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博士那次失敗的演講之後，軍方拒絕了對機器注資的請求，也等於把這個項目徹底堆到了民間資本的頭上，”陳嘯虎無不歉意地說道，“應該說，大秦國際和蘇博士的事情我們有責任，在這裡向秦少你道歉。”
除了沐危樓，三個老頭齊刷刷站了起來，向秦錚鞠躬道歉。
這是沐危樓的要求，他們以爲是向秦錚道歉，其實這是在向蘇青詩本人表達歉意。正是因爲他們對這項研究的輕視，讓蘇青詩和秦一清無奈公開了一些信息，引入了其他方面的民間資本，才被鄭家、蘇家盯上，導致了三年多以前那場家毀人亡的慘禍。
秦錚很無奈，他不知道是不是該責備這三個人，只好擺擺手，示意這些事情不用再提了。
蘇青詩已經原諒他們了，秦錚可以肯定這一點，這是蘇青詩親口告訴他的。
他最關注的地方，依然是五號機。
三個老頭坐下後，方纔又一次開始了這個話題。
李百味說：“和這兩位不同，我雖然沒有立場說服軍方支持，但以個人的名義加入到這個項目中。後來，蘇博士徵召了一些孩子進行參與，我就把琳琳也推了進去，具體的過程我並沒有親眼看到，但是在蘇博士去世後半年，骨頭來到夜歌，真正把我們曾經的全部勢力帶出了燕京，重新規劃了餘山，然後把機器研究的事情放在了這個看似普通營地的地方時，我曾經去參觀過。”
“當時琳琳鬧着要去，我也就帶她去了，誰知在接近機器的時候，她居然引發了機器的異動，通過機器的檢測，我們發現她的腦波異於常人地強大，雖然時斷時續，但讓我想到了當初蘇博士徵召孩子們的事情。回到家以後，我調取了琳琳在那幾年中的學習成績，發現了一個非常震驚的事實，那就是她雖然一直是個努力的孩子，但是以自身的天分而言，空有力量，卻全無智慧。可爲什麼她後來成了一個學霸呢？交叉點就在那次試驗後。”
“如果到那個時候，我們都察覺不到蘇博士對琳琳做了一些事情的話，我們也就真的配不上軍中五柱石的名頭了。她就是蘇博士無意間留下的鑰匙，一個真正的線索，一個可以讓我們參透當初她所說的那些話的線索……”
李百味停了下來，現在，所有人心頭都浮現出錄像中蘇青詩所說的話。
“四號機的自身價值之高超出所有人的預計，甚至超出了我本人的預計。”
秦錚沒有說話，因爲他不敢說任何話。綜合老頭子們的話語，還有李思萌剛纔那帶着警告意味的眼神，他已經察覺到了老頭子們無法參透的某種事實，一個蘇青詩始終隱瞞的事實。
他很想現在就發問，向李思萌，向蘇青詩，但是理智讓他壓抑住這種衝動，因爲老頭子們還沒說這些事與留在燕京的關係。
“在過去一段時間，燕京一直在對我們進行滲透，我們本來以爲只是軍區之間的鬥爭而已，”喬風骨介紹起來，“但是小喬在前一段時間找到了破綻，發現這些壓力並不來自軍方，而是來自其他勢力，一些非常隱秘的勢力……”
陳嘯虎冷笑道：“我甚至以爲他們早就死了。”
“誰不是呢？”李百味苦笑。
秦錚問道：“五姓七望？”
老頭子們點點頭。
“你們不知道他們的存在？”秦錚愣了，“你們一直不知道？”
陳嘯虎冷哼一聲，道：“如果我們知道，以軍方的勢力，怎麼會容許他們逐漸坐大，到了能夠左右許多其他勢力的地步？”
“那你們後來是怎麼知道的？”秦錚問道。
喬風骨笑起來，說：“華夏的隱秘勢力很多，有些向五姓七望一樣齷齪地潛藏着，隨時準備出來陰人一把，可也有些一直處在我們知道的位置上，我們正是從他們的口中知道了五姓七望，也知道了他們對機器的覬覦。”
“還是那句話，”陳嘯虎看着自己的孫子，“國之利器，覬覦者死！”
秦錚明白了，這一次來燕京，恐怕是這幾位軍方前輩對五姓七望的一次正面攻勢，現在就剩下發力了。
“各位，”秦錚苦笑起來，“正月裡殺人，不吉利啊！”
李百味白了秦錚一眼，說道：“老子正月初一還殺過人呢！小子比我還迷信！”
“可我身邊帶着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呢！”秦錚很鬱悶，哪有一點招呼都不打的？來到燕京的客場作戰，居然不提前知會一聲，弄得他把剛剛甦醒的蘇婕妤帶了過來，萬一出了事兒怎麼辦？
現在最要命的是，魏省身的出現已經說明對方動了！動輒有殺機，現在除非大家一起出力，不然根本不敢讓蘇婕妤自己回去啊！這些老傢伙們太坑爹了！
“蘇家小姐的事我們知道，說實話，以蘇博士爲我們做的事情，本不該把她的侄女牽連進來，”李百味聳聳肩，“但是你們需要一個智慧的人壓陣，除了她沒人能夠扛住。”
秦錚恨不得一口老血噴出來，說道：“我不行麼？”
“你要衝鋒陷陣，沒工夫讓你做智囊。”沐危樓忽然說道。
