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一,該幹嘛呢?該去姥姥家編瞎話了。既要讓姥姥理解自己把金月送走的行爲,還不能跟老太太說金月和邪教有關聯的事兒。
老太太是生在舊社會、長在新中國的一代人,這些年的任何一次運動她都親歷過,對於這種被政府嚴令禁止的事兒她非常敏感,就算不抱重外孫啥的,她也不會讓家裡人把這樣的女孩娶進門,因爲按照她的生活經驗,這種事沾不得,有滅門破家的危險。你和她說什麼現在沒這麼嚴重了,她老人家也得聽啊,在她腦子裡有自己的一套標準,平時看不出來,關鍵時候很是頑固。
編什麼瞎話呢?昨天的酒沒白喝,早就和金叔叔溝通好了,就說金月要去國營單位上班,出國不是自己安排的,而是單位指派的,出去學幾年回來就當領導。
國營大單位!這個詞兒在老太太腦子裡是百分百褒義的,不管你說你多能掙錢,沒有國營兩個字兒,老太太都覺得有瑕疵。
當領導,還是在國營大單位裡,那就必須是大喜事了。自古國人就喜歡當官,老太太自然也不例外。要是個芝麻粒大小的官也就算了,這還得送出國培養,回來官肯定小不了啊!
“小明啊,趕明兒給你爸上墳的時候也把小濤的事兒唸叨唸叨,咱家孩子出息啦。晚幾年結婚不怕,我還能熬住,單位裡的事兒要緊!”果然,和抱重外孫相比,老太太很快就衡量出哪頭輕哪頭重了,不光沒埋怨洪濤,還做出了新的批示。現在她已經把金月當成了洪濤的媳婦,結不結婚不重要,親家都親自登門了,這個外孫媳婦就沒跑兒了。
既然是洪濤的媳婦,那就是家裡人,女人出嫁之後就和孃家沒啥關係了,算是丈夫家的人,這也是老太太的認知標準。所以金月的進步當然是洪家的進步,洪濤的爸爸原則上講算是入贅的女婿,那自然也是胡家的光榮!
“小濤,回家也給你爸媽掃掃墓,和他們唸叨唸叨,你出息了他們聽了也高興!”光讓姥爺知道老太太還覺得不太全面,洪濤父母自然也應該儘早知道這個好消息。
“嘿嘿嘿……昨天我就說了,四盤八碗的貢品都擺上了。”這次洪濤沒說瞎話,他每年都祭拜父母,只不過就是時間不太固定,啥時候想起來、啥時候有感覺了就啥時候開始。大年三十下午祭拜亡者,估計全京城也沒幾個。
“嗨,日子錯啦……這得等鬼門開……”姥姥讓洪濤這種瞎折騰給說樂了,她也知道現在的人不太講老禮了,可還是忍不住要說出來教育教育後代。
“媽,您快打住吧,大過節的咱就別老鬼鬼的了。大哥,來來來,入桌入桌,咱先喝着。”說別的小舅舅都能忍,還在一邊陪着點頭稱是,唯獨一提鬼啥的他立馬就不自在了,寧可打斷姥姥的重要指示,也不想接着聽。
姥姥當然不會怪小兒子,不光不怪,還得吩咐正在廚房裡忙活的小姨、大舅媽、大姨抓緊整幾個涼菜端上來,老爺們該喝酒了。而她則是在一邊坐着繼續看電視,堅決不上桌。這也是姥姥家的傳統,自打洪濤小時候記事兒起,逢年過節家裡正式吃飯時,不管來沒來外人,姥姥從來沒和自己一桌吃過飯。
不光是姥姥,家裡的女人一個都沒有。男人不喝完、吃完,女人們就只能一邊看着、廚房裡忙活着。即便是姥爺走了,但姥姥還頑固的堅持着這個說起來有點不近人情的生活傳統,家裡的幾個孩子也都理解老人的心情,沒人急着要去改變什麼,反正也習慣了。估計要等她老人家也走了之後,洪濤纔有機會和小姨、大姨、大舅媽她們一起在年節的家宴上喝酒聊天了。
