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天下之大,哪有我這個不祥之人的容身之處呢?我揹着簡單的行囊,站在火車站的售票大廳,看着牌子上閃爍不已,變幻莫測的票務信息,茫然不知所措。
塵世既然無處可去,那麼,出家呢,我突然想起來,南方,有很多的寺廟,不知道能不能容下我呢?
這裡,是著名的佛教聖地。我就不明指是哪裡了,本想過,古時候出家甚爲不容易,不管你怎麼求,他們都不會收留,只能用苦肉計,在山門外跪上個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最好上天垂憐,下一場大雨或大雪,就能被收進去了。
在火車上的時候我想過無數次,要怎麼樣以真誠打動那些本應該慈悲爲懷的女尼姑,可沒想到去了以後才發現,我真是老古董了,現代的尼姑庵,苦肉計是斷斷沒有效果的,別說你跪上三天三夜,就是三十天,她們也未必會收下。
那是什麼規矩來?我至今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可笑。請菩薩恕罪,這可笑的不是菩薩,而是以身侍奉菩薩的這些尼姑。
呃,好像是什麼,哦是了,我想起來了,當我找到管事的人,求他們收下我的時候,那位大姐板着臉,“嗯,長得倒是還不錯,會背金剛經嗎,法華經?般若心經?”
我心想,難道你們出家之前就會背這些了嗎,還不是常伴青燈古佛之後,唸叨的多了,自然也背了下來嗎,還有啊,什麼叫長的倒還不錯啊,我不是來當小姐,或者模特,或者公關的呀。
我愣愣的搖頭,這句大姐就要叫出口,幸虧及時的住了嘴。“師太,我什麼也不懂,但我想,這些東西,我學的很快的,不信,您可以試着把我留下看看。”
大姐嗤之以鼻的,從鼻腔裡噴出一股子氣來,“那麼,你英語過了六級了嗎?如果過了,我倒是可以考慮,形象不錯,倒不會丟我們的人。”
我差點暈倒在那青石之上。大姐,我還真過了六級,可是一則那張證書早不知道被我丟到哪裡去了,二則,就算能找到,我不是出來找工作的,又怎麼會把那樣一個累贅帶在身邊呢?
看我表情很是可笑,大姐斜睨着眼睛,“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們最近在招尼姑,月薪四千,朝九晚五,下班之後願意幹什麼幹什麼,不會有人管,但在硬件上有些條件,這長相,文采都要好,將來出國交流,別丟了我們國家的臉,我是憐憫你有這麼好的條件,你看看你的表情,不願意就走,沒人攔着你。”
我本來還想說點什麼,既然大姐都說的那樣露骨了,我還能怎麼着啊,還是歇了吧我。
渾渾噩噩的從山上下來,我這次是真的無路可走,無處可去了。連世上的最後一塊淨土,都染上了世俗的色彩,唉,這俗世之人,終究不配,有不俗的去處。算了吧,去西藏看看,聽說那裡氣候格外的好,能靜靜心不是更好。
買票坐火車,這些日子坐火車,比我之前總共的還要多。不過在火車上,聽着有節奏的咔噠咔噠聲,我倒反而覺得很受用。數着那個聲音,竟然比數羊還管用,我睡得很安生,好多天都沒有做夢了,真好,我想,如果哪天我又受不了了,合該買張火車票,不管目的地在哪裡都好。
西藏真是個好地方,現在正值金秋十月,天高氣爽,就連空氣稀薄,也倒不覺得有什麼了。
拉薩被稱爲日光城,因爲平均每天有8小時15分鐘的太陽。比在同緯度上的東部地區幾乎多了一半,比四川盆地多了2倍,故稱“日光城”。
虔誠的朝拜者,刻着經文的轉經筒,金碧輝煌的布達拉宮,雲霧繚繞的唐古拉山,湛藍如洗的天空,神秘而深厚的宗教文化,乾淨而原始的自然風景,以及被衆多揹包客盛讚爲“淨化心靈”的城市力量。吸引着越來越多的遊客前往拉薩。
我很慶幸國慶假期已經過了,否則來這裡是看人啊,還是看景呢?
