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幫我?”紀綱一邊氣喘吁吁跑着,一邊不忘詢問秦錚。
秦錚白了他一眼,問道:“我和你有殺父之仇麼?”
“沒有。”
“奪妻之恨?”
“沒有。”
“刨祖墳之怨?”
“沒有。”
“撿肥皂之懟?”
“……”
“所以我爲什麼要一直對你保持敵視呢?我蠢麼?非得給自己招惹那麼多的仇人?”秦錚說得很輕鬆,但紀綱聽得很不是滋味,儘管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但他也知道,自己就是秦錚說的那種蠢人,而且似乎確實有點蠢了。
不得不說,他覺得有點羞愧。
“再說你也不夠格當我的仇人啊……”秦錚說的毫不在意。
紀綱把那一丟丟的羞愧瞬間就踢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種人太遭人恨了!沒事兒長那麼張毒蛇嘴幹嘛?真真氣死人!
正這麼想着的時候,紀綱腳下忽然踩到塊石頭,瞬間帶着托馬斯大旋轉加背後翻騰兩週半零一個多月的氣勢臉朝下呼在了地上……還好地上都是落葉,不然這下還不得頭破血流?
秦錚停下腳步,無奈地把他扶起來,說:“大少爺,連走路都會栽跟頭,你說你怎麼讓我認爲你夠格?”說完,秦錚轉身就走。
要知道,山林中是不缺石頭的,於是秦錚也順順利利踩到了一塊石頭,然後華麗地面朝下呼在了地上。
紀綱都快笑岔氣了,連箱包都沒再顧忌,捂着肚子就在地上打滾流眼淚,公鴨嗓的笑聲刺耳之極。
“再笑?再笑就自己背行李!”秦錚惡狠狠地威脅着他,然後有點臉紅的四處看。
真希望附近沒有女生了,不然這毀形象的事情要是傳出去,那就……咦?
他的目光正好對上了河邊的幾個老頭子,就算對方沒有穿軍裝,他也知道能出現在這裡,還能悠閒垂釣的老頭,必然不會是廚房切墩掌勺的大師傅,更何況中間那位雖然慈眉善目,卻不怒自威,目光刺得他心中一蕩。
正如老頭子說過的,這個世界,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氣勢,本身是與武者的氣勢別無二致的,能有如此氣勢的人,說他沒有在殺場上三蕩三迭,秦錚都不相信!
出醜了。
秦錚心裡發苦,但還是笑嘻嘻衝老爺子們點點頭,然後拉着紀綱就要離開。誰知道,幾個軍人忽然出現,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們可不是穿着迷彩服就覺得自己能上陣殺敵的學生,每個人都帶着強烈的威勢。
紀綱何嘗有過這種經歷,兩腿發軟,秦錚怎麼拉都沒能拉起來。
然而,秦錚再一次讓老爺子們驚訝了。在幾位同樣出身戰場的軍中好手的逼視下,他不但沒有怯懦,反而正正迎了上去,和幾人對視起來。一股絕大的威勢從他身上浮現,瞬間壓倒了這些軍人,讓他們臉上也現出驚異神色。
如果不知道這少年是明兮大學的學生,幾個人絕對把他當做前來行刺首長的刺客當場擊斃了!
“不用這樣吧?”秦錚心裡也很緊張,軍人是好惹的麼?不過他還是努力做出輕鬆模樣,“我們就是抄了個近道,最多罰跑幾圈,總不至於軍法處置吧?”
“那可不一定。”喬老笑呵呵走過來,“你們私闖軍營重地,就這一條,我斃了你小子都行。”雖然臉上洋溢着笑容,但他嘴裡說出的話還是很唬人的。
可秦錚是嚇大的麼?他搖搖頭,說:“老爺子,軍中重地,怎麼沒有貼告示呢?你們允許我們進入軍營,也沒有交代過什麼限制,我們走到哪裡是我們的自由,您可不能仗勢欺人哦!”
喬老哈哈大笑起來,說:“伶牙俐齒,我最討厭你這種小子!來來來,給他個心服口服!”
身旁的軍人點頭稱是,然後從懷裡掏出個記事本,扯下一張紙,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字,轉身貼在了秦錚身邊的樹上。
秦錚一看,上面寫的是“軍事重地,閒人免進”。
這就……太耍賴了吧!秦錚簡直無語了,只好聳聳肩,說:“老爺子,不要開玩笑……”
“我開什麼玩笑了?”喬老一瞪眼,指指兩個人,“押起來,我們去問問他們的教官該怎麼辦!”說着,他背起雙手,趾高氣昂地向山上走去。
而秦錚和紀綱兩個人,就像小雞子似的被拎在後面,活像老爺子的戰利品。
“兩天啊!就兩天啊!”陪着大家來照顧軍訓的孫政都瘋了,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把秦錚連皮帶骨頭吞了!
報到第二天,秦錚嶄露頭角,還拒絕了林主任的好意,從而在明兮聲名鵲起。
軍訓第一天,秦錚就打了袁主任的侄子,最後還搬來了林主任做救兵,更是無人不知。
之後兩天,這傢伙一直很消停,讓孫政終於把提到嗓子眼兒的小心肝兒放回了肚子裡,覺得已經到了軍營了,這傢伙鬧不出什麼幺蛾子了吧?誰知道他居然再一次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
看到秦錚被老首長押着鑽出樹林,連齊柱都嚇了一跳。
剛纔,他正和幾個教官吹着牛皮等待的時候,學生們就給了他出乎意料的答案。看着他們以遠遠勝過前面二十多個連隊的速度出現在操場上,他是開心的,以至於黃明跑來打小報告的時候,他也是鄙夷地看着這小子,然後沒有搭理。
在詢問過學生後,他發現這個主意居然是秦錚出的,因而對這小子的印象瞬間改觀,準備等他來到好好表揚一下……
可誰知道,秦錚居然以這種震撼的方式出場!
