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話

西南中學,陽光格外靜謐,燦爛宜人,灑落在蒼茫大地。

林蔭路旁,百花盛開,爭奇鬥豔,夏蟬鳴叫。

盛夏,空氣中滿是燥熱的氣息。

一位身穿白色校服的男孩子站在教學樓下,手中拿着早飯,似乎在等在着什麼。

良久,一位身穿校服的女孩從教學樓之中走出,她拖着沉重的粉紅色行李箱,艱難的走下樓梯。

一出門,便望向了站在林蔭路旁拿着早飯的男孩。

“藝辭,都過去了,我們忘記昨天,好好在一起行嗎?”

葉小天迎着林藝辭走了上去,他看見林藝辭手中的行李箱,急忙問道:“你要去哪兒?”

“我該走了,離開這裡!”

林藝辭美眸靜靜的望着葉小天,沒有再說話。

“能不能不走?”

葉小天拉住了林藝辭的手,挽留道。

“我必須離開了!”

林藝辭鬆開了葉小天的手,拉着行李箱準備啓程。

“藝辭,對不起,我知道是我的錯,你別走好嗎?原諒我!”

葉小天再次拉住了林藝辭的手,挽留道。

“我不喜歡打架的男孩子,你爲什麼要跟別人打架?”

林藝辭美眸之中滿是心疼,氣憤的說道。

“他們說你壞話!”

葉小天急忙解釋道。

“那不是理由,你知不知道我不想你受傷?”

林藝辭語氣比較重,站在原地狠狠的呵斥着葉小天。

葉小天突然笑了,他笑容很燦爛:“你看,我這不沒事嗎?”

葉小天活潑的原地轉了幾圈,其實他受傷了,身上有着大片大片的淤青,可是他不會告訴林藝辭,因爲他怕林藝辭擔心他。

林藝辭靠近葉小天,輕輕推了他一把,葉小天胸口一疼,連續後退了幾步。

一個女孩子,能夠將葉小天推出好幾步遠,就算是他沒有防備,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騙我,你受傷了,夢語老師都告訴我了,你爲什麼還要瞞着我?”

林藝辭收回芊芊玉手,質問道。

“藝辭,我不告訴你,是因爲怕你擔心,有些事情就讓我來承擔,我會做你的英雄,保護好你的全世界!”

葉小天一步上前,走到林藝辭面前。

林藝辭美眸泛紅,撲在了葉小天的懷中,她緊緊的抱着葉小天,柔聲抽泣道:“你知不知道你不告訴我,我會覺得你不在乎我了,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我要你保護好自己,小天,答應我,以後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林藝辭十分輕柔的抱着葉小天,她怕讓葉小天傷上加傷。

葉小天緊緊的將林藝辭擁入懷中,兩顆心在靠近,此起彼伏,墜落升空。

“留下來,別走了,好嗎?”

葉小天明眸之中滿是柔情蜜意,他似水般的溫柔全都給了林藝辭。

“嗯,不走了!”

林藝辭點頭答應了。

……

大雨淅淅瀝瀝,已經連綿着下了三天,這三天,林藝辭一直沒有走出去,她住在了文藝中心,每天都在教孩子們跳舞,音樂聲起伏的時候,林藝辭便會忘卻自我。

“小天,你什麼時候來找我啊?”

林藝辭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美眸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深邃的瞳孔露着思念。

……

“喂?爸,媽,我還想留在國內一段時間,等快要高考的時候,我再離開,好嗎?”

林藝辭伸出芊芊玉手,將短髮挽入耳後,對着電話那頭懇求道。

她捨不得葉小天,在臨走之前,林藝辭想抽出很多的時間,多去陪一陪葉小天。

她喜歡化學,自己在化學實驗室製作了很多的化學方程式。

她有一個夢想,就是將自己一直想要試驗的一條方程式試驗一次。

那個方程式是她自己寫的,但是馬上要高考了,林藝辭也不能隨意出入化學實驗室。

林藝辭便將自己的方程式寫下來,跟葉小天一起討論着。

“你覺得我這個方程式怎麼樣?”

