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胭脂留人

卻說沈蝶生等聶遠征出門了,在人家的牀上抱着被子揉來揉去,無論如何不願起牀。剛纔答應聶遠征留下住固然有逗那孩子的意思,另外也有沈蝶生自己的思量。

如果回戲班住的話,且不說自有人會上門問罪,自己眼下的情況吃不吃得消還兩說,便是被師兄弟們發現自己受傷,吳老闆就難免不會知曉。想來他那裡即使不問爲何受傷,也必然會限制自己行動。沈湛那邊還一堆事呢,怎麼可以不出門?這個聶遠征雖然出現的巧合多了一些,但眸正神清;沈蝶生相信自己識人的眼光。

被子上有股陽光般好聞的味道,沈蝶生又磨蹭了好一會兒,終於捨得起牀,頗自覺的從聶遠征的衣櫃裡翻衣服穿。這時她纔不得不承認那人的身材還真是不錯,衣服是歐洲人的標準尺寸,沈蝶生穿在身上不用說都有些晃晃蕩蕩。只是她早幾年頗過過苦日子,有的穿了也不挑,收拾到差不多合適的地步就穿在身上出了門。

街上幾個緊要的十字路口處還有便裝的憲兵警惕地把守着。沈蝶生考慮到沈湛那裡並不好找,心下猶豫一路走去不知會不會另生枝節。事關重大,她頗躊躇了一番,又看了看現在的時間,便索性先坐電車去了徐先生的商行。

上次那件事的來龍去脈還沒有搞清楚,何況也不曾當面道謝,沈蝶生心裡自是有些不安的。顧忌到徐先生商行恰好在鬧市,沈蝶生特意從不爲人所熟的後門處繞了過去。

“您怎麼來了?”沈蝶生還未進主樓,聞聲轉頭,卻是在後院打點東西的司機老王。

“昨晚行動,”沈蝶生四處環顧了一圈,壓低了聲音,“我想還是親自去沈大哥那裡看看才放得下心。”

“街上到處都是憲兵隊的人,明顯是成了的,小沈你也真是,誰能說清謹慎太過會不會反而給人瞧出破綻?”老王不管不顧地扯着她勸道,語氣有些發急。“你又不是不知道,眼下這當口,那麼多人該冒的險都已大多全冒過了,你可不敢在不相干的地方跌上一跤,功敗垂成!”

沈蝶生低下頭,抿了抿嘴脣。“我只是心裡擔憂,躺牀上也歇不踏實,再說……”

“想你也是關心則亂的緣故,”老王卻攔下了她的話頭,手在她臂上輕輕加了幾分力氣。“既是如此,您有什麼說的當面就告訴給徐先生罷,想來次次任務都是乘着先生的車反倒送您去了別處,徐先生現下見了您怕是多少也會覺得歡喜的。”

沈蝶生知道老王的一番暗示下,後面來的人怕就是徐先生了,便也不回頭,照舊改換了話題,和他聊着些有的沒的,及至徐先生走到近前,腳步聲穩穩傳來,這才轉身和老王一起迎了上去。

“沈老闆今天怎麼得了空?”徐秉彰遠遠地從背影並未敢認出,見一身男裝的沈蝶生並着老王一起迎了上來,這才走上近前來打招呼。

“最近忙得差不多了,我專程來看看您。上次的事可多虧……”

“那沒什麼的,廖仲愷想出其不意掩其不備,也不看看他***出的事兒都是些什麼成色,我偏讓他竹籃打水蝕米偷雞,看他下次還敢來我這兒找補你的便宜!” 徐秉彰不待他說完,利落地張口把廖仲愷一通數落。旁人若是看他說話這架勢,決猜不出這做派力量端和的徐先生其實是個頗懂生意經的油滑商人。

沈蝶生笑了笑,雖這常接觸的一圈周圍沒幾個不知情的,但有些事畢竟還剩着一層窗戶紙明面兒上攏着,也壓根不能擺到明面上來,說得直白,反倒讓她一陣尷尬之下,卻也不好接話。

老王便在一旁打哈哈。“說起來上次我送沈老闆一路去戲院的時候,若不是礙於行動將近,沈老闆實在是頗不願意讓先生獨自面對廖仲愷的,總是怕先生萬一吃虧,生意往來上也受了委屈;我那時好說歹說,終於才把她勸下了車……”

沈蝶生這也正色附和道:“蝶生素知徐先生平日爲人,心下不知有多仰羨先生的高義,現下不但不能報答萬一,反倒拖累先生一併受苦,實在是……實在是……”

她說着,不知牽動起哪一處的心思來,眼眶竟微微泛起了紅。徐秉彰肯能爲她做到不惜挑、釁腥風血雨76號關鍵人物的地步,不待明說,見了她眼下的這幅樣子心中自然也是頗爲不忍的。他自知萬萬不該如此,也從未曾對誰表露過什麼,見狀也只是拍了拍沈蝶生的肩膀算作安慰;雖心裡難過,但世道如此,饒是他有些錢財積累,去風流些真正的伶人戲子倒未必不可,只是尤其對眼下這位,他無一絲權力在手,愛護之心有,話是一句也不敢多說的。

