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洪濤、小舅舅、孟津、外加一個滿臉大鬍子的保羅連訣出現在沙城鄭家大院附近,另外一輛車裡還坐着四位貌美如花的大姑娘。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裡在舉辦婚禮,誰來了誰都得以爲這裡是辦廟會呢。整條街都已經快進不了車了,不是不讓進,而是街道兩邊都停滿了,從內蒙到山東,各地牌照都有。洪濤只能把車停到了一條街以外,然後帶着大家步行前往。
同行的還有兩輛海獅麪包車,車裡坐着十五位所謂的時裝模特和一個小型演出團隊,帶隊的人是個謝頂的胖子,見到洪濤之後那個自來熟啊,就和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一般。
“洪老弟啊,三元娛樂城一別,可想死哥哥我了,你今天這是……哎呦喂,這是張總和孫經理吧!恕小弟眼拙,第一眼我愣是沒敢認,主要是您二位好像又漂亮了不少,精氣神完全不一樣啊!”
“老高啊,今天可不能掉鏈子,唱歌跳舞變魔術得精彩,但重頭戲可是咱的模特隊。我的意思已經和你說了,但你還得給我交個底,到底敢不敢脫啊?”張媛媛和孫麗麗已經認不出高帝是誰了,當初他在三元娛樂城裡帶團表演的時候根本不起眼,也犯不着記着他。洪濤一看孫麗麗那種問詢的眼神就知道她們忘了,爲了避免尷尬,還是自己出面吧。
“兄弟,我高帝雖然不是什麼大經紀人,可從來是說到做到,要不您先上車,我讓她們在車裡點簡單演一演?”一聽洪濤要質疑自己的專業水準,高帝立馬忘了去拍張媛媛她們的馬屁,急赤白臉的就要拽着洪濤上模特隊的麪包車現場驗貨。
“得得得,咱不能當街幹這個啊!我是怕你一會兒拿不到雙份的紅包。其實我這個紅包拿不拿根本不吃勁兒,你看我像包大包的人嘛?但主家可不管這一套,只要你的人給他掙臉了,讓他覺得說話好使、場面熱鬧,這個包可就沒譜了,明白不?”
洪濤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像拉皮條的,一頭要和嫖客吹手底下的姑娘多水靈、多懂事兒,一頭還得忽悠姑娘讓她相信這位客人出手大方、待人體貼。
“明白、明白!可是我就怕您說的這位鄭老闆一高興起來摟不住,你說這兒山高皇帝遠的,不會出點什麼事兒吧?”這也就是洪濤算熟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高帝才大着膽子帶隊伍來沙城準備撈一筆,但凡換個不是太摸底的人,許諾的錢越多他越不敢來。別說錢給不給,到時候人能不能全乎着回去都是問題啊。
“你看,我白叫你一聲哥哥了,不是靠譜的活兒我能專門給你來嗎?把心放肚子裡,今天不是喝花酒,是鄭老闆兒子結婚,大喜的日子,你琢磨能有別的事兒嗎?誰要敢在這個場合撒野,不用等你我樂意不樂意,主家立馬就得翻臉。把心放肚子裡,今天你的工作就是怎麼熱鬧、怎麼花哨怎麼來,膽子一定要放開、步子一定要邁大。這裡不是京城,你使勁兒邁,肯定扯不到蛋!”
