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蒙多繼續回憶他的故事)
那些錢,那些平凡無奇的廢紙,那些毫無生命的紙張,在那個時刻,在酒吧詭異的燈光下,在人們鼓譟和狂歡聲中,卻綻放出了令人窒息的光芒。克萊蒙多頭一次感到:這些錢是活生生的、有着知覺和智慧的生物,它們正望着酒吧中的凡人,尤其是自己,同時散發出無法阻擋的魅力。
他那沒有出息的弟弟,此刻正用近乎荒唐的方式,宣告自己光榮的歸來,而他只能在一旁傻愣愣的看着,成了背景人物,成了強顏歡笑的襯托者。
刻耳柏洛斯——克萊蒙多習慣叫他克萊——將有力的胳膊放在克萊蒙多的肩膀上,克萊蒙多覺得自己幾乎被弟弟壓垮了。天哪,他這樣想,他的手臂至少有一噸重,我們家可從來沒出過這樣的莽漢。
但他倆之間的血緣是不容置疑的,在年輕的時候,克萊與克萊蒙多長得很像,對他們那樣生性活潑的男孩而言,巧妙地施展掉包計來愚弄所有人,那樣的樂趣任何遊戲都無法替代,啊,他們曾經是多麼親密無間啊。
克萊蒙多說:“你這次出去乾的不錯,剛剛那些錢足以把這兒最好的妞都包下來啦。”他儘量不讓自己的語氣流露出心中的嫉妒,他是大學的古印第安語言學教授,巧言辭令原是他的強項。
刻耳柏洛斯露出親切而真誠的微笑,他舉杯喊道:“祝你健康,蒙蒂。”
蒙蒂,多麼溫暖的小名。克萊蒙多剎那間回憶起童年時美好的往事,殘酷的世界、心中的嫉妒以及不切實際的幻想都被弟弟的話驅散,他舉起酒杯,與刻耳柏洛斯手中的酒杯碰撞在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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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出酒吧時,一人懷中抱着一個女孩兒。克萊蒙多沒有問他那位寶貝的名字,也沒記住刻耳柏洛斯懷裡的尤物姓名,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在酒吧碰見的女孩兒並不是什麼稀罕貨色,她們不過是一夜歡愉的道具罷了。不出意外,他們明天就會分手,更好的發展是,她們今晚就會乖乖離開他們。
他們從酒吧走上大街,沿着牛津街道走了很遠,此時已經太晚,他們沒有攔到出租車,只能步行趕回公寓。走到半路的時候,克萊蒙多卻已經控制不住了,他把自己的女孩兒抵到牆上,開始瘋狂的摸索親吻起來。
刻耳柏洛斯上哪兒去了?他喝的爛醉,一定沒發覺自己在忙活,但沒關係,回到公寓,他們還能再來幾次,也許還能交換玩伴,讓雙方享受同樣的樂趣。
從一旁的小道中走出來兩個消瘦的身影,站在克萊蒙多旁邊望着他不動。在他們的注視下,克萊蒙多有些不自在,他罵了幾聲,但那兩人發出粗魯的笑聲,卻無意停止觀賞這活色生香的一幕。
過了片刻,克萊蒙多反而興奮起來,那女孩兒也是如此。他托起她的腰,動作愈發猛烈,咬緊牙關,眼前一片模糊,似乎要將自己的性命也交出去,而那女孩兒狂野的伸出指甲,在他背脊上亂抓一氣,天哪,她的指甲可真長,長的彷彿野貓一樣。在極度的亢奮中,他隱約感到了一絲不安,卻無法阻止心中澎湃的情·欲。
他微微扭頭,正對着女孩兒的臉,在纖微的路燈下,他見到那女孩兒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兒,她眼睛充血,眼珠已經變成了黑色,嘴角的犬牙完全露了出來,尖銳的彷彿吸血蝙蝠的銳牙。
女孩兒笑着說:“謝謝你,甜心,剛剛你的表現令我很滿意。”
身後的那兩個小**喊道:“老實點兒,老頭!當心被咬斷喉嚨。”
克萊蒙多見到那女孩兒張大嘴巴,一點點靠近,朝他喉嚨咬來,他心頭一片模糊,渾身彷彿失控,一點兒也動不了。
啪啦一聲,遠處似乎響起了槍聲,緊接着,那女孩兒的腦袋像是被榔頭猛砸一樣粉碎,鮮血灑了他一臉。他看着女孩兒搖搖晃晃,朝右邊倒了下去。
他見到刻耳柏洛斯從遠處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身上的陳舊外套上滿是鮮血,看來他也遭到了這樣的怪事,但他及時脫身,趕過來拯救他的老哥。
刻耳柏洛斯大喊道:“斯密茨的人!我在這兒!有種的衝着我來!”
