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代替三妹收拾小弟小妹
沒過幾天,三妹在員工大會上正式爲我們頒發聘書。我這策劃部主任算是走馬上任了。
三妹專門爲我配備了兩名馬仔,一男一女,一個負責跑腿,另一個打打字掃掃地提提開水,在策劃方面幫不上大忙。這策劃部,能幹活兒的實際就我一個人。我又不是全職,一週能來兩天就算不錯了,有時候遇到臺裡忙,也許一週都不見我的人影兒。
這一男一女,年齡都不大,男孩兒名叫雷書童,21歲,是三妹姨媽的兒子,小學沒畢業就輟學了,一直在社會上東遊西蕩,遊手好閒。時間長了,惡習難改,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成了湖南吉首街頭一小混混,進本地派出所是家常便飯。三妹姨父姨媽管不住,就扔給三妹了。三妹對她姨父姨媽說:“你們當爹當媽的把他沒轍,我這個表姐又有啥辦法。”三妹姨媽說:“你就看在姨媽的面子上吧,交給你或許還有個出路,要不你表弟就毀了。”
三妹是個特別愛面子的人,她姨媽一說好話,就把書童收下了。
來酒店後,三妹安排他守門房,輪到他值班時,要麼躺在門房睡大覺,要麼就開小差溜了。保衛科長對三妹說:“你把他換個地方吧,讓他到別處涼快涼快去吧,在我這兒不守規矩,遲早我要揍他。”三妹又把書童交給中餐部,要領班帶着他學做衛生。在中餐部呆了三天,領班發現他一塊玻璃門擦三個小時還擦不乾淨,打發他掃地拖地,一個小時還拖不完廚房的走廊。領班問他:“你在家裡就不幹活兒嗎?”書童回答說:“我媽不讓我幹,只要一干活兒,工具就被我媽奪過去了。”領班明白了,一臉無奈。她找到三妹,直截了當地說:“你那個表弟,我這裡的廟太小了,我那兒又是一個忙碌的地界兒,你還是找個不幹活兒的地方把你表弟供起來吧,別在我那裡煩我。”三妹又把他交到西餐廳,特意叮囑西餐廳的領班小周,帶着她的表弟幹活兒。沒想到這書童第一天就捅婁子了,在西餐廳偷吃客人的水果,被客人看見了,客人找他理論,反倒把客人打了。客人報警,110來了,把書童交給轄區派出所,在派出所關了一天一夜,也沒什麼大事就放回來了。領班和主管、西餐廳的部長都覺得這人很棘手,書童是總經理的表弟呀,皇親國戚,怎麼敢管,於是再把他踢給三妹。三妹算是看透了,姨媽把這個兒子踢給他,實際就是在卸包袱。三妹想,她表弟這也幹不了那也幹不成,盡惹禍,也不能把他攆回老家去,策劃部一成立,三妹就想到把他放我這兒。看看,我這不是倒了邪黴了。
再說這女孩嘛,叫李婷婷,十六七歲了。又是三妹她舅舅的女兒,這婷婷嘛,小學就開始談戀愛,初中沒讀完就輟學了,三妹她舅把女兒交給三妹時這樣說:“芹子啊,你這妹妹啊,叛逆得很,我們管不住,你替我們管管吧。”這分明又是踢皮球嘛。三妹懟她舅說:“你們當爹當媽的就管不好,我這當姐的話她能聽嗎?”三妹的舅舅說:“這婷婷在家裡就佩服你呢,相信你能管好她。”三妹推脫不掉,只好收下。婷婷到三妹這裡,不過十四五歲,三妹要她去讀書吧,她死活不去,說是一看書就頭暈。想來想去,三妹就把她安排到酒店網管室,要幾個師傅教教她打字排版的活兒,一兩年的磨礪和鍛鍊,能幹一些打字、排版、存儲等無需用腦的簡單活兒。比起書童來,算是地下爬到席子上——高出一篾皮了。
我說三妹:“你這策劃部,應該給我配個頭腦靈活、有一定策劃經驗的年輕人,怎麼給我配兩個端茶倒水的,我不需要。一個組合的實力決定幹活兒的效率。你看我和草兒、杏兒、大鵬,這是什麼組合,這個高素質的精英組合,各有所長,這種組合,工作起來才能得心應手。在你這兒,你給我弄兩個啥都不懂的屁孩來,這是啥組合啊。”