林藝辭拉着葉小天的手,邊走邊說道。

“挺好的,我覺得肯定能成功!”

葉小天明眸望着紙上的化學符號,笑道。

“我現在只希望,能夠親自做一次這個試驗!”

林藝辭撇了撇紅脣,十分不開心的嘆息道。

高考在即,林藝辭的願望落空了,他們任何人都無法進入化學實驗室。

……

那一天,林藝辭離開了。

她說過,她不喜歡打架的男生,後來葉小天,事事學會了忍讓。

她也不喜歡抽菸喝酒的男生,後來的高中生活,葉小天看都沒有看一眼菸酒。

林藝辭的願望,就是將那化學式親自試驗一次,以證明它是正確的,後來,葉小天想方設法的偷偷進入化學實驗室,但都以失敗告終。

林藝辭離開的那段時間,葉小天發了瘋似的滿世界尋找林藝辭,可,一個人若是想要躲起來,無論找多久,她都不會讓你找到。

葉小天失去了她,他真的失去了她,那年盛夏,那道晚霞,那片星空,那輛單車,以及,那個女孩,都是一場回不去的夢。

《夢憶初夏》,是葉小天小說的名字,或許是爲了紀念那年夏天匆匆一夢吧。

曾經的他們,來回爭吵了許多次,也反覆試探了很多,可是感情,真的經不起兩個人的試探,吵得最激烈的時候,彼此甚至幾個月都不說話。

本來甜蜜的時光,就那樣錯過了,高考在即的夏夜,微涼晚風徐徐吹來,葉小天總是會將自己的外套披在林藝辭的身上。

陪着她回家,陪着她長大,唯有經歷過,才懂得,真正的愛情。

……

葉小天猛然從夢中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房間之中,窗戶沒有關上,大雨淅淅瀝瀝的滴落進來,葉小天渾身麻木無比,全是寒意。

他猛地從牀上跳了起來,一個人望着漆黑的房間,一道道雷鳴閃電讓整個房間忽明忽暗。

葉小天猛地灌了幾口涼水,手機已經快沒電了,他起身去尋找林藝辭。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過了多久,他終於從渾渾噩噩之中清醒過來,打了個出租車,朝着文藝中心前進。

……

“咚咚咚!”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林藝辭以爲是葉小天,急忙跑着去開門。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完美無瑕的臉蛋,金黃色的頭髮,帶着墨鏡,一身黑色夾克和破洞褲,打扮潮流。

“啊?怎麼是你?”

林藝辭心中震驚,美眸之中露出了失望。

那男孩將身後一大把玫瑰花獻出來,舉在了林藝辭的面前。

“真土!”

林藝辭沒好氣的白了那男孩子一眼,準備轉身回到房間。

“這麼長時間不見了,你可想死我了!”

那男孩子奔雷似的竄到林藝辭面前,將她擁入懷中。

“行了,你怎麼突然從法國回來了?”

林藝辭推開了那個男孩子,一個人坐沙發上。

“不只是我,你看,我還帶來了誰?”

那金髮男孩子指着門外,門外走入一位西裝革履的翩翩少年。

羅昊打招呼道:“你好啊,藝辭小姐,又見面了!”

林藝辭尷尬的笑了笑,隨後擺了擺手,道:“你好!”

金髮男孩和羅昊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討論着什麼。

金髮男孩突然間坐在了林藝辭的旁邊,給她捶了捶肩膀,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我餓了!”

“好,我給你去做飯!”