這裡的確能夠淨化心靈,先前心裡的不舒坦,在這一刻,竟然少了不少。我心裡想着,子木一定會喜歡這種地方,乾淨,陽光,我的子木,我應該帶你來這裡的,安葬在這樣的與天接壤的地方,哪天你想回來看我,不就有機會了嗎。
一路上看到好多的朝聖者,不記得哪篇名著裡說過,他們的臉和手腳都髒得很,可他們的心卻是乾淨的。是啊,內心聖潔而不在乎環境艱苦,這也將西藏逐漸造就成爲佛國在人間顯現的一處淨土。
人們面目慈祥,心態安然,善良容忍,無多奢求,不爭不搶不殺生,沒有了世態炎涼與爾虞我詐,豈不是善哉之地呢?
我也想向他們一樣,虔誠的一路走一路的朝拜,可是不行,即使路人的眼睛,看過來的是欽佩和溫暖,我也受不了,看來我就是俗人一個,萬萬算不得虔誠的。
來到拉薩這裡最大的佛寺,被那裡的氣氛所感染,我就顧不得旁人的目光了,一下子就跪在了蒲團上面,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祈禱子木在天國過得好,祈禱瑩瑩身體健康,早日走出內心的傷痛,祈禱楊一,什麼呢,我雖然把他推了出去,可是心裡面,難免有點僥倖,有點不捨啊。
我不知道在那裡跪了多久,生怕像以前在尼姑庵一樣,突然間過來一個和尚,告訴我施主你怎麼死賴在這裡不走呢,或者你怎麼不施捨點香油錢呢之類的。
正想着呢,就覺得有人拍我的肩膀,這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想,一想就不好了。
我無奈的睜開眼睛,準備任命的佈施,或者被趕到一邊去,以免礙了別人的虔誠。
如果這裡不是大雄寶殿,如果不是香的氣息縈繞鼻間,如果不是祝禱之聲時時入耳,我一定會大叫起來,我一定會撲進那個拍我肩膀之人的懷中,又哭又笑。
真是從天而降啊,沒想到這離天最近的地方,沒盼到子木得空來看我,居然是楊一,從天而降一般。
楊一合手而握,深深施了一禮,就出去了。我也步步生蓮的跟了出去,太多的疑問和掛念縈繞在腦海,我不得不跟他出去,真的,只是因爲這樣,沒有別的。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這柳永的詞寫得真好,有一個月沒見過楊一了,竟沒想到再見他,我居然會如此的激動。
眼淚汪汪的望着楊一,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拉着我着了個僻靜之地,一把抱住了,緊緊的,抱得我都喘不過氣來了。“傻丫頭,你怎麼會這麼傻呢,我怎麼會愛上這麼一個傻到家的丫頭。”
我的眼淚,霎時滴落了下來。心裡叫囂着,楊一,上天爲什麼要對我這樣殘忍呢,我也不想,你可知,我有多苦?我的心,像是在黃連湯裡浸泡了一百年。
“你來幹什麼,你怎麼會來到這裡來了呢?我不想見到你,一點都不想啊。”我哭鬧着想要擺脫楊一的懷抱,怎奈他的力氣太大了,根本就不可能。
“子萱,聽話,讓我抱抱,我生怕一鬆手,你就再次消失在我眼前了。”楊一聲音哽咽着,依然緊緊的抱着我。我被他的哽咽所打動,一時間倒也不敢亂動了,任由他就這樣的抱着。
我閉上眼睛,感覺着楊一有力的心跳,彷彿這天地之間,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多麼的寬廣遼闊,多麼的美好靜謐啊。
……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一邊吃着當地特色的小吃,一邊忙不迭的問着,楊一的出現,把我的食慾都勾起來了,好些日子沒有吃的這麼香了呢。
“呵呵,我們這裡人那樣的多,按說找個人就如大海撈針一般,簡直是天方夜譚,可是子萱,你太小瞧我了,你忘了我是我們當地公安局的御用人員,要找一個有身份證的丫頭,那還不是易如反掌?”他輕輕的幫我擦拭嘴角的油膩,寵溺的囑咐我慢點吃。
“我覺得就像做夢一樣,你怎麼會,就這樣來到我身邊了,真的假的啊,要不你捏我一把,我看看疼不疼。”我邊吃着,邊傻兮兮的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