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前,蕭靜好和十七被梅鄉入口處的官兵攔了下來,還一人發了一張布巾,叫掩好口鼻預防瘟疫。
在村口遠處的大樹邊,蕭靜好靠着樹幹坐下,啃着乾糧瞧着村子裡上空飄出的濃煙,啃了幾口覺得那煙讓人作嘔就再也吞不下那硬邦邦的乾糧了。
十七牽着餵了草料的馬走過來,拿出水囊遞給蕭靜好,說道:“別擔心,主子已經控制了吳道遠,這些災民會得到最妥善的救治的。”
蕭靜好接過水囊喝了口水,點點頭,她一點都不懷疑十七這麼篤定的一番話,沐沂邯已經到廬州三天了,若還沒控制一個半個人倒是真不像他的風格,再說這裡對瘟疫的控制井然有序,她可不覺得廬州府這些吃乾飯的傢伙真會把災民的命看在眼裡。
“走吧!”
和十七上馬,這裡封村,只得往鹽湖北邊繞到廬州城,從北門混進城再說,只不過是多繞幾個時辰的路,要真讓她坐船渡鹽湖還真夠嗆,現在洪訊還未完全過,萬一在湖心翻了船難道還要游到廬州城。
往北走村落比較稀少,馬不停蹄的跑了個把時辰就已經算是繞過了鹽湖,接下來在往西南迴行沿着官道駕馬行兩個時辰就可到廬州城北城門。
“我覺着有點不對勁!”
蕭靜好偏頭問身後的十七:“怎麼了?”
“你看道邊草地,都被壓塌了,看痕跡來推斷應該是在方纔有大隊人馬經過。”十七放緩馬速,仔細看官道兩旁草地。
蕭靜好想想也覺得很蹊蹺,駐軍是在城內,在城外出現的只有地方的督標軍,在沒有戰事的時候是嚴禁調配的,就算是總督也要先通過兵部才能調動,但這個江淮總督似乎很牛叉,仗着皇后撐腰儼然已將自己當做了一方王侯,私調督標軍進扎廬州城外,結合城內駐軍圍剿沐沂邯,哼,老不死的!
十七又仔細看了看官道中央的泥土,笑了笑,說道:“如果沒猜錯,他們的餵馬的草料應該還沒運到。”
蕭靜好腦筋一轉,看向身後的十七,陰測測的呵呵笑出了聲。
“走!”十七調轉馬頭,朝着方纔經過的村落飛馳兒去。
“喂喂,我的祖宗,您少摻點,不然這味太大,連馬都不吃何況是人!”
夜幕下,一隊糧草押運隊伍正停在路邊,一個形容猥瑣的守備官模樣的人低聲下氣的拽着一個小兵的衣角,一臉諂媚的笑。
小兵彈開他的手,罵道:“格老子的,哪這麼多廢話,煩了老子都塞你嘴裡去!”
“行,行,都依您,可否先將藥賜給小的?”猥瑣的人伸出猥瑣的雙手一臉猥瑣的笑。
小兵挑脣一笑,一巴掌打開他猥瑣的手,道:“咱主子說了,你今早吃的那顆能頂到明早,明日到了廬州再給你。”說完瞧了瞧這人還一臉哀求的看着自己,眼睛一瞪罵道:“再不滾開老子送你去見你太爺爺!”
猥瑣的人嚇得一驚,忙灰溜溜的閃開了,走到隊伍前邊點了一半車隊吩咐道:“你們這些走巢縣,將糧草送到北邊大營,別多話也別問他們是什麼兵,知道了嗎?”
爲首的一名副將躬身答道:“是,屬下知道怎麼做!”
“好了,去吧!”
“你!”劉昌平指了指隊伍裡的一個小兵,說道:“你馬術好,繞近路先進城給信,就說劉韞調的糧是兩日的!”
小兵領命後跨馬飛速先行了。
劉昌平跨上馬,手一揮,:“開路!”
