貌,但綠面具並不在意,她歡笑起來。說:“和你說話真累,以往我們只用念頭就能交流,效率可比現在快多啦。”
口是心非的女人啊。你明明就高興得很,但我不打算拆穿你。咱倆對此心照不宣。
她又說:“關於小海爾辛的事,末卡維曾經向我透露過他的意圖,他也將在末卡維龐大的計劃中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呢。”
我問:“什麼計劃?”
綠面具說:“末卡維打算建立一個吸血鬼與凡人和平相處的世界,因此他們必須面對共同的強大敵人,小海爾辛將會是其中一位,雙竹是另外一位。當一切塵埃落定,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就將來臨。”
我有些害怕,說:“這老混蛋會這麼好心?他八成是在騙人。而且他是在玩火。弄得不好,全世界都會被弄得烏煙瘴氣,人類和血族會兵戎相見的。”
綠面具微微點了點頭,說:“但你能想象末卡維有失算的時候嗎?”
我巴不得見到這樣的好戲,但事實上,我無法想象他竟然會失敗。
綠面具望着浩瀚星空,在這兒,這些星星就像畫布上刻意描繪的景象一樣繁多,在下洋,即使眼力再好。也無法尋覓羣星的蹤跡了。
她忽然說:“你和我,我們是天生的一對。”
我覺得滿臉發熱,被她嚇得連聲咳嗽。嚷道:“你說什麼?”
她笑了起來,說:“並不是你所理解的意思,我覺得,除了末卡維與羲太,你可能是世界上唯一能理解我研究與智慧的人。你甚至比特斯拉還要博學,對語言學的造詣可能在我之上...不對,比我稍差一些,而且,你的大腦...簡直奇妙非凡。若不是寄居在你的腦海中。我根本沒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掌握重鑄身軀的方法。”
我有些悲傷,問道:“既然如此。你爲什麼要離開我的大腦呢?”
綠面具擡起手掌,在空中緩緩拂過。似乎試圖捕捉空氣,她說:“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產生了厭惡感,我不希望自己繼續被困在你的身體裡,雖然我擁有很高的權限,但我依舊是你的客人。我渴望擁有自己的軀體,自由呼吸這個世界上的空氣,觸碰污濁或美麗的一切事物。恰好在此刻,我研究的理論取得了突破,我能夠以自己的靈魂爲模具,鑄造我昔日的軀體,就像你做的那樣。”
我得意的大笑起來,說:“你只能重塑自己的軀體?太差勁兒了,我甚至能將其他人的軀體用靈魂重建。”
她惱了起來,翻身撲在我身上,將我壓倒在地,如騎馬般跨在我腰部,她怒道:“你少得意,要不是末卡維幫你,憑你這笨腦子,你無論如何也學不會!”
我嘆道:“可我偏偏就是自己學會的,承認我比你聰明很難嗎?”
她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叫,用額頭狠狠砸我的鼻子,直到此刻,我纔想起這女人是個四代血族,幾乎和德古拉一樣厲害。我被她撞了兩下,只覺得頭暈眼花,一時以爲自己會去見閻王。
她伏在我身上,沉重的喘着氣,她的秀髮摩擦着我的臉和脖子,讓我覺得柔軟而麻癢,我小心翼翼的哀求道:“姑奶奶,別殺我,我只不過比你腦子好用點,說到蠻力,我可萬萬不是你的對手....”
綠面具猛然擡頭,大喝一聲,作勢要給我一個頭槌,我呀呀慘叫,閉上眼睛。
結果我沒等到隕石般的鐵頭,卻意外收穫了一個親吻。
她笑着從我身上翻下,說:“我總有一天會再超過你的,但我還有其它的研究呢,慢慢來吧。”
此時,我聽見從遠處傳來腳步聲,有兩個人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我緊張的一躍而起,但綠面具卻顯得十分平靜,她懶洋洋的站了起來,說:“別慌,你認識他們。”
兩位來客也穿着遮住面容的帶帽長衫,當來到我們面前時,他們抖落兜帽,我驚喜的大叫道:“無策!娜娜小姐!”
娜娜小姐滿臉不滿,似乎有些尷尬,而無策冷冷的望着我們,神情如常,但我能輕易察覺到他心中的怒火。
我猛然想起來,這小子對綠面具一往情深,一直在想念她。之前在山坡上,我和綠面具說的那些曖.昧的話。恐怕完完全全被他聽在耳朵裡,又被他完全誤解了。
他在吃醋呀!吃我和綠面具的醋!我可以對該隱發誓,我對綠面具只有親人般的感情。可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男女之情。而且他可是血族,怎麼會陷入這些凡人之間狗血的猜忌與情仇之中呢?這小子腦袋不會有病吧。
綠面具從容的微笑着。從她的表情判斷,她早就知道無策能聽見她在山坡上說的話,她這是存心把我往火山口推呀!