看着齊柱那能塞下三四個雞蛋的嘴巴,秦錚抱歉一笑。
喬老衝齊柱走過來,齊柱趕忙立正行禮,高聲叫道:“首長好!”
衝齊柱回了個禮,喬老示意隨從們把秦錚和紀綱放下,衝齊柱說:“好小子,平時看你憨厚老實,居然這麼狡猾?”
齊柱都愣了,結結巴巴問道:“首長……這……這話怎麼說的?”
“沒有狡猾的教官,怎麼可能教出這樣的小滑頭?”喬老指指秦錚。
冤枉啊!齊柱覺得自己現在比竇娥他爹都冤,恨不得立刻聲嘶力竭大哭一場,然後尋死覓活以證清白。
看到齊柱精彩的表情變化,喬老身邊的中年人知道他誤會了,趕忙打起了圓場,說:“小子,別誤會,喬老不是在責怪你。”
齊柱的表情立刻從委屈變成了驚訝,再次敬禮,說:“請首長教導!”
喬老擺擺手,示意他無需這麼多禮,然後看了看整整齊齊站在那裡的學生們,問道:“同學們,你們說,這個小子到底是應該懲罰,還是應該表揚?”
這個問題不能問齊柱,齊柱纔不敢回答呢!但是問學生們就很順理成章了,一則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二則是他們和軍隊沒有什麼牽扯,不用擔心說錯話。
學生們面面相覷,然後傳出弱弱的聲音:“表揚。”
“大聲點兒!既然來了軍營,就該有個軍人的樣子!”喬老大聲說道。
“表揚!”學生們就是有這種衝動的熱血,立刻大聲叫起來。
可惜,有一個聲音比他們叫得都響。
“懲罰!”這個人迅速成了所有人視線的焦點,不用說,當然是黃明。
喬老眼睛微微眯起來,臉上浮現笑意,指着他問道:“這位同學,說說你的理由。”
黃明興奮地大喊一聲“是”,然後將秦錚在上山時所做的決定說了一個遍。他倒是沒有添油加醋太多,只是將秦錚塑造成了一個罔顧命令、一心鑽營的小聰明,而自己則是那個身懷大義、堅持原則的忠厚者,對於秦錚的作爲,他是百分之百唾棄的,對於秦錚的懲罰,他是百分之百擁護的!
“……作爲軍人,就應該令行禁止,就算我們並不是正規的軍人,也應該用這種原則來要求自己。因此,我強烈要求懲罰秦錚同學,必須說明的是,這絕對不是因爲私人恩怨!”
秦錚都懶得吐槽了,這還不是因爲私人恩怨?不過他很無所謂,至多他被趕出軍營,少了十分的軍訓學分而已,以後再學業上補回來不就得了?還值得這麼鄭而重之?
聽完黃明的話,連齊柱都有點想抽他了,學生們更是齊聲噓了起來。
喬老一揮手,止住了大家的噓聲。他走到黃明面前,笑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報告首長,我叫黃明!”黃明很興奮,能讓一位首長記住自己的名字,這是多麼有利於前途的事情啊!
喬老欣慰地點點頭,用被感染了的眼光看着學生們,似乎在鼓勵每一個學生向這個青年學習。然後,他雲淡風輕地表達了自己對黃明的讚賞。
“來,讓這傢伙回學校吧,軍隊不需要這種人的存在。”
就這樣,大家齊刷刷看着連話都說不出來的黃明被拖走,這傢伙的學分算是沒有了。
看着黃明消失在視線中,喬老轉過頭,神色嚴肅起來。
“或許你們認爲,我的做法有點過分了,但我必須告訴你們,在這裡,就算你不是軍人,也必須尊崇軍人的準則!那就是,絕對不可以爲了自己往上爬,而拼命踩別人的腦袋。”
聽到這句話,學生們恍然大悟,全都站直了身軀。
“秦錚的做法有錯麼?可能從訓練的角度講是錯誤的,但這個任務本身就帶着不可能完成的性質,秦錚爲了完成它,選擇了更加便捷的方式,爲什麼?是爲了達到任務的目的!從這點出發,他的做法非常符合軍人的特性!”
喬老嚴肅起來之後,威嚴就更加濃重,他問道:“懂了麼?”
有一個叫陳曉的男生舉起了手,說道:報告首長,如果照您的說法,秦錚爲了完成任務選擇取巧是正確的,爲了完成任務可以採取任何方式,那麼黃明爲什麼就錯了呢?”他是黃明的死黨,自然要替黃明說話。
喬老笑起來,問他:“你告訴我,黃明打小報告,污衊同學,是爲了完成任務麼?”
陳曉卡殼了。
“他是爲了自己博得我們的好感,是爲了能夠有更好的評價,就這一點而言,他沒有資格呆在軍營。換句話說,”喬老忽然奸詐地笑了起來,“我就是喜歡雙重標準,不服?打我呀!”
……
整個連隊都沉默下來。
太無賴了!
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