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廣州出臺了限制開發商參與城中村改造的規定,剛好是在這一年的年底,周村改造工程歷時兩年,順利竣工。隨後,周村村委取消了,改爲周村居委會,同樣下轄四個經濟聯社。
這年年底,高玉香回到了白雲區街道辦。劉詩文被周村居委會聘爲第一黨支部書記,由企業員工身份變成了一個社會工作者,朱一筐擔任周村居委會第二黨支部書記兼居委會主任。副主任朱光明和朱光春、朱勝利和朱光大,他們都有分管的具體工作。
改造後的周村,整體面貌煥然一新,賦予周村完善的造血功能,如何發揮這些功能的作用,成了當務之急。第一經濟聯社爲休閒旅遊園區,第二經濟聯社爲雲創產業園區,第三經濟聯社爲循環產業動能區,第四經濟聯社爲創興科技產業區。這四大園區有三個園區面臨如何招商的問題。爲此,劉詩文召集周村新老幹部開諸葛亮會議,號召大家羣策羣力,爲開闢一個嶄新的周村,爲周村注入新的經濟動能,大家一起想辦法。
在會上,劉詩文號召大家爲啓動四個園區的經濟快車,廣開言路,建言獻策。他說——
現在的周村,不是透析過程,而是大換血了。基礎設施、產業園區全部驗收,這些功能好比人體器官,必須讓它活起來動起來,只要啓動運轉機制,那我們周村就是一個每天可以接納幾千人休閒旅遊、有幾百家企業在周村運轉的大盤子。周村這個家,不再是各自守着自己的幾塊自留地、靠幾棟破房子出租過日子的周村了。
他望了望大家的臉色,有的點頭同意他的觀點,有的在專心致志聽他講話,也有的帶着期盼的眼神,聽他指點迷津。
劉詩文頓了頓,繼續講道:“今天的周村,完全改變了幾千年的農耕傳統,大家從農民搖身變成市民,新市民新生活。所以呀,要換思維、接受新事物、從各自爲戰轉變爲集體經濟。我們必須精心組織,有條不紊地推進招商引資,才能讓周村的造血功能逐步活起來、強起來。今天,我提議,第一經濟聯社應該成立休閒旅遊推介小組,培訓休閒旅遊指導師,策劃休閒旅遊活動,推介休閒旅遊功能。第二、第三、第四經濟聯社成立招商小組,推介各自的產業園區,此外還要儘快出臺各園區落戶周村的相關政策、制度和條列,激勵商人和企業家來周村創業。創業者永遠是我們周村的朋友,我們和創客是建立聯盟,只要創客們來周村了,在這裡安營紮寨了,有發展有前途,那將是我們周村百姓的幸福。
劉詩文的提議,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同。老支書朱道德說:“我們原來是以農耕爲主,現在是以經商爲主,要從農民變成商人、變成管理者,是有些不適應。不過沒有關係,我們不能迴避、不能怕麻煩,要實現身份的轉變,不是原來喝老白乾現在喝威士忌就甩掉土包子氣了,而是要從個人習性、觀念和認識上,走在時代的前面,多爲周村建設出謀劃策,力爭兩年時間,讓周村活起來強起來。”
老支書的諄諄告誡,更加提神,在會上,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周村的未來。
劉詩文接着說:“老支書的期望就是號角,首先要制定優越的吸引企業入駐的管理和服務制度,我們不能只顧薅羊毛,卻忘了養羊。只有很好地爲企業服務,讓更多的企業在周村生存發展,我們周村纔有穩定的企業助力經濟的發展,至少能幫助周村安排勞動力,解決周村的就業壓力。此外,企業的入駐帶來了大量的外來務工人員,他們在周村要消費要生活,具體地說要吃飯穿衣看病,他們的子女還要在周村入學讀書等等,這些事關生活、工作和學習的事情,都是我們服務的範疇。”
“我同意劉書記的觀點,我們必須在一週內出臺‘大中型企業入駐優惠條列’、‘小微企業入駐優惠條例’‘周村企業管理規程’和‘周村爲企業服務規程’等本土措施和相關條例,纔能有效應對市場經濟體制下的一些問題,以後碰到新的問題就有針對性的加入新的規章。”朱道德說。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相互補充。朱勝利負責做筆記、出會議紀要。