不過即使敢說,眼下平和安寧的關係,想來依徐秉彰平素的追求來講,也未必會當真把那些說出口來。他歸根到底,畢竟是個亂世發家的生意人,追求的遠不如沈廖二人各走極端,眼看着廖仲愷的沈蝶生糾纏如此,他最會清算的自然從不過是本錢利潤。

同着老王安慰了一番,沈蝶生定下神來,也自覺失態,略多說了幾句便匆匆告辭。想來時間還早,她看了看身上不若十分合體的衣服,若是未把長髮全束進帽子裡,一路下來也是頗爲引人矚目,少不得還要往戲班去一趟。

只是廖仲愷現下未必不會派人等着她算賬。這也是沈蝶生遲遲不願回戲班的原因。累極而嘆,身上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她只求能安穩度過現下的這兩三天,好歹等傷口結了痂再由着那人不講情義地折騰罷。

她這麼懷着僥倖,照舊從後門偷偷溜進院子。孫尚興正從前堂過來,看見她不由得皺了皺眉,眼光掃過她的房間,輕輕搖了搖頭。沈蝶生會意,立即轉身就走,卻不料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兩人攔住去路,仔細一瞧,正是上次接沈蝶生去廖宅的兩位不好惹的嘍囉。

“次長是半夜起身來這裡等您的;天剛亮的時辰,二少爺便也一併過來了。”

開口的還是上次那人,只是就連口氣竟也全然不帶任何商量的意味,只是直挺挺的回報,大有讓沈蝶生看着辦的意思。

以一敵二,還是在不驚動屋裡的情況下,沈蝶生自然毫無勝算,說不定反而白白又加一項罪名。她只好衝二人點了點頭,又看了顯然焦灼不已的孫尚興一眼,默然地走了過去。

從未覺得推開自己的房門原也會是如此艱難。沈蝶生咬着牙進屋,卻已有人自裡間迎了出來。

“蝶生,好久未見,本色不改,竟還是一派風姿如玉啊。”廖語冰夾着根菸,斜倚着門柱,上下打量了一圈沈蝶生。他話說得頗爲正經,臉上仍舊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配着那身敞開了風紀扣的軍服,顯得既紈絝而又嬉皮,任誰也難得猜出這人奉職的恰好就是人聞色變的憲兵大隊。

沈蝶生聞言也只是笑笑。面前雖沒鏡子,她卻十分清楚現下自己的臉色定然不可能好到哪兒去,什麼一派風姿,虧眼前這人也扯得出來。若是平日裡這般情景,想她若不找一句“二少爺也還是這麼端雅清正,儀表堂堂”來回他,心裡也一定憋得難受。可是擱在眼下,自是說什麼也要嚥下這口氣的。

廖語冰倒也自覺難得碰上沈蝶生如此不張生息的時候,胸中新奇,自然覺得既難得又有趣,正想多尋幾句說的來好好撩、撥他一回,裡間聽見聲響的廖仲愷便發了話:“既然總算是來了,何不進來說話。”

沈蝶生便垂了頭,自顧自邁步往裡走。廖語冰站在原地,見她磨蹭地頗爲辛苦,好氣又好笑:“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沈老闆是個懂得大道理的人,豈不知早死早昇天。”

沈蝶生怔了怔,沒回頭,仍舊不搭理他。廖語冰見她一絲反應全無,咋了咋舌,也不好發作。自知接下來的事自己未必方便在場,廖語冰於是索性徑自出門往外間喝茶。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第九章 同眠第六章 驚弓第六章 驚弓第八章 暗巷第五章 易幟第七章 姑妄嚴戒第八章 暗巷第四章 密會第九章 同眠第八章 暗巷第七章 姑妄嚴戒第一章 容華第六章 驚弓第九章 同眠第六章 驚弓第一章 容華第八章 暗巷第七章 姑妄嚴戒第三章 軍統第九章 同眠第七章 姑妄嚴戒第四章 密會第八章 暗巷第七章 姑妄嚴戒第九章 同眠第八章 暗巷第一章 容華第六章 驚弓第四章 密會第四章 密會第一章 容華第九章 同眠第五章 易幟第八章 暗巷第五章 易幟第七章 姑妄嚴戒第二章 情疑第二章 情疑第九章 同眠第二章 情疑第三章 軍統第六章 驚弓第二章 情疑第五章 易幟第四章 密會第七章 姑妄嚴戒第二章 情疑第一章 容華第一章 容華第三章 軍統第三章 軍統第一章 容華第八章 暗巷第一章 容華第三章 軍統第四章 密會第二章 情疑第一章 容華第四章 密會第一章 容華第八章 暗巷第七章 姑妄嚴戒第四章 密會第一章 容華第三章 軍統第八章 暗巷第四章 密會第五章 易幟第一章 容華第六章 驚弓第八章 暗巷第六章 驚弓第九章 同眠第二章 情疑第一章 容華第三章 軍統第八章 暗巷第七章 姑妄嚴戒第四章 密會第五章 易幟第四章 密會第七章 姑妄嚴戒第三章 軍統第五章 易幟第二章 情疑第五章 易幟第二章 情疑第七章 姑妄嚴戒第七章 姑妄嚴戒第四章 密會第七章 姑妄嚴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