而娜娜小姐呢?她的耳朵可能沒有無策好使,但我和綠面具兩人剛剛親暱的舉動,無疑讓她產生了胡亂的猜測,這女人完全是小女生的性子,天生八卦的很。
娜娜小姐清了清嗓子,說:“面具。你平安無事就好....這位小姐是什麼人?”
綠面具朝娜娜小姐微微欠身,說:“我叫格林.薇爾,是面具最好的朋友,娜娜.克里斯蒂娜小姐,很高興認識你,面具曾不止一次的稱讚你的美貌,他這個騙子,你比他描述的要美麗十倍!”
娜娜小姐受寵若驚,笑着說:“哪有?你才真的美麗非凡呢,格林.薇爾小姐。我似乎在哪兒聽到過你的名字。”
無策用勉強鎮定的語氣說:“格林.薇兒小姐,我一直在找你。”
娜娜小姐身軀一顫,險些大叫起來。但她硬生生的將喊聲嚥了下去,用悽然的目光望着無策與綠面具。
我腦袋亂成一團,頭昏眼花,爲這肥皂劇般無聊的發展而鬱悶至死。
綠面具故作驚訝,說:“真的,你找我是爲了什麼?”
無策說:“也許是我瘋了,但你真的不記得曾經對我說過的話?你非要我當面說出來嗎?”他的聲音變得焦急而真誠,就算白癡都聽得出來,他到底在暗示着什麼。
綠面具害羞的說:“你太大膽啦。無策先生,在這麼多人面前。我怎麼能說得出口呢?”
無策受到鼓舞,他大聲說:“那我就有話直說了。請你告訴我,你和麪具之前在山坡上說的那些話,到底....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還是真的?”
綠面具朝我張望一眼,目光中居然滿是依戀,但我卻從中察覺到純粹的玩笑與調皮,我只覺得心臟緊縮,只恨這女人搬弄是非,故意作弄我。
我大叫道:“別胡鬧了!好好對他說!”
綠面具嘆了口氣,說:“我心裡亂的很,我和麪具....很早就認識了,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一轉身,一條銀色的羽翼飛蛇出現在她身前,她騎上飛蛇,瞬間升上天空,隱入雲層之中。
我傻了眼,心想:“你把話說說清楚,可不就不麻煩了嗎?現在留下這亂攤子,該讓我如何是好?”
一時之間,我們三人之間氣氛僵硬,宛若三具殭屍直挺挺的站着,寒風呼嘯,刮過我的耳畔,讓人倍感淒涼。
過了許久,我嘿嘿乾笑,說:“你們倆單獨來這兒做什麼?難不成是來約會的?”
也是我口不擇言,慌不擇路,娜娜小姐頓時淚溼雙眼,抿住嘴脣,一扭頭,背對着我和無策,默然無語。
我暗罵自己白癡,於是又對着無策,笑道:“唉,你看看我這張嘴,無策,你得幫我勸勸娜娜小姐,你看她這般柔弱模樣,你難道不心疼嗎?”
無策問道:“她沒事的,我只想知道,你和格林小姐是怎麼認識的?她爲什麼會親吻你,又爲什麼對你說什麼‘一體同心’之類的話。”
我瞧着娜娜,深怕她想不開,直接跳崖自殘,又或者等到天亮,直接在太陽下坐化昇天。
她捏緊拳頭,指甲劃破皮膚,身子發出顯見的震顫,心中定然備受煎熬。
我勃然大怒,說:“老子和格林什麼事都沒有,這女人大放厥詞,滿足胡言,那句話能相信?”
無策朝我張開手掌,我頓時被一團真空包圍,浮上了半空,我怒罵道:“你這小子見.色.忘.義,不忠不孝,狼心狗肺,罪惡滔天!快放老子下來!”
在真空中,我說的話他自然一句都聽不到,其實我已經無法呼吸,只能從肌肉間製造氧氣存活。
兩秒鐘之後,無策長嘆一聲,解除了真空氣團,我重重吸了口氣,趴在地上,抹着汗說道:“無策,你別開這種玩笑,險些把我嚇死。”
無策搖了搖頭,輕聲說:“抱歉!”隨後他垂頭喪氣的轉身離開,留下我與娜娜小姐尷尬的站在山坡上。
我苦笑着說:“娜娜小姐,你不要吃醋,四條腿的蛤蟆難找,三條腿的男人有的是,一個無策倒下去,千萬萬個面具他站起來...”
娜娜小姐憤然回身,剎那間,密密麻麻的光劍從四面八方朝我刺來,我哇哇慘叫,不敢動彈,那些劍從我身旁飛了過去,將我衣服撕得稀爛,卻並未傷到我的皮膚。
她朝我怒視一眼,眼中含着淚水,顫聲說:“姐姐在找你!”隨後她邁步走遠,轉眼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