下午因爲各自要處理手頭的事,這個討論會議整整開了兩個上午。會議的結果是——
第一經濟聯社旅遊推介組組長是王曉菊,旅遊管理與服務人員培訓由朱光春兼任;第二經濟聯社招商組組長由朱光明兼任,第三經濟聯社招商組組長由朱勝利兼任,第四經濟聯社招商組組長由朱光大兼任。
會議結束後,王曉菊和朱光春留下來了。王曉菊對劉詩文說:“推介就是促銷,促銷就是賣產品。這事兒我幹不了,請高擡貴手,放我一馬,只要不讓我賣東西,我啥都願意幹。”
劉詩文一聽,都笑彎了腰,忙解釋說:“推介不是促銷,你們推介組的責任就是負責制定旅遊管理章程,製作旅遊產品廣告、推出旅遊活動、培訓旅遊管理人才。由於這些工作起步遲,現在纔開始弄,與實際需要有些脫節,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走上正軌。我會從旅遊學院接收一批實習生,參與旅遊推介。”
劉詩文一解釋,王曉菊也就無話可說了。這一年的六月,劉詩文帶着朱一筐和在社會上闖蕩多年,同樣是在省旅遊學院畢業的李純純、何淑韻到省旅遊學院面試,從30多人的面試團隊中,挑選了3名實習生,加入到周村休閒旅遊的推介隊伍之中。
半年後,第一經濟聯社的旅遊項目逐漸推廣開來。李純純和何淑韻逢人就送名片,她們的名片是劉詩文親自設計的,正面是一大堆頭銜,什麼廣州市旅遊形象大使、廣東省旅遊協會理事、中國旅遊文化研究院研究員、東南亞旅遊學會會員、聯合國旅遊社團高級顧問等等,反正吹牛不怕臉紅。名片的反面是周村第一經濟聯社的休閒旅遊項目,諸如農業耕種文化體驗,鄉村民俗生活體驗,昆蟲賞識、菜園區及戲水垂釣區等。
一年後,二、三、四經濟聯社的招商成果也初見成效。雲創企業紛至沓來,什麼雲創金屬、雲創數字、雲創智能、雲創網絡學校、雲創影視、雲創文化、雲創媒體都來第二經濟聯社安家了;循環產業五十多家企業也進駐第三經濟聯社,創新科技三十多家企業在第四經濟聯社安家落戶。
劉詩文覺得這些還不夠,一方面到北京、上海、深圳、重慶、天津設立招商辦事處,引進優良企業,另一方面不斷在電視、報刊雜誌上打廣告,推介周村四大功能園區。
兩年後,周村成爲全國富裕村。一個村的GDP超過西北部幾個地級市的總和,一個新的周村佇立在花城的中心區域,成爲一架經濟快車爲城市經濟注入了新的活力。
劉詩文一下子出名了。他被作爲改革開放的典型代表到處雲遊演講。劉詩文不再是原來的劉詩文,他彷彿覺得自己就是救世主,在周村爲老百姓脫貧致富奔小康而忘我工作。
有一日夜晚,劉詩文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小時候在學校讀書,手裡拿着一個白麪饅頭被一個高出一頭的大孩子搶走了,他無奈地坐在教室裡哭泣。他被同學們嘲笑、戲弄。他爲同學們的冷漠無情而感到憤慨。於是發誓要賺錢買很多饅頭,還要把饅頭帶回家,親自把饅頭送到爸爸媽媽的嘴裡。醒後發現是夢,夢中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天壤之別,他想:“我現在不光要買饅頭,還要娶媳婦生孩子,讓我的孩子們也在周村享受幸福和歡樂時光。”
想到這裡,他跟高玉香打電話說:“我想結婚,現在累了,好想有一個溫暖的家。你呢?”
高玉香在電話那頭咯咯咯的笑,問他:“你今天怎麼啦,是不是你爸爸媽媽又在催婚啊?”
“那倒沒有,是我自己想結婚。”劉詩文說。
“你想結婚就結唄,反正我大活人一個,跟定你了。”高玉香說。
“好,就今晚我們兩個人見面,把結婚日子定下來。”劉詩文說。
“這麼急,要不明天吧,明天是週五,我們一起回梅州見我父母,再定結婚日子吧。”高玉香說。
“也行,那今晚呢,我們就不見面了?”劉詩文問。
“我已經走在到周村的路上,最多五分鐘就到你這裡來了。”劉詩文一聽高玉香說快到了,就把剛剛起草的廣告策劃稿往包包裡頭一塞,匆匆往菜場趕。還沒走到菜場,碰見了高玉香。高玉香問:“你來接我的嗎?幹嘛不騎車呀?”