林藝辭白了他一眼,隨後走向廚房。

羅昊在一旁笑而不語。

……

西南大學是化學實驗室,擺放着浩如煙海的化學試劑,無數試驗器材琳琅滿目。

葉小天一個人在裡面搗鼓着林藝辭的化學方程式。

他將一瓶藍色的液體加熱沸騰後,與另外一瓶試劑混合在了一起,時間不斷的推移,試管突然炸裂,無數沸騰着的液體噴射而出。

好在葉小天離的較遠,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但是碎裂後的試管帶着火星,濺落在了存放藥瓶的櫃子旁。

“轟!”

一道火光格外刺眼,無數烈焰沸騰而起,火勢連綿的很快,葉小天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他開始慌張起來,急忙朝着樓下跑去。

大火包圍了整片實驗室,讓葉小天無處可逃。

“救火啊,救火啊!”

夢語老師已經看到了實驗室起火,急忙大喊一聲,拿出手機撥打火警電話。

周圍的學生和老師紛紛抱着裝有水的臉盆跑來,欲撲滅大火。

“誰在裡面?”

夢語問道旁邊的化學實驗室看管員,心中很是焦急。

“好像是葉小天!”

那位看管員焦急的說道。

夢語精緻的俏臉之上浮現了緊張的神色:“不好!”

火勢越來越大,無數碎磚裂瓦倒塌下來,烈火熊熊燃燒。

但是葉小天仍舊沒有出來,他被困在了樓梯口,火勢太大了,他根本闖不出來。

葉小天不停的咳嗽着,大火的煙已經薰的他喘不過起來。

“趴下,小天!”

一道身影從大火之中鑽了出來,將葉小天撲倒在地。

躲過了搖搖欲墜的天花板。

火勢繼續增大,葉小天和夢語都被困在了這裡。

“小天,只要衝出了這裡,就可以逃出去了,你跟我一起出去,好嗎?”

夢語壓制着自己的慌張,她從心底告訴自己,作爲一個人民教師,她必須冷靜。

葉小天和夢語一起起身,朝着大火的方向看去。

夢語心中清楚,想要出去,困難無比,但是隻要出去了,就可以活下去。

“小天,答應老師,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夢語淚眼婆娑的望着葉小天。

“老師,您幹什麼?”

葉小天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被烈焰包圍,是夢語,夢語用自己的力量將葉小天推了出來。

她進來的時候考察過,若是借一個人的力量,剛好可以殺出重圍。

夢語作爲一個人民教師,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學生喪命火海,他寧願付出自己的生命,換來葉小天的平安。

葉小天從火海之中飛出,腦袋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眼眸疲倦的要死,他漸漸失去了知覺。

臨閉眼之前,只有熊熊燃燒的化學實驗室,和夢語二十幾歲的臉頰。

……

“先生,先生,您醒醒!”

司機師傅叫醒了葉小天。

葉小天捂着額頭,他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腦袋傳來了劇烈疼痛,他心情糟糕到了極點,他真的希望,那只是個夢。

可並不是夢,這一切,都是最真實的經歷。

葉小天心情糟糕透了,也沒有打傘,被大雨淋溼了衣衫。

“轟隆隆!”

一道閃電在天邊劃過,稍縱即逝。

葉小天不禁打了個寒顫,夢語希望他好好活下去,可是他心中仍有那一份愧疚。

那是一條人命啊,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被他給害死了,爲了救他,葬身火海,這都是葉小天的責任。

若是不去做那個試驗,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可是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

葉小天站在文藝中心的門口,給錦惜打了個電話:“喂,錦惜,你姑姑夢語,是我害死的!”

“別發神經了,小天哥哥,你是不是腦子摔壞了?”

錦惜在電話那頭打趣道。

“我說的是真的,實驗室失火,她爲了救我,失去了生命!”

葉小天頹廢的坐在地上,用着僅剩百分之一電量的手機,最後撥打給了錦惜。

電話掛斷了,他的手機徹底沒電了,葉小天心中滿目瘡痍,那顆心已經千瘡百孔了,他將沒電的手機扔在雨中,如同扔垃圾一般。

手機碎裂,任由雨點拍打在它的身上。

微弱的燈光照亮了葉小天的臉頰,他無法釋懷,若不是他要一意孤行,如何會造就了夢語的死?

