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邁出惡魔之城,回到熟悉的世界,夜晚中刺眼的強光燈,污濁骯髒的空氣,貧乏而庸俗的世界,嘈雜的喧囂與亂象,頓時衝昏了我的頭腦。
我望着這突如其來的景象,只覺得有些困惑,不過我隨後想起來,塔利老頭號稱帶來了一千人的軍隊,其中有近五百人葬送在阿加斯城,眼前這羣烏合之衆,自然就是剩下的僱傭兵了,至少...大部分人是。
惡魔城已經徹底迴歸了精靈世界,傳送門將我傳送至布朗城堡附近的地點,這些人並不在惡魔城之內,而是在惡魔城降臨凡間的門口位置。
音初小姐披着厚厚的軍用毛毯,被軍人團團圍住,她一見到我,立即大喊道:“我哥哥呢?”
我悲傷的搖搖頭,說:“對不起,我沒能救出他。”
她頃刻間情緒崩潰,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嗚嗚哭泣起來,那些士兵向她投來同情的目光,其中一位領頭的老軍人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他柔聲說:“我們會照顧你的,音初小姐,你的父親是我的好朋友。”
他神態慈祥,頗有長者風範,但我隱約覺得他沒安好心,甚至另有所圖。也許是覬覦音初.拉巴特即將繼承的財產,也許有着更不可告人的心思。
但我何必爲此而勞神呢?世界一如既往的污濁,人心也毫無意外的陰暗,這並不出奇,只是令我稍感不快。
我目光從人羣中掃過,見到奈特.瓦朗失魂落魄的躺在擔架上,身旁簇擁着一大羣着急的醫護人員,他扭過頭來,眼睛對着我。我從中察覺到一絲笑意。
我意識到:塔娜釐已經佔據了奈特.瓦朗的腦子。
我很快被一擁而上的士兵圍住,他們看樣子是來保護我的,因爲又一羣聞風而動的記者朝我涌了過來。幾乎各個兒都是老外,手持話筒攝像頭。眼神狂熱,看得我心驚肉跳,一顆虛榮心歡呼雀躍。
這些士兵可真礙事,不讓我接受採訪,老子怎麼能顯得出威風?
我在記者當中見到一位本國面孔,她正是起源電視臺中我見過的一位接待人員,看她的模樣,現在應該已經轉成戰地記者了。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她熬過了底層打雜的日子,終於能夠一展拳腳了,她已經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
她的胸.圍增大一圈,臉上化着專業的濃妝,原先青澀的味道一去不復返,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風.塵氣質。
她望見我,眼睛瞪得滾圓。大喊道:“賈面先生!賈面先生!是我,我是起源電視臺的記者,我姓優。叫優秀....”
我暗暗好笑,心想:“你這名字起的可真直白,別人叫你,等於是在誇你。”與她一比,我這鳥名字可真讓人晦氣,賈面賈面,別人叫我,說不定是在罵我。
我朝她揮了揮手,算是照顧本國的同胞。她喜出望外,力氣大增。擠過士兵的包圍圈,一點點朝我靠近。我索性將腦袋湊過去。對準她的話筒,釋放出信息素,讓那些礙事的士兵撤去警戒。
除了她和攝影記者之外,其他人莫名其妙的一鬨而散,彷彿我渾身散發着惡臭一般。
她急匆匆的對準攝像頭喊道:“這位剛剛從特蘭西瓦尼亞的幽靈城中走出來的,正是我們所熟悉的我國著名賞金獵人賈面。賈面先生,你這半個月來是待在幽靈城裡的嗎?”
幽靈城?她指的是惡魔城阿加斯嗎?
我點點頭,但並不多言,因爲言多必失。
優秀又喊道:“我們知道,這半個月來,這座神秘而龐大的幽靈城引起了世界範圍巨大的關注。聯繫到這片地方自古就有吸血鬼的傳說,有人說,這是吸血鬼之王德古拉復活的徵兆。但這說法顯然無法得到科學人士的認可。賈面先生,你有什麼話要告訴全國的觀衆朋友嗎?”
我說:“我不知道外面看起來是什麼樣的,但我待在城堡裡頭,覺得那裡面遼闊的無邊無際。”
優秀激動的說:“在外面看來,那是一座由墓地與巨型城堡組成的城市,整個布朗小鎮的居民都被可怕的怪物殺死了。據說,軍隊沒法闖入城堡內,也不願動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我們一直徘徊在城堡之外。我還聽說,派進去進行偵查的特種部隊再也沒有消息了。”
原來阿加斯這事兒也造成了如此大的轟動,凡人都是些喜歡看熱鬧的笨蛋。
我說:“它已經消失了,也許再也不會出現了。”
優秀說:“你能詳細講講到底目睹了什麼嗎?”
我決定三思而後行,此刻信口胡謅,萬一泄露了天機,恐怕會被卡瑪利拉追殺。我反問道:“除了我之外,還有其餘倖存者從裡面跑出來嗎?”