三妹說:“大哥,就算你給我帶小孩了,一個是舅舅的一個是姨媽的,這都是我的孃親,我能不管嗎?這兩個小弟小妹,你就嚴格要求他們,有啥事兒,我頂着。”
我說:“你要交給我也行,那你要告訴你的舅舅和姨媽,不要這兩孩子一哭鼻子就說我的不是,我把話撂在這兒,我怎麼管,都是爲他們好。這兩孩子的病根在哪裡,你我都清楚,就是差教養、差摔打、差吃苦這兩門基礎課。這兩門課必須上,不上難成器。”
“行,我這就給我舅和我姨打電話,告訴他們,不要一告狀一撒嬌,就數落我,我也把話撂給他們。”三妹說。
第一次上班時,我約好三妹和大鵬,三人一起去。到了辦公室門外,我對三妹說:“對付這兩孩子,要軟硬兼施。你們站在門外先別進去,我進去收拾他們。我們三個人要打好配合,我扮黑臉,你們倆扮紅臉,這一紅一黑要恰到好處。”
我去辦公室一看,書童穿一雙拖鞋,在辦公室裡打遊戲,非常投入。這婷婷呢,穿一件吊帶服,渾身上下露的地方可多了。露肚臍兒,露大腿,更要命的是穿一條短得不能再短的牛仔短褲,躺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露出大半個光腚,聚精會神地玩手機呢,我進去了他們兩個也不知道,或許是看到我了假裝沒看到。我咳嗽了一聲,他們兩個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又咳嗽一聲,書童看也沒看,說了句:“要吐痰到廁所啊。”婷婷也沒擡頭說:“感冒了就去醫院,別在這兒把感冒傳染給我了。”
氣死我了,我像一頭髮怒的獅子,狂嘯一聲:“你們倆,都給我站起來。”他倆嚇了一跳,再看我這人兒,身高不過一米六,根本沒把我放眼裡,書童站起來,高出我一頭,像一堵牆擋在我面前,用不屑的眼光看我一眼,說:“你誰呀,大呼小叫的,想捱揍是吧。我正憋屈得很,好久沒打架了,找抽是吧?”他兩個拳頭不停地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這種挑釁的語氣十分明顯,一種被羞辱的感覺令我十分難堪。我本能地向後一退,覺得距離合適了,冷不防一個飛腿朝他襠下踢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旋轉,從側後猛踹一腳,這兩腳正中要害,像木頭一樣重重地倒在地下爬不起來了。我俯下身蹲下來,說:“年輕人,這兩腳我是替你爹媽踹的。告訴你,我是這策劃部的主任,以後敢對我不尊,就給我滾蛋。”婷婷一看這場面、這架勢,嚇得面如灰色,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
剛纔這一幕,三妹和大鵬在門外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不進門兒。
我對書童說:“你小子,讀書讀不進去,幹活兒又貪生怕死,你說你在這個世界上活着有啥意義?”
他一聲不吭。過了一會兒:“我表姐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你表姐是我三妹,你表姐見到我也是畢恭畢敬的,哪像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今天打了你,你如果還是這樣,我見一次打一次,你信不?”
