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植物往往只存在於噩夢之中,但現在卻如海洋般出現在現實之境。
有的植物像是巨大的豌豆藤,如路燈般矗立在路旁;有的像是燃燈佛像,如綠色火焰般翻騰着;有的像是鱷魚的大嘴,但在嘴裡閃着眼睛般的寒光;還有的彷彿章魚表面的薄膜,覆蓋着花莖與枝葉的表面。
除此之外,仍有一些植物的外貌更加不祥,宛若生.殖時血腥的景象般,或者,唯有中世紀那令人絕望的酷刑,才能媲美眼前這些植物的怪誕。任何理性的人,都應該在這些植物面前發抖;而那些自稱蠻勇之人,也難以抑制胸中的動搖。
雙竹緊握着我的手,我感到她的小手中滲出汗水,但在這可怕的夢魘中,最輕微的聲音都令人心生警覺,深怕喚醒這些外貌危險的植物。
奈特突然罵道:“這他.媽.的什麼狗.屁玩意兒。”
天雅驚慌的噓了一聲,朝周圍張望,所幸並沒有引發危險。
我平靜的說:“這是精靈世界中產生的植被植物,它們以精神爲生,根據人心中的種種情緒而自由生長,所以,它們的樣貌並不固定,但通常而言,它們並不危險。”
一鶴奇怪的問:“你怎麼會知道?”
我說:“賞金獵人的知識罷了,事實上,這些植物是可以食用的。”說着,我從一株紅色小樹上折下一片如舌頭般的肉質果實,在嘴裡嚼了幾口,味道很難吃,口感極爲噁心。就像生吃臟器一樣,真倒黴,我應該至少烤熟了。
天雅與雙竹露出極端厭惡的表情,而一鶴與奈特勉強保持冷靜,塔利則笑着說:“我記得我從軍那會兒。在沙漠綠洲的小溪內抓到可以生吃的蜥蜴....”
這老頭把話題越帶越噁心了,但天雅肚子偏偏突然發出咕咕響聲,她紅了臉,捂住腹部,不發一語。
一鶴說:“我們得吃些東西,如果這些東西真的可以食用的話.....”
我小心翼翼的從一些植物旁拆下一些枯葉和枝幹。輕輕吐出可燃氣體,生出一堆火焰,將樹上的果實取下來烤熟,它們很快就散發出玉米的香味兒,天雅苦笑着說:“這味道聞起來還不錯。”
她遲疑許久。用樹枝叉起一塊舌頭果實,用驚人的謹慎精神小咬了一口,嗯了一聲,稱讚道:“味兒很好,口感也不錯,就像是烤土豆一樣。”
除了弱血者奈特.瓦朗之外,其他人早就餓的快昏頭了,天雅一開頭。他們立即如餓狼般搶過果實,塞入嘴裡,欣喜的咀嚼起來。我望着這羣被食慾所誘.惑的罪人。心裡對他們的脆弱十分鄙夷。
末卡維認爲:欲.望令人軟弱,令他們失去理智,但理智之人,卻更有效的滿足着自己的欲.望。唯有徹底的瘋狂,才能擺脫欲.望,擺脫冷酷的理性。尋找解脫的真理。我覺得他說的很對,在他的影響下。我變得有些瘋狂,但我依舊深陷在欲.望之海。難以自拔。
填飽了肚子,一鶴又急着趕路,就在這時,從前方走來一羣提着燈的人,他們穿着粗陋的衣服,鞋底沾滿泥濘,遠遠望見我們,露出驚恐的神色。
奈特舉起手臂,槍管對準他們,喊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些人發出求饒的呼喊,當先一個面色焦黃的老頭喊道:“我們是威登女士的僕人,一羣屍鬼,我們受命照顧這些植物。外來者,你們是一羣外來者嗎?”
我喊道:“我們是外來者,但我們沒有惡意,你知道我們該如何前往血腥森林城堡嗎?”
老頭與周圍的夥伴頓時放鬆下來,他們讓開一條路,說:“穿過花園一直向下走,就是血腥森林城堡了。你們真的要去那兒嗎?那座城堡的負責人名叫觀星者,他非常神秘,連威登女士都非常懼怕他。”
我曾經在廚師帕吉的日記上見到過觀星者的稱謂,似乎就是這位觀星者令帕吉在短時間內重獲新生,他一定是一位非常可怕的血族。
我問:“尊敬的老先生,我們不欲與觀星者爲敵,他有沒有什麼癖好?或是習慣?可以讓我們在他眼中顯得友好一些?”
老頭嚷道:“我們根本弄不懂他,沒有人弄得明白他在鬧什麼鬼。他喜怒無常,作息不定。威登女士似乎吃過他許多苦頭。”
我問:“威登女士不在這兒嗎?”
“在這個時候,威登女士通常會守候在長廊那邊,照看她心愛的植物....”
奈特暴躁的嚷道:“是嗎?她現在已經死翹翹啦,她體內的惡魔植物將她從內到外都挖空了....”
天雅怒道:“奈特,閉嘴!”