“準備買菜回家做飯。碰上你,我改變主意了,一起去吃麻辣燙,你怕不怕辣?”劉詩文問。
“早就被你同化了,還怕什麼辣。走吧。”兩個人挽着胳膊說說笑笑去吃麻辣燙。
吃完麻辣燙,兩個人往劉詩文的單身宿舍走。劉詩文問:“我那是單身宿舍,今晚怎麼睡呀。”
“我睡牀,你睡沙發。”高玉香說。
“那這不是鳩佔鵲巢嗎?”劉詩文說。
高玉香一笑,說:“就鳩佔鵲巢了,你又怎樣?”
開門進門關門,劉詩文和往日一樣,都很自然很平靜。倒是高玉香還沒等劉詩文反應過來,就把劉詩文緊緊地摟住了。劉詩文衝她一笑說:“等我把包包放下。”
“我不。”高玉香奪過包包往沙發上一扔,又把劉詩文緊緊地摟着……
第二天的四點鐘,還沒到下班時間,劉詩文就開車到街道辦的樓下。等了一個小時,高玉香纔出來。
小車在高速路上飛馳,天色漸漸暗下來了。晚霞消褪之後,月光逐漸清晰起來,來來往往的車輛在奔流中,駛向自己的歸途。
劉詩文問高玉香:“梅州是客家人的故鄉,女婿第一次見丈人丈母孃,有什麼規矩沒有?如果有,你要告訴我,免得我失禮啊。”
“沒什麼規矩,我的爹媽對你是否滿意,你吃麪時就明白了。”高玉香說。
“此話怎講?”劉詩文問。
“當準女婿到女方家作客時,女方會煮一碗湯麪給準女婿吃。如果女方認爲準女婿符合家人的意願時,湯麪中會有兩個雞蛋;如果女方認爲準女婿還不夠滿意時,湯麪中只會有一個雞蛋,表明準女婿還需努力,才能得到女方的認可。準女婿吃完這一湯麪,自然心知肚明。”高玉香說。
“那我怎麼表現,才能吃到兩個雞蛋呢?”劉詩文問。
“怎麼表現是吧,把你兩個蛋給我吃,就能換有兩個雞蛋的湯麪。”高玉香美美地回憶昨日晚上的瘋狂,打趣地說。
說着笑着,不知不覺,汽車下了高速路。劉詩文說:“我跟老丈人買了兩瓶茅臺酒放在車上,跟丈母孃買什麼呢?你幫忙參謀參謀。”
“我帶着呢,給我媽買了一套連衣裙,就說是你買的。反正,你我不分家了。”高玉香說。
“老婆真是善解人意啊,謝謝老婆。”劉詩文說。
“謝啥呀,人都開封了,還有什麼好謝的呀?”高玉香說。
“咦,開封了也要謝。”劉詩文說。
高玉香引導劉詩文在梅州的市內穿行,街上的人流車流匯成了人海車海,呈現出一片繁華的夜景。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鐘了。
女婿第一次進門,高玉香的爺爺奶奶、父母、哥哥嫂子,還有外公外婆都在等候,劉詩文一到,屋內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雖然劉詩文聽不懂他們說話,但從每一個人的臉上能看得出喜悅來。
不到五分鐘,高玉香的嫂子喊吃飯。說是爲了等他們,菜涼了又熱。
劉詩文拉着高玉香走到餐廳一看,什麼梅菜扣肉、鹽焗雞、客家釀豆腐、碌鴨、八刀湯、客家苦筍煲應有盡有,吃的是客家捆飯。
高玉香的哥哥倒酒,劉詩文說從來不喝酒,一喝酒身上就癢,一喝就上頭。高玉香幫忙打圓場,也說他不會喝酒,如此云云,喝酒一事總算矇混過去了。
在吃飯時,高玉香的嫂子用比較生硬的普通話問這問那,像審問嫌疑犯一樣,從劉詩文的家庭問起,畢業學校、所學專業、工作經歷,個人喜好、年收入等等問了個遍,劉詩文都按照實際情況一一作答。
最後沒什麼問了,高玉香的哥哥說:“我妹子自己選定的對象,她的意願就是我們的意願,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有時間就回家,哥哥嫂子的家就是妹子妹夫的家。”
劉詩文感到一股暖流從心頭流過,他覺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二天早上,高玉香的嫂子給劉詩文煮了一碗湯麪,裡面放了兩個雞蛋,劉詩文一看,會心地笑了。這正應了唐朝詩人杜甫的詩句——
尚覺王孫貴,豪家意頗濃。屏開金孔雀,褥隱繡芙蓉。
且食雙魚美,誰看異味重。門闌多喜色,女婿近乘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