那兩個身影喊叫着衝了過去,克萊蒙多覺得他們的動作敏捷的不可思議,就彷彿獵犬或貓全速衝刺一樣迅速,而且左右扭動,身體靈巧,宛若毒蛇。
刻耳柏洛斯唸了一句咒語,身體上光芒閃動,頭頂出現一圈銀光,彷彿拙劣的電影特效製造出來的天使。他準備就緒,一拳正中一人,將那人揍倒在地,隨後又一腳將另一人踢在牆上。他的迴旋踢力道比拳頭要大,後者當場腦袋碎裂,掙扎了幾下,軟軟躺倒。
刻耳柏洛斯低吼一聲,用手按住自己的背脊,似乎之前已經受了傷。但他不敢怠慢,轉身尋找第一個惡徒,那人猛然躍起,伸爪子掐住刻耳柏洛斯的脖子,但一層淡淡的光圈擋住了那人的攻擊,刻耳柏洛斯手掌橫劈,斬中那人的臉,只聽到喀拉一聲脆響,那人脖子斷裂,痛苦的倒下。
克萊蒙多急忙跑上前,扶住他高大的兄弟,驚恐的說:“你沒事吧,克萊。”
刻耳柏洛斯推開他,四顧片刻,從一旁的鐵柵欄上扭下一個裝飾用的鐵錐,走到兩個惡徒身邊,大聲禱告幾句,將鐵錐猛扎入他們的心臟。
那兩個惡徒,不,克萊蒙多此刻看清楚了,那兩個兇暴的怪物,當場化作了火星,隨後又成了灰塵。
刻耳柏洛斯站立不住,不得不倚靠在牆上,怒罵道:“這些魔黨的混蛋,他們會爲此付出代價的。”
克萊蒙多有太多話要問,但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就在這時,他聽見身邊又有腳步聲傳來,滴答滴答,那是高跟鞋叩地的聲音。
他猛然扭頭,發現剛剛被子彈打爛腦袋的那個女孩兒站了起來,頂着殘破的腦袋,瞪着殘存的眼珠,慢慢朝他們兩人走了過來。
刻耳柏洛斯罵道:“這兒竟然有卡帕多西亞族的怪物,這兒的親王怎麼能容許這樣褻瀆的傢伙進入倫敦?”
他掙扎着爬起,取出鐵錐,喊道:“不見天日之靈,爾之魂將歸於塵土,以祭天主之心!”邁開豪邁的步伐,衝上前去,手臂轉動,頃刻間將那個女妖怪化作塵土。
克萊蒙多覺得渾身虛脫,幾乎尿了褲子,但他鼓起勇氣,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弟弟,兩人趁着黑夜,離開馬路,趕回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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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耳柏洛斯躺在牀上,讓克萊蒙多從他的行李箱中取出一瓶藍色的藥水,澆在他背後的傷口上,出乎意料的是,那藥水與傷口接觸,頓時冒出藍色的火花,刻耳柏洛斯痛的大喊大叫,但卻興奮極了,他喊道:“感覺真不錯,一下子幹掉了四個妖怪,蒙蒂,這纔是生活的滋味兒,不是嗎?”
克萊蒙多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剛剛那些人。。。那些怪物是什麼?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些什麼?”
刻耳柏洛斯沒有隱瞞他,而是將他的所見所聞全都告訴了兄長。早在十二年前,當他剛剛服役歸來的時候,他曾經在軍隊遇到的一位退役軍官找到了他,邀請他加入血族獵人的組織,在倫敦,那個組織名爲女王狩獵聯盟。
按照那位軍官的說法,沃夫家族的血脈自古就有奇妙的力量,足以成爲倫敦和基督世界信徒的守護者,他早在軍營中就發覺了刻耳柏洛斯的天賦,決定對他的天賦善加利用。
當時整個歐洲的經濟都不景氣,刻耳柏洛斯無法找到體面的工作,加上他對那位軍官的信任,再三考慮之後,頭腦發熱的加入了這聽起來彷彿詐騙的行業。
刻耳柏洛斯干的不壞,事實上,他乾的相當不錯。在十二年間,他從一位青澀而孱弱的業餘血族獵人,逐漸成爲了受到女皇和教皇嘉獎的聖殿騎士。他的名聲不爲外人所知,但對於那些與人類爲敵的不法血族而言,他是令他們膽寒的惡魔;而對於知曉內情的凡人來說,他又是最值得信賴和尊敬的守護天使。
克萊蒙多在腦中消化着刻耳柏洛斯所說的事,等他覺得自己能夠接受現實之後,他問:“那剛剛那些傢伙,是來找你的嗎?”
刻耳柏洛斯的眼神似乎有些困惑,他說:“我並不這麼想,事實上,我覺得他們其實針對的是你。”
克萊蒙多感到背脊發涼,巨大的恐懼讓他無法稍動,他問:“我?”
“沒錯,我認爲他們的目標是你。他們原本出動了四個人,兩個卡帕多西亞的死靈法師,兩個斯密茨的變形者,我沒有認出她們來,這兩個狡猾的婊·子,但他們同樣沒料到我會出現,至少沒想到我會發現他們的算盤,她們對我們施展了*咒,打算讓我們得到點好處,趁我們放鬆警惕的時候將我們殺死,但我勉強察覺到了這一點,而你卻沒法分辨這些狡猾的把戲。”
問題在於,克萊蒙多根本從未接觸過這些血族,在今夜之前,他對這些傢伙根本聞所未聞。他們來找自己做什麼?僅僅是因爲自己是刻耳柏洛斯的弟弟嗎?
他們想要報復,或者用自己要挾刻耳柏洛斯?克萊蒙多不認爲他們想要殺死自己,那兩個暴徒不是說:“老實點兒嗎?”他們想要綁架自己,他至少知道這一點。
註釋:
卡帕多西亞族系——卡帕多西亞族(ians)在血族的千年歷史中,卡帕多西亞族一直以「死亡之族」著稱。事實上,其他血族也經常因卡帕多西亞的陰森興趣而避免與其接觸。儘管卡帕多西亞族的神秘特質令人畏懼,但同時也爲他們贏得了不少尊敬。在吸血鬼的社會裡,卡帕多西亞族通常充當著顧問或親王的角色。他們的洞察力與智慧廣受推崇,對世俗權力缺乏興趣則使他們獲得信任。
他們不屬於任何黨派,通常被視爲牆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