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亦皊想起這幾日的變遷來,似乎就像窗外的景象,還未及看清,就閃過了眼前。從張夫人收了小寶爲義子,梅嫂子要死要活的鬧着把小寶又送回了帥府裡讀書開始,這場關於她一生的鬧劇又繼續上演了。
先是嫂子把上吊繩子搭在了房樑上,哭着喊着要尋死,惹得傭人們如看耍猴一般看着他們姑嫂。梅亦皊若是再多言,更大的熱鬧在等着她。
而後,張夫人沒幾日就一臉怒容的來到了梅宅。她本是詫異的,還未等她開口相問,張夫人開門見山就把話給說了,“梅夫人,妹妹,你們可知那個周啓遠和大帥說什麼麼?”張夫人握着杯子的手竟然有些發拌,“真是氣死我了,他居然要妹妹去給他作妾!”
作妾……梅亦皊不由得自嘲的笑笑,原來她以爲周啓遠只想在界州演繹一段風花雪月罷了,卻不想他倒生了留得她的心,是因爲她腹中的孩子罷?
張夫人說着話,眼圈半紅起來,“我哪裡會讓我的妹子受這種委屈。我當時就和大帥吵起來了,我說,亦皊是我的義妹,我不會不顧及她的。周啓遠不過一個司令,怎麼就敢這麼欺負人,好歹這是我的妹子,傳出去讓人怎麼說我?”
張夫人越說越激動,最後竟然落下淚來。梅嫂子一見忙勸起來,現成的話說了有好多句。
張夫人收了淚,又說道:“大帥說這周啓遠有他的難處,家裡早早給定了親,也是沒辦法的事,現在妹妹又有了孩子,自然就要此生跟着他了。但是他在電話裡對大帥信誓旦旦的保證說,正室夫人還未過門,他要先娶咱們亦皊過去,叫亦皊跟在他身邊,待孩子生下來後,是長子,他也好堵衆人的口。就算正室再進門,誰還敢不把你們母子放在眼裡。”
“我聽着大帥的話到底也是生氣,昨晚上和大帥吵了一晚上,今天早上我也沒和大帥說上一句話。”張夫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梅嫂子一拍巴掌,“夫人您瞧您,何苦因爲我們家的事您和大帥鬧得不痛快呢?”
張夫人一揚眉,冷着一張臉說道:“什麼你們家我們家的,亦皊是我義妹,這裡就算我的半個孃家。”
梅嫂子忙勸起來,“我瞧着大帥的話也是有道理的,這周司令也確有難處呢。聽夫人所說,他倒對妹子算是誠心了。”梅嫂子說這話時望了望身邊的梅亦皊,才又說道:“夫人也別爲難,我看這門親事倒也做得。”
梅嫂子說着話,張夫人也看向了梅亦皊。梅亦皊揚起了臉,她還能如何呢?她雙眸平靜得如一潭死水,“我聽嫂子的。”
梅嫂子樂開了花,不住的贊起她來。
張夫人用眼色打發走梅嫂子後,攜住梅亦皊的手低低說道:“妹妹從此是周司令的人了,我又是妹妹的義姐,妹妹去了川平後,該勸着周司令好好跟着大帥打江山,待這江山都是咱們時,大帥也定然不會薄待了周司令和妹妹。妹妹想想,我們姐妹的男人平分這大好河山,那豈不是我們姐妹的福分?此後小寶在我這裡,妹妹儘管放心。”
放心……梅亦皊的手生微抖了抖,她怎麼能放心?
張夫人說着話,眼睛不曾離開梅亦皊。梅亦皊垂着的頭點了點,張夫人也繼續笑起,“我就知道妹妹是個明白人,好了,妹妹若是累了就回去歇歇罷。”
梅亦皊起身回了後院,一頭紮在牀上。她的名聲已壞了,又有了那個男人的孩子,她還想如何?她淡淡的揚起了睫毛,紅木牀的承塵擋住了她的視線。爲妾,在別人眼裡,也許是她最好的出路了。而自己這個妾,卻被人拿住了親情的枷鎖,此後就算是在川平,她的日子一樣不好過。
正想着,車廂外有敲門聲,一個女傭打開了車廂的門,捧着一壺熱茶進了來,“小姐,您一會兒想吃什麼?”
這個叫秋玉的女傭是張夫人陪送來的丫頭,不過十**歲的年紀,模樣生得很是齊整。梅亦皊心裡也清楚,她是張夫人的耳目。
梅亦皊拿起一盞茶杯,輕輕喝着,“白粥配些清淡的小菜就好,不要太過油膩了。”
秋玉笑着答道:“小姐也不能一日三餐都用白粥啊,要不我讓他們再蒸幾個素包子罷。”
梅亦皊點了頭,秋玉才退了出去。
走的時候,兄嫂和張夫人來
相送。張夫人已經和梅嫂子不大親熱了,因爲梅嫂子獅子大開口,向張夫人要禮金二千大洋。大家心裡都清楚,這錢張夫人定然不會向周司令去要,只能張夫人自己出。
梅大哥臉上也因此事而發赤,他只覺得像是賣了妹妹一樣,再沒臉跟妹妹說什麼話了。梅嫂子成了最爲熱情的那個人,她嘻嘻笑着向梅亦皊招手。
梅亦皊當時望着車廂下的幾個人,心中哀嘆起來,從此天各一方,她連自己也顧不得了,還能如何顧得了他們。
梅亦皊在火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四天,在第五天的下午時,火車到了川平。
秋玉扶着梅亦皊的手下了火車,一下火車,梅亦皊就見站臺上立着一隊整裝肅穆的兵士,兵士前面一名副官模樣的人向梅亦皊敬了禮,才說道:“是梅小姐罷,我是司令的副官我叫馮岱峰,司令在開會,特叫我來接梅小姐回府上去。”
梅亦皊向年青的軍官微微頷首,那人從秋玉那裡接過了梅亦皊的行李,引着梅亦皊去了等候已久的汽車上了。
汽車並未開向川平市,而是開去近郊的一座山上。梅亦皊下了車,望着半山腰的小洋樓,問馮岱峰,“這裡是司令府麼?”
馮岱峰恭敬的回道:“報告梅小姐,這裡是我們司令的別院。”
在界州是金絲雀,在這裡依然是,她連他的正經府邸都是入不得的。梅亦皊垂下眼去,隨着馮岱峰進了半山腰的別苑裡。
馮岱峰引着梅亦皊去了二樓的房間,便帶着秋玉去了廚房。梅亦皊走進那間房,環視着這間屋子。這是一間極大的房間,外面有間小花廳,裡面是臥房。
梅亦皊緩緩走進臥室裡。吸引她的便是兩扇極大的窗子,窗口兩邊掛着厚重的紫色綢緞窗簾,窗簾邊上縫着一個個小絨球,看上去雍容華貴。此時落日的餘暉正映入房間裡,透過鋥明的玻璃窗,灑入房中一片金黃。
梅亦皊走近窗邊,從窗口看向苑裡,可見綠蘿藤架鞦韆。如果這裡不是他的別院,她也許就會喜歡上這裡。
秋玉這時走了進來,悄悄告訴給梅亦皊說:“小姐,這座別苑很大呢。”
梅亦皊收回目光來,低下頭去,“再大又如何,不過是大些的鳥籠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