葉小天如同孤魂野鬼一般,蹲在地上抽菸,冷風吹過他的臉頰,給他增添了幾分滄桑。

他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煙,煙是苦的,但是他的心,更苦,或許這就是以毒攻毒吧。

葉小天抽完最後一根菸,他用短短的十分鐘,抽完了一盒煙,他咳嗽了幾聲,吐出了喉嚨中的血漬。

葉小天起身進入了文藝中心。

“飯來咯!”

林藝辭將一碗麪條擺在了那位金髮男孩的面前,笑道。

羅昊在一旁發呆的看着林藝辭如同刀削般乾淨的側臉。

“咚咚咚!”

一陣低沉的敲門聲傳來,羅昊微微一笑:“我來吧!”

他起身去開門。

葉小天看到了羅昊,他心中一沉,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羅昊彬彬有禮,對着葉小天伸出手:“你好,請問你找誰?”

葉小天明眸之中的寒意似乎能夠將人吞噬,他沒有理會羅昊,在那裡冷哼了一聲:“滾開!”

這種沒禮貌的行爲突然讓羅昊感覺到了一絲不悅,淡淡的皺着眉頭。

“小天?”

林藝辭驚喜的跑到門外,那位金髮男孩也跑到了門外。

葉小天望着兩男一女,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任何的感情波動,只是淡淡的站在原地。

“小天,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林藝辭美眸之中有些淡淡的不悅,輕挑了眉,教訓道。

“喂,你是誰啊?”

那位金髮少年十分不愉快的瞪着葉小天,他將手放在了林藝辭的肩膀之上,將林藝辭抱在了懷中。

“走吧,別管他,你不是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嗎?我要你餵我吃飯!”

那位金髮男孩拉着林藝辭的胳膊,準備往回走。

葉小天沒有任何的感情,只是悽然一笑,轉身離去:“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我爲剛纔的事情道歉,對不起!”

葉小天一個人在大雨之中走着,他努力的擡着頭,望着漆黑的天空,雨水滴在了他的眼裡,他不想讓自己的眼淚落下。

或許,他是真的心死了吧。

“你滾開!”

林藝辭推了一把金髮少年,眉頭緊鎖,怒喝一聲。

“姐,這到底怎麼回事?”

林楓一臉疑惑的望着林藝辭,他是她的親生弟弟。

“小天,小天!”

林藝辭連外套都沒有穿,便朝着文藝中心外追了出去,她想要找到葉小天,並且跟他解釋清楚。

但是等她跑出文藝中心的時候,卻發現,外面的世界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了葉小天的身影。

林藝辭跪在雨中,抱着腦袋痛哭:“小天,對不起,小天,是我的錯!”

林藝辭再次崩潰了,好不容易見到了葉小天,卻是這樣一個下場。

大雨落在了他的身上,林楓和羅昊也追了出來,看到林藝辭如此,羅昊也不由得心疼,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林藝辭的身上。

“姐,我們回去吧!”

林楓蹲在林藝辭的旁邊,用手扶着林藝辭。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林藝辭在雨中大吼道,她彷彿失去了理智一般。

“走,上車!”

羅昊將自己的勞斯萊斯開了過來,他們朝着葉小天的家走去。

林藝辭仍舊流着眼淚,她在抽泣,她恨自己的任性,人就是如此奇怪的動物。

若不是剛纔林藝辭的所作所爲,也不會找不到葉小天。

葉小天一個人走在三環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遠,究竟走了多長時間,他只知道,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絕望。

既然林藝辭已經心有所屬,葉小天也不會再去打擾她了。

時間不斷推移,葉小天想要找到夢語,她只記得,夢語在後海公墓那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