高帝的擔憂也是很合理的,如果不是鄭舅舅這樣的關係自己也不會當這個皮條客的,爲了讓高帝能放下包袱,還得接着開導啊。
“原來我以爲你是真混子假流氓,現在我算聽明白了,你是個真流氓,這麼噁心的事兒也幹?掙到手的錢你花着舒服嗎?噁心!”高帝正聽得如醉如癡,很有拿出小本本記下來的感覺,兩個人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女聲,音色很好聽,有女中音的渾厚但不低沉,韻律中帶着磁性,可內容很難聽。
“你丫……這位是……”高帝的嘴比洪濤還髒,扭頭就想來兩句,可是一見到齊睿的裝束打扮和氣質,立馬就知道不好惹,轉而變成向洪濤求教了。
“這位是盛唐古藝沙龍的店主,齊睿齊女士。老高,你和她應該是同行,她也是跳舞的,你們倆多親熱親熱,說不定以後能互相幫襯幫襯。孟哥、孟哥,慢點走,午飯還早着呢,我問你點事兒!”現在的齊睿直追當年的孫麗麗,成了洪濤最頭疼的人。只要見面,她對自己就沒一句好話,極盡挖苦諷刺之能事。
而且想躲都躲不開了,她和歐陽凡凡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居然說動了張媛媛和孫麗麗,也到小院裡來入夥,除了上班之外,洪濤每天至少要面對她兩次,捱罵都是成對兒的。可洪濤又不能和對待孫麗麗那樣罵回去,人家好歹也是金月的恩人,那也就是自己的恩人。咋辦?沒轍,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得硬着頭皮裝王八。
至於說這個姑娘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洪濤還真摸不透。按說自己和她也沒仇啊,剛開始那點摩擦不是都已經互相原諒了嘛,自己還給她免費裝了燈光音響。有一段時間雙方相處的還是很客氣的,怎麼過了春節之後,她就突然又把自己當死敵了呢。
按照張媛媛的說法,這種搞藝術的女孩子都特別敏感,肯定是自己有哪兒不檢點又讓人家看不慣了。洪濤倒是比較認同這個觀點,但打聽了好幾次齊睿也沒給答案,讓自己至今仍是暈頭轉向,想痛改前非都沒機會。
“鄙人高帝,索菲亞演出公司的經理,請問齊小姐在哪兒高就啊?”洪濤跑了,高帝就成了他的替罪羊。這位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呢,聽洪濤的意思這位齊小姐也是混文藝圈的,還和自己是同行,那趕緊遞名片吧,保不齊人家是接高檔活兒的呢,多認識一個就多一條活路。
“噁心!”但凡換個人也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和一個陌生人甩臉子,可齊睿就幹得出來,不光甩了,還要罵,然後踩着她的平跟短靴邁開大長腿,根本不拿正眼看高帝,昂首挺胸的走了。
“什麼玩意……嗨嗨嗨,我說你們幹嘛呢?逛街來啦!麻利着走啊。今兒我可把醜話說前面,主家是當地的這個,錢都用大卡車拉,能不能拿到手就看你們幾位了,到時候可別給我掉鏈子!”
高帝要比洪濤想得開,他在夜店裡四處組團表演,啥人沒見過、啥大巴掌沒捱過,齊睿這點小小的看不起對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事兒。瞬間就切換到了工作狀態,把身後跟着的那羣模特姑娘趕得和鴨子一樣,嘰嘰喳喳的向前一路小跑。
這個鄭家大院已經不是洪濤曾經來過的那個院子了,是鄭大發專門給鄭發蓋的新院子,如果沒人帶着洪濤確定自己路過這裡時保證不會認爲這裡是人住的,它更像一個縣政府辦公大院,甚至還要更高級一些。
院牆下半截由花崗岩壘砌、圍牆上面全是精美的鐵藝柵欄,足有三米高;院子大門非常有特色,它居然是不鏽鋼電動的,四五米寬,邊上如果再弄個崗樓、配兩個穿制服的武警,基本就是公安部的正門,也不知道這是誰給出的設計方案。
院子裡面全都是花崗岩漫地,走上去硬邦邦的,就和走在天安門廣場上一個感覺。最缺德的是院子裡還真戳着四個縮小版的大理石華表,每個上面站着一個光屁股美人,這中西合璧合的,真絕了!
院子的盡頭是一座三層小洋樓,雪白雪白的,不是塗料,全是大理石。爲了繼續把中西合璧進行下去,小樓的一層是中式,中間是個門廊,兩邊還帶着車道,擺上一排花籃就和積水潭醫院的急診室車道有一拼。二樓則是西式的,外飄窗加半圓形的石柱造型,還有一個巨大的內嵌式陽臺。陽臺頭頂是一組精美的西式浮雕,洪濤眯着小眼使勁兒看了看,你大爺,是八仙過海!
三層又迴歸了民族風格,飛檐斗拱,只不過都是水泥鋼筋的,上面還蓋着一層綠色的琉璃瓦。對這個造型洪濤倒沒啥意見,只要別蓋黃色琉璃瓦就成,那玩意以前是皇家,現在都是博物館和陵墓,太喪氣。
現在前院已經成了貴賓席,二十張大圓桌整整齊齊碼放着,舞臺更給力,就是一樓門廊上面的平臺,這裡夠高,不會存在視線問題,而且有小樓擋着也避風。爲了不受外界氣候影響,院子上面還搭設了臨時的天棚,好幾層塑料薄膜,就和蔬菜大棚差不多。
如果要以爲光是這二十桌那就大錯特錯了,前院只是整個院落的三分之一,小樓後面的空間更大,那裡是普通坐席,一樣有天棚。光是這些鋼架和塑料薄膜,估計沒個十萬八萬的就拿不下來,而且只用一次,鄭大發家不種地,估計也沒地方弄個大棚。
“張家口車隊孫老闆禮金三千……”和城裡結婚收份子錢不同,這裡的份子錢要在門口交,兩邊都有桌子,當場點清錢款再高聲喊出來,真有點舊社會大茶壺在青樓門口迎客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