流年不利,遇到瘟神,被下了藥不說,還被忽悠着圍着廬州城滿山跑,那日守備軍內亂,在林子裡一場好戰,戰完了又被那人趕回廬江縣等總督的調糧令,還把他太爺爺的太爺爺安插在他隊伍裡。
劉昌平擡頭看天,熱淚盈眶的心裡說道:“劉韞呀劉韞,雖說咱兩姓着一個姓,在這時候我還是要說,你被鬼纏上了,也活該倒黴,依我說你也別捯飭了,一刀嗝屁最暢快,別像我一樣天上地下來回跑,再這樣下去……哥真的傷不起……”
“怎麼樣?我們不會錯過了吧?”蕭靜好趴在草從裡,這蚊子太多,她臉上身上已經被咬了好多包。
十七“噓!”了一聲,豎起耳朵聽着遠處傳來的聲音,確定是馬蹄夾雜着軲轆聲後,他眼神示意蕭靜好準備。
“嗯!”蕭靜好點了點頭,站起來拍拍裙角,跑上官道,清清喉嚨,大幅度的扭起屁股慢悠悠的向前走。
草從裡的十七看着她的樣子,差點一頭栽進泥巴里。
遠處兩個官兵模樣的人駕着馬匹拉的木板車不快步慢的沿着官道駛過來,那兩人遠遠就見着一個女子獨自一人向着廬州城的方向走,兩人謹慎的對望一眼,喚住了蕭靜好,“喂,前面的是什麼人?這大半夜的在這麼野的地方逛?”
蕭靜好一臉驚慌的捂着胸口回過頭,看見是兩個運糧的官兵,“哎呦!”一聲的開始梨花帶雨的哭訴道:“軍爺啦……奴家往梅鄉尋親,哪知親人都被水沖走了,現下身無分文又迷了路,只的尋着這大路走……嗚嗚……這月黑風高的……嚇死奴家了……”
兩個官兵見她哭的滿面淚痕嬌喘不已,又見只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子,心裡防備卸下,想着要不將她帶上,一路上也好撩撩騷揩揩油解解悶。
“前面是廬州城,你一個姑娘家的夜路難行,上來吧,我們帶你一起去!”
“多謝軍爺!”蕭靜好擦掉眼淚福了一福,小步跑上前伸出手嬌喚:“哎呀,軍爺扶奴家一把嘛!”
兩人浮蕩的一笑,一人伸手將她拉上板車,順手還把她的小手狠摸了一把,蕭靜好心裡惡寒面上裝作害羞的把那人的肩狠狠一掌一推,嬌喝道:“討厭……”
蕭靜好那一推可不輕,那兵只覺得這娘們夠辣夠味,看向旁邊一人,兩人對視哈哈大笑。
“哎呦……”蕭靜好摸摸屁股下的麻袋,問道:“這麻袋裝的什麼嘛,墊在奴家……真咯人!”
她身旁那個運糧兵色眯眯的瞧了瞧蕭靜好的屁股,笑道:“小娘子可真嬌嫩,這乾草料也能把你咯的慌,哈哈哈……”
蕭靜好心裡一笑,果真是草料,眼睛掃了掃官道遠處的樹林,十七應該聽到了,她想了想又問道:“軍爺,這麼晚了,拖這麼多草料是要幹嘛嘛……”
另一個車上的運糧兵眼睛一閃,語氣狐疑道:“你一個小娘子,問這些幹什麼?”
蕭靜好撅起嘴,嘟嘟道:“兇什麼嘛,奴家總該知道你們是什麼官兵嘛……”她看向那人,笑道:“好歹該知道這三更半夜的你們要去幹什麼壞事嘛!”
那兩人覺着她此話不對,神色一驚之間正欲收繮勒馬,豈料已經晚了,蕭靜好身邊的這個運糧兵只覺得眼前一晃他的同伴就不見了,他正欲往後看只覺的後頸一陣扎疼,回頭只見身旁的女子陰測測的看着他笑,嘴裡說着什麼他已經聽不到,失去意識前他悟出她的口形,說的是:“安心去死吧!”於是他只有閉上眼睛兩腳一蹬,安心死了。
十七快速扒了地上那個運糧兵的衣服,往身上一套,蕭靜好現在扒起別人衣服也是麻利的不得了,三兩下扒好套上,帶好軍帽兩人幫對方看看,覺得還行,十七把屍體一手一個拎到了林子裡一甩,回來時蕭靜好已經把草料摸了個遍,“好了!開路!”