他怒目圓睜,兩個眼珠子快要蹦出來了。
我說:“你信不信,再瞪眼,我把你兩個眼珠子摳出來。”
“你敢!”他再次挑釁。
一巴掌抽過去,他一聲慘叫,又是一巴掌抽過去,他還叫。我說:“你要說謝謝,不然我繼續抽。記住沒有。”他臉上的肌肉堆在一起,木然地望着我,再一巴掌抽過去,他眼淚出來了。我說:“喊謝謝大哥,否則,我真的還抽。”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大哥饒了我。”
我問:“是真謝還是假謝。內心裡頭恐怕不是這麼想的吧,恨不得吃了我,對吧?”他又啞巴了。
又一巴掌抽過去,他哭喪着臉說:“我真的謝謝,我服了,我聽大哥的。”
“打得好,這算是替我打的。”三妹和大鵬從門外進來了。我說:“起來吧,我們談談。”
書童從地上爬起來,像樹樁插在那兒一動不動。
三妹說:“這大哥叫水老師,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他的性格一直溫柔如水,今天我第一次看見大哥大動干戈。我和你們姐夫在大哥面前那都是小弟小妹,我們唯恐對長者不敬,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還敢對大哥動手?有這個狗膽哪有這個本事啊。我大哥收拾你這毛頭小子那是小菜一碟。”
大鵬說:“作爲董事長,看見員工在上班時間打遊戲、玩手機,衣着不整,按公司的員工守則,那是要開除的。我不是六親不認的人,現在把你們兩個交給水老師代管,如果不服從管理,立馬走人。”
我說你們把他倆交給我管可以,但是有條件的。這第一條:“早上按時上班,上班時先搞室內室外衛生,要掃地拖地,要把三張辦公桌、沙發、茶几擦得一塵不染,我用手一抹,只要有一點灰塵,罰你們重來。關於着裝,上班時間一律着職業裝,不能隨心所欲,如果不按要求着裝,扣發當日工資。這第二嘛,上班期間不準打遊戲、玩電腦、玩手機,一旦發現,立馬走人。這第三嘛,我們策劃部要主動幫後勤採購部的忙幹活兒,幹啥活兒,每天卸一車貨物。這第四呢,要服從安排,聽從指揮。我週六日上班,我上班時你們必須上班。你們倆每週四周五休息。週一週二由我的搭檔輪流監督管理。你們說行,那就OK了,你們倆如果覺得這裡太嚴苛了,現在就可以走人。”
大鵬說:“週一週二由我這個董事長代管,至於規矩嘛,就是剛纔水老師定下的規矩,也是我們公司每一名員工必須遵守的規矩。”
兩個人不說話,也不表態,像兩根電線杆一樣一動不動,僵持了一會兒,書童終於說話了:“我同意了,我幹。”婷婷也說話了:“我也同意。”
我說:“你們倆光口頭同意不行,必須寫一個保證書,不然我覺得你們還是沒誠意。”
三妹說:“保證書寫三份,一份交給水老師,一份交給董事長,另一份交給我。行嗎?”
二人點頭同意了。
第二天剛好是週六,我叫草兒和大鵬都去我那策劃部。我對草兒和大鵬說:“這兩個年輕人,第一差教養,我已經用黑手段修理了一番。你們倆要在禮儀方面多訓導,第二怕吃苦,我們要利用公司裡頭的一切資源,磨練他們。”
週六上午我們監督他倆搞衛生,一個策劃部,不過三十平米的辦公室,比較寬敞。限定他倆在半小時內搞好衛生,一個擦一個拖,一招一式我們都站在旁邊監督指導。然後由三妹對他倆進行酒店禮儀訓練,從練習站姿開始、坐姿、走姿、接電話、送客人,泡茶引路等酒店禮儀,一個環節一個環節的訓導。下午,我們看見倉庫門口來了一輛卡車,車上裝滿了大米。我和草兒、大鵬商量了一下,決定帶他倆去卸大米。開始,我們三個也扛了幾袋米,草兒假裝接電話,退下了。草兒退下後給我一個電話打過來,我也藉機退下了,然後我又給大鵬打電話,大鵬交待他倆:“把米卸下來裝在拖車上,拖到倉庫裡放好。”說完,也走了。我們三個人躲進董事長辦公室休息去了,兩個小時後,喊來一個員工,要他到倉庫看看,大米卸完沒有。這員工回來報告說:“大米是卸完了,那兩個卸大米的年輕人躺在倉庫的米袋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很傷心。”
我說:“再等等,等他們倆哭累了,我們再去安慰安慰。”
就這樣,在我們三個人的輪流監督訓導下,兩個月後的雷書童和李婷婷,但凡見人,主動打招呼。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儀容儀表和酒店禮儀的基本常識已經爛熟於心,舉手投足符合酒店人的行爲規範了。三妹打發他們倆去了最忙碌的中餐廳當服務生,要把他們磨礪成一名靠勞動吃飯的合格員工。這正是——
在磨礪中看到滴落的眼淚成串,
在摔打中聽見痛苦的**很慘。
野蠻和文明的分野猶如舉着火炬照亮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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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澱在長河落日中的吶喊,
能把浪子拉回那有風有水的楊柳岸。
我渴望消滅了所有的監獄,
把我們的孩子送到鍊鋼爐裡苦熬,
熬成火眼金睛、熬成錚錚鐵漢,
眼淚成串,變成珍珠那麼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