如果秦錚身上有炸彈，他肯定立刻和這羣老不死的同歸於盡！
說了半天歉意，說了半天失誤，又說了半天的什麼過去與未來、陰謀與計劃，到最後不還是在坑他！
老而不死是爲賊，秦錚覺得自己遲早被這些老傢伙們坑死！
“我們的第一個目標，是要知道對方已經掌握了多少機器的資料。”喬風骨開始自顧自佈置起任務來，“這是重中之重，必須有人出面去搞，陳大少在燕京臉太熟不適合，只好靠你了。”
秦錚無奈地點點頭，他認命了。
等佈置完今晚的任務，老頭子們才笑呵呵拉着他們走出了新月飯店，然後放他們回紅袖添香去了。雖然他們的關係是明擺着的，但是分散開來好辦事，只不過當秦錚他們回到紅袖添香時，才發現這裡的安全等級居然被提升到了極限，無數隱藏的安保人員隨處可見，如果不是秦錚他們經驗豐富，真的會被以爲是最近這裡生意好……
等所有人分散開，秦錚終於逮到了李思萌，拉着她衝上了紅袖添香的天台。
果然，那裡居然有三四個安保人員，似乎對他們已經熟悉，很自覺地移動到天台另一側，以免妨礙兩人的談話。
“你早就察覺了？”秦錚問道。
李思萌點點頭，說道：“當初你對戰林凡和於獅子陷入昏迷，那些人都說你不行了，我卻始終堅持你會醒來，就是因爲我感受到了你的精神力量。”這裡的精神力量，就是說老頭子們檢測到的腦波。
“還有你曾經察覺到的精神力衝擊，還有更多更多事情……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種東西是從哪裡來的，但我知道你和我一樣，你和我是同類。”李思萌的眼裡熠熠生輝，似乎對終於揭破這些事情非常激動。
秦錚點點頭，忽然伸手摸向李思萌的側後腦，長舒一口氣，說：“我需要冷靜一下，你先回去好麼？”
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了，李思萌很理解秦錚的心思，就順從地離開了這裡，留下他一個人在天台上。
“你早就知道了，對吧？”李思萌一走，秦錚立刻把蘇青詩揪了出來，“最起碼從第一次感覺到她的精神力衝擊時你就知道了，對吧？”
蘇青詩聳聳肩，默認了這件事。剛纔秦錚去摸李思萌的側後腦，也是出自蘇青詩的授意，在那裡，秦錚得到了真正的驗證。
“也就是說，”秦錚有些艱難地表述着自己得想法，“李思萌其實只是個試驗體，這樣的試驗體還有很多，但是他們也僅僅是被開發了精神力而已，真正的鑰匙只有一個，我猜的沒錯吧？”
蘇青詩再次點頭。
“這個真正的鑰匙，不僅需要有精神力的開發，還需要更加完善的能力，比如說，他必須能夠接受一個完整的精神體，還能夠與精神體產生交流，對麼？”秦錚覺得自己越接近真相，就越難以說下去了。
明明真相不言而喻，他卻無比想得到蘇青詩的親口證實。
“真正的鑰匙是我，我纔是五號機的關鍵，對麼？”秦錚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蘇青詩點點頭，說：“關鍵中的關鍵。”
“我得去打個電話，”秦錚有些慌亂了，“這個消息不能傳出去啊！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了，當初試驗的那些孩子都可能受到傷害。把他們置於這樣的險地，你於心何忍？”
蘇青詩卻搖了搖頭，說：“他們不會有問題的，相信我。”
“哈哈，”秦錚笑得有些癲狂，“相信你？你瞞了我一年多，如果那些老傢伙們沒有說透，你還打算瞞我多久？你沒有點同情心的麼？你明明知道一切，但你一直假裝自己不知道，這麼多事情，你也不怕憋瘋？”
蘇青詩很理解秦錚的心情，她絲毫沒有因爲秦錚的爆發而生氣，而是很平靜地說：“我早就瘋了。”
我當然瘋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更瘋的人麼？明明已經是個死人，卻莫名其妙出現在別人的腦子裡；明明沒有了希望，卻始終不肯放下這個世界的執念；明明可以停止更多悲劇，卻始終不能看開……蘇青詩本來就是個瘋子啊！
秦錚的心很痛，不只是因爲他一直被矇在鼓裡，更因爲他感受到蘇青詩將說未說的那些話，感受到她的絕望和掙扎。
他努力平靜下了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自己鎮定地問蘇青詩，道：“五號機在哪兒？告訴我，我們來結束這一切。”
“還沒有準備好，”蘇青詩說道，“它一直在準備……”
等到五號機準備好的那一天，就是這一切恩怨徹底了結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