蕭靜好不會駕馬,十七指點了一下,以她的聰明伶俐跑了沒多遠也勉強能自己駕了,反正是坐板車上又不是騎馬背上,一路晃悠悠走了個把時辰,按着泥地上的蹄印走,沒多久下了官道,前方大營已經在望。
“看看樣子大概有一千人,劉韞膽大,居然調動了一個標的人馬!”十七利目觀察着前方大營,“看來光藥他們的馬還不成,他們騎兵不多,我看姑娘別去了,我一個人混進去!”
“不行!”蕭靜好當即否決,“運糧兵是兩個人,少一個人你怎麼進去?”
她看了看前面,說道:“管他那些,先混進去藥了馬再說,你主子賊精的一個人,然道還會不知道劉韞私調了督標軍?咱們只是路過,順便幫他清理點小麻煩而已。”
“好,都聽姑娘的!”十七呵呵一笑,覺得跟姑娘在一起做危險的事就像探險一樣刺激,一點都不乏味。
趕着車到了大營前,守夜的哨兵把他們攔下來檢查了下,隨便問了兩句就放行了,十七趕着馬先行,蕭靜好緊隨其後進了營地,兩人四處看看,發現只有一個大帳,其餘人都隨便睡在鋪着油氈布的地上,大帳裡亮着燈,四周有巡邏的督標軍,有人看到了他們,喚道:“磨蹭什麼呢?先去把馬餵了!”
“是!”十七回答一聲,帶着蕭靜好一起將車趕到了外圍停馬的位子。
兩人把草料卸下板車,將乾草鋪好餵馬,蕭靜好低聲問十七:“這草料只夠喂一次的,你說他們是不是明日就會動手?”
十七四處看了看,說道:“大概是,也有可能後面還有糧草會押運過來,你看,那邊支了大鍋,我看是還沒確定時間,大帳裡的標統應該是在等着劉韞的指示。”
“那我們現在已經給馬下了藥,明日他們不動手的話怎麼辦?”蕭靜好瞪大眼睛,開始怪自己太魯莽。
十七倒是不急,笑道:“發現了也沒什麼,馬已經給藥了,他們要調馬匹過來也來不及了,這有差不多兩百匹馬,相當於減少了他們兩百的戰力。”
蕭靜好想想也對,反正已經下了藥,能給他們下點跘子也是好的。
“喂,那個小個子,拎桶熱水到大帳來!”
蕭靜好站起來,遠處大帳邊站着個人,正用手指着她喚着。
“好,馬上來!”蕭靜好答的輕快,正要走過去,十七拉住了她的衣角,說道:“我去!”
蕭靜好回頭對他一笑,道:“他指的是我,放心吧,我很機靈的!”
十七緊蹙眉頭不放手,執拗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蕭靜好翻翻眼睛,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乖孩子,聽話!我會小心的,遇到危險我就先叉他眼睛!”她對着他晃晃袖裡箭。
“媽的,磨蹭什麼呢?”大帳邊響起不耐煩的罵聲。
蕭靜好不敢在耽誤,忙扯出十七抓住的衣角跑到大鍋邊,用木勺在鍋裡打了一桶熱水,拎着往大帳去了。
“標統大人,小的送熱水來了!”
“嗯,拿進來!”
蕭靜好低着頭掀簾進帳,看見那人正坐在榻邊看着一摞信箋,他腳邊有個銅盆,想必是要洗腳,她拎着木桶上前,將水倒進銅盆裡,躬身說道:“大人,水倒好了!”