優秀回頭朝攝影師示意關閉攝像頭,換了隨意的口氣,說道:“最早有個外國女人出來,我覺得挺眼熟的,但一眨眼功夫,她就消失不見了。我估計是我們產生了幻覺,但這幽靈城裡頭,鬼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然後就是那位音初.拉巴特的日本姑娘,以及奈特.瓦朗先生,但他們都不接受採訪....”
我點點頭,說:“我還有些事要辦,就這樣吧,優秀小姐。”
她急不可耐的衝上前,輕輕拉住我的衣服,說:“賈面先生,能不能約個時間接受採訪呢?我們給出的條件很豐厚的,而且大夥兒又是同胞。”
就在此時,我收回了驅趕人羣的信息素,於是那些老外記者與士兵又一窩蜂的涌了上來,優秀被他們撞得暈頭轉向,慘叫一聲,被人羣淹沒。
我趁着混亂,悄無聲息的避開了衆人,走出了軍隊的包圍圈。
除了愛國者之鷹的傭兵之外。還有一些羅馬尼亞的軍人。鄰國駐紮的美軍自然也插了一腳。除此之外,我見到還有許多遠道而來的遊客正在想方設法的闖過軍隊設下的隔離設施。
人類的好奇心無比旺盛,正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般。由於這執着而頑固的精神,世界各地。每年至少有十萬多人死於多管閒事,仔細想想,這數字估計十分保守。
我穿過草地,穿過叢林,爬上山坡,登高望遠,見到先前密集的人羣,連綿的軍營以及照明燈的光亮。此刻都已經在我腳下,凝聚成了小小的畫面,彷彿一羣發光的螞蟻。
我轉過頭,在山坡上見到了一些落寞的人影,他們三三兩兩的站在山岩上,和我一樣,不動聲色的觀察着遠處的夜景。
這是些血族,有卡瑪利拉,也有薩巴特。彼此之間相互戒備,流露出濃濃的敵意。
由於我處在隱形狀態。他們沒人注意得到我,但我不想離他們太近,無論他們身份如何。血族的出現,都意味着麻煩。
就在這時,其中一位獨自一人的血族邁步朝我走來。
他穿着寬大的墨綠色長袍,頭上罩着黑色兜帽,嘴上戴着口罩,將整張臉遮得密不透風,但他綠色的長髮順着臉頰如瀑布般滑下,他的雙眼明亮而睿智,流露出大自然般親切的笑意。
我後退一步。顫聲說:“綠面具?”
綠面具除去兜帽與口罩,露出她絕美的容貌。她笑道:“叫我格林.薇爾,綠面具太難聽了。”
我突然覺得感動莫名。心中涌起對她的感激與懷念,我衝了上去,緊緊抱住她,將她高舉了起來,她哈哈嬌笑,說:“幹什麼?這輩子沒見過女人嗎?”
我將她放下,哽咽的說:“該隱啊,我從沒想到能有一天真的觸碰你。”
綠面具凝視着我,臉上的笑容宛若牡丹般美.豔,她湊近腦袋,在我鼻樑上吻了吻,又溫柔的碰了碰我的嘴脣,說:“你想我了嗎?面具?”
我擦着淚,哀嚎道:“我真的想,我很孤獨啊,格林.薇爾,我孤獨的幾乎發瘋了。”
她捏了捏我的臉,說:“沒出息。你還沒斷.奶嗎?以你的智慧,你應該擺脫這些凡人無聊的感情了。”
我又抱了抱她,這一次,我用擁抱妹妹的力道輕觸她,其中除了友誼和親情,再沒有任何複雜的念頭。
她滿意的笑了笑,說:“我們之間有着太多的回憶,面具,我們曾經是一體的,所以,我們應該比任何人都親近。我對你無比熟悉,無論對你的身體,還是對你的性格,我都瞭如指掌,由衷喜歡。而你呢?你對我現在的模樣滿意嗎?”
我將她鄭重的擺在眼前,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她像個乖巧而專業的模特那樣任由我品評,臉上始終掛着隨性而親密的微笑。
我說:“我沒法再想象更完美的女人了,格林,你簡直就像是從夢中走出來的女神。”
她皺着眉頭,伸手指戳了戳我的額頭,嗔道:“我現在看不透你的心思了,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我急忙說:“你隨時可以用讀心術觀察我的內心,我對你不會有絲毫隱瞞,從以前直到現在,一直是這樣。”
她愣愣的看着我,過了半餉,忽然流下淚來,我慌了手腳,急忙扶住她,她用額頭抵住我的胸口,輕聲說:“不要再讓我回憶起那些往事啦,我都有些後悔離開你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這世界再怎麼無聊,我也能找到樂子,你的白癡舉動,你的瘋狂愚蠢,總不會讓我感到乏味。”
我握住她的小手,說:“我也懷念你對我慘無人道的施.虐,還有污言穢語的辱.罵....”
她驀然拉住我的頭髮,我只覺得彷彿有一萬根針同時刺入我兒腦袋,我瞬間悽慘的痛呼起來。
她佯怒道:“誰慘無人道了,誰污言穢語了?”
我仰躺在草地上,滿眼淚水,喜悅的望着綠面具。
而她也正用同樣的表情望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