老頭震驚至極,他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喊道:“你們....殺死了威登女士?”
我咬咬牙,事已至此,隱瞞也毫無益處,我喊道:“是她先出手襲擊我們的,我們只不過在自我防衛。”
老頭與身後的人忽然歡呼起來,將手裡的提燈,水壺與籬笆扔向半空,老頭大喊:“死啦,死啦!她終於死啦。”
老頭身後的老女人說:“又是一百年的太平日子,我們自由啦,再也不用伺候那狗.屁主人了。”
一鶴驚歎道:“你們....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老頭笑道:“那是自然,威登那婊.子是個瘋子,她將我們當做她的奴隸,連這些花都比我們重要的多,她死啦,哈哈,哈哈,多謝你們,多謝。”
老女人似乎是老頭的妻子,她說:“救命恩人們,你們打算去血腥森林城堡,如果不走小路的話,會遇上在城堡中游蕩的那些怪物:骷髏、死亡裝甲怪、大鐮刀、毒蛇女妖。來吧,讓我指引你們安全的道路。避開那些要命的怪物。通常只有威登女士纔敢前往城堡的那些區域。”
我暗想:“合着原來你們沒安好心,打算讓咱們自個兒上去送死。”但眼下他們主動示好,也算幫了咱們大忙,我大人有大量,也不和他們計較了。
這羣屍鬼大約有十多人。手上拿着叉子、斧頭與木頭長矛,在前頭引路,引着我們走過一條溫室般的地區。那地方似乎是從山洞中開鑿出來的區域,空氣清新,溫度怡人,陰暗卻寬敞。大約有足球場那麼大。穿行過程中,前後左右都被奇形怪狀的植物簇擁着,有些植物感受到人的走動,居然會伸出枝杈,開玩笑般的拍打我們。我們一開始以爲這植物懷有敵意,不由得大驚小怪,尖叫不斷。
其中一個年輕人說:“別害怕,這些植物並沒有惡意,它們得靠着我們存活。”
天雅顫聲說:“你的意思是,它們吃人?”
我糾正道:“不,我不是說過嗎?它們以人類的情緒爲食。”
一鶴說:“面具桑,這根本不符合科學原理。人類的情緒中沒有熱量與營養素,這些植物怎麼能長得這麼大?”
我怒道:“這世上不符合科學原理的東西多着呢,你自己腦子理解不了。別指摘別人的理論。”
穿過溫室巖洞,那些屍鬼帶着我們,來到一處長長的石橋邊上,這裡是一處宏偉的城牆,我們身處在五十米多的高處,朝遠處望去。只見層層疊疊的城堡如起伏的山巒,而一輪月亮碩大無比。閃着幽冥的光芒。
老頭說:“我們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橋上有許多鷹身女妖。通常而言,唯有威登女士能夠通過,那些女妖畏懼她的力量。但除非她萬不得已,必須去謁見德古拉伯爵,她不會試圖經過血腥森林城堡。”
奈特喊道:“等會兒,你說的鷹身女妖是什麼鬼?哈皮嗎?那不是神話中的怪物嗎?”
老頭莫名其妙的說:“神話?不,城堡中全是這些古怪的野獸,對我們來說,它們是一羣災星,對於伯爵的獵人而言,它們只是獵物。”
我頭大如鬥,問:“獵人?德古拉伯爵還有獵人?”
老頭說:“客人,那些獵人是德古拉伯爵的屍鬼,可與我們這些弱小的人不一樣。當白晝之時,這些獵人負責守護德古拉伯爵就寢。他們非常厲害,連威登女士都不願意輕易招惹他們。”
我用哀求般的目光望着一鶴,說:“大少爺,前面的敵人個個兒不好惹,我說,咱們還是太太平平的就此打住吧。”
一鶴執着的冷笑一聲,說:“我從沒要你幫忙過,面具桑,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我不勝感激,接下來的路,就由我獨自前進吧。”
我嘆了口氣,默然不語,雙竹問老頭說:“那些鷹身女妖....十分難對付嗎?”
老頭說:“如果你們能殺死威登女士,那些女妖也並非難題,關鍵是它們的數量太多,最好能將它們嚇跑.....”
他這話說到一半,猛然仰起腦袋,嘴巴彷彿中風般張大,雙眼翻白,像是在無聲狂嘯,不僅僅是他,他身邊所有的屍鬼瞬間全變成了他這幅模樣。
天雅吃驚的喊道:“怎麼了?老先生,你.....你怎麼了?”
老頭抱住腦袋,如暴怒的猿猴般跑來跑去,那羣屍鬼也學着他四處亂竄,但過了片刻,他們全都靜止不動,垂頭垂首,無精打采的站立着,就像是剎那間全睡着了一般。
我擋在雙竹前頭,對同伴們說:“跑,快跑,他們被控制了。”
天雅問:“被控制?被誰控制?”
彷彿在回答她一般,老頭的腦袋像氣球般爆炸,鮮血雨落,一朵巨大的人臉花從血中綻放,她笑道:“啊,啊,真想不到,我們居然又見面了,該死的仇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