“嗯?”標統眼睛從信上移開,兩眼看向蕭靜好,語露不快。
蕭靜好心裡“咚”的一跳,腦筋轉了轉,忙蹲下身輕輕擡起他的腿,恭聲連連說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輕巧的幫他脫去靴襪,將他兩腳放入盆裡,暗暗罵着,你媽個巴子,沐沂邯都沒享受過本姑娘幫他洗腳,你小心折福,兩眼一掃看到榻上的一摞信箋,最上面一張引起了她的注意——劉韞下的調令!
她低着頭很用心的幫這標統洗着腳,眼睛卻不住掃着那封調令,心裡盤算着要能得到這調令就能抓住劉韞的小辮子,沐沂邯就有足夠的理由上本子彈劾他,私調督標軍的罪名可不小,最起碼能讓他們那一夥躺下個幾個。
蕭靜好這邊打着算盤,卻沒發現標統的眼睛已經盯了她很久,她低着頭,頭髮盤起塞在軍帽裡,雪白纖細的後頸在油燈下閃着誘人的光澤,耳垂小巧圓潤就如一顆上好的珍珠,熱水氤氳撲到她的臉上,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被水薰得微紅的臉頰在標統的角度看上去就像一片粉嫩的桃花。
男人色眯眯的一笑,副將今日找的這個小子很對他的胃口,看這貨色竟比伶人館的那些不知強了多少,就不知道幹起來是否一樣帶勁。
蕭靜好正在銅盆裡輕輕兜着水,心裡開着小差,忽然覺着後頸一緊,竟被連衣服帶人一起被拎了起來,倉惶間瞧向拎起她的男人,頓時倒吸了口涼氣,縱使她未經人事也能從對方眼睛裡看到另人膽寒的欲*火。
下一刻已經被他大力丟上榻,男人急色間踩翻了銅盆,盆中水灑了一地,蕭靜好趁着這個空當捋起了袖子手搭上了腕間的袖箭機簧。
“標統,糧草運來了!”
標統側頭看向賬簾,惱怒的吼道:“行了,叫開竈吧!”
說完回頭正要接着撲上榻時,蕭靜好早已經快速滾下了榻,一陣風似的掀簾出了帳。
“十七!”
她以此生的速度衝出帳,發現十七就在離大帳最近的油氈布邊來回走動着,看她出來他立刻迎上來。
“怎麼了,方纔裡面什麼掀翻了?”
蕭靜好將他拉到餵馬的地方,低聲快速問道:“現在就逃,你有幾層把握?”
十七還沒開口,大帳那邊已經有人在叫道:“把那小子給我抓進來!”
“快走!”
多年來赤雲騎裡的鍛鍊,讓每一個人都有着極快的應變和反應力,在督標軍還未反應時,十七已經將蕭靜好丟上馬,自己飛身一跨,揚起了馬鞭,朝着外圍野地裡狂弛。
後面追殺聲響起,也有人跳上了馬,身後馬蹄聲越來越近,蕭靜好伸頭向後看,十七突然俯身將她壓下馬背,“咻!”的一聲,利箭擦耳而過。
“別怕!”
十七腿敲馬腹,飛揚馬鞭,“唰,唰,唰!”利落卷到身後飛射而來的利箭,反手一甩後面有幾人“啊!”的一聲**馬下。
距離漸漸拉開,蕭靜好摸摸懷中的調令,安心的笑了。
那個標統應該還沒發現她方纔在榻上順手偷了調令,否則來抓他們的這麼會只這幾個人,好在那些馬都被下了藥,不然以他們的武器現在也難這麼快脫身。
馬被下了藥?
“十七,這馬?”蕭靜好欲哭無淚,現在纔算自己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身後十七呵呵一笑,道:“放心吧,這匹馬是拖木板車的馬,還沒來得及下藥!”
蕭靜好一聽樂了,笑道:“你真聰明,十七!”說完只覺得身後男人身子一僵,蕭靜好扁扁嘴,這看上去挺男人的男人,怎麼就這麼愛害羞呢?不用看他也知道他的臉一定又像一個大柿子。
腦袋裡出現另一張白得如玉似的臉,飛揚的長眉,微眯的桃花眼,灼灼的黑眸,緋紅的脣,豔紅的痣……
啊,沐沂邯,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