“你就不是玩意吧,蒙你姥姥和喝涼水一樣順溜,等金月回來之後我看你怎麼辦!”那番升官發財的屁話有了金叔叔做背書,大家都信了,只有小舅舅不信。吃完了飯,洪濤跑到小舅舅屋裡準備說說鄭髮結婚的事兒,結果還沒張嘴呢,小舅舅就把自己給揭露了。
“嘿嘿嘿,我鄭舅舅也不是當地下黨的材料,閒話傳的真快啊。”洪濤壓根也沒打算瞞住小舅舅,鄭大發和小舅舅纔是朋友,自己還排不上號,他要是不和小舅舅唸叨這件事兒才得奇怪。
“你就是蔫土匪!這麼大的事兒說辦就給辦了,也不怕吃了瓜落!”小舅舅還不依不饒呢,也難怪,洪濤把很多事兒看得很輕,但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個思維,有些東西即便是小舅舅也不敢瞎碰。
“她就是一時糊塗跟着別人瞎跑腿,我側面和孟津打聽過了,像她這種情況只要不是骨幹成員,沒有太多人指認揭發,就算在國內待着也不一定有事兒。爲了保險起見我才把她送走,過幾年回來就沒事兒了。”洪濤明白小舅舅是怕自己考慮不周,趕緊說點好聽的給他減減壓。
“萬一她要是出去不會來了,找個老外結婚,你這不是賠本賺吆喝嘛?傻了吧唧的還供着人家吃喝花銷,結果到頭來全送人了。”小舅舅擔心的還不僅僅是安全問題,他對金月也沒那麼大信任,主要是現在這種事兒太多了,也沒法信任。
“嗨,那我也不能眼看着她倒黴啊,只要還是我未婚妻一天我就得管。至於說以後嘛,該死吊朝上,愛咋地咋滴吧!”說實話,從邏輯上講小舅舅說的事情並不是百分百不可能發生,只要有一點可能性,洪濤就不能瞪着眼說不怕,只能聽天由命。
“那你也別光給她花,給你舅舅我也預備點吧。過完年我和別人打算包個酒店乾乾,你還有富餘錢沒借我點,不白借,算你股份。”洪濤自己都這麼想得開,小舅舅也就不再繼續埋怨了。但也沒饒了洪濤,準備幫着外甥一起花錢,免得都被外人騙走。反正在他眼裡洪濤就是個孩子,永遠長不大的傻蛋,分分鐘被別人騙的貨。
“要多少?啥酒店啊?”小舅舅難得和自己開次口借錢,洪濤必須不能說沒有。當然了,是借大錢,以前那種千八百的不算,那隻能算互通有無。
“你有多少?”洪濤沒說沒錢,小舅舅立馬就來精神頭了。
“幹嘛,你還要抄家啊!給個準數,我再說有沒有。”自打金月走後,洪濤重新拿回了財政大權,不過只是個出納,賬目還在張媛媛手裡管着,花錢可以,但是每筆錢都必須報賬。
“先來個三五十萬吧,多退少補!”和外甥張嘴借錢讓小舅舅有點不太自在,還有點不太好意思。
“那就上限吧,我也不要股份,你要現金還是支票?”只要不超過百萬,洪濤都能隨時答應,超過了百萬,就得去問問張媛媛自己到底有多少錢可以自由支配了。
這還真不是說着玩,現在自己有多少錢還真不知道,不是太多了數不過來,而是壓根就沒想數過,張媛媛之所以能這麼快給予自己百分百的信任,也和自己對錢的態度有關,她不用擔心自己是奔着她小寶箱去的,不光不算計她,連自己的都給她!
“支票,我給你寫個賬戶,不着急,出了正月纔會正式談承包的事兒。”看到洪濤這麼痛快就答應了借錢,小舅舅的尷尬情緒略微少了點,臉上又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