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阮妙夢抱着酒罈子,大着舌頭道:“那可不容易,女人拋頭露面做生意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被人看不起怎麼了?我還是會賺錢啊!”溫柔笑眯眯地道:“宣傳廣告我都想好了,就以我是女人爲噱頭,炒作。他們要罵我也好要怎麼也好,我最後反正是賺的。”
“哈哈。”雖然聽不懂,阮妙夢卻覺得爽快,張開手臂就撲在溫柔懷裡,蹭了蹭道:“我有點醉了,要睡覺。等你真的要做生意的時候,我一定幫忙。”
“好。”溫柔摸着她的頭髮,半醉半暈地起身,兩人一起跌跌撞撞地往牀上走,一個倒在牀裡頭,一個倒在牀外頭,老老實實地就閉上了眼。
只是,阮妙夢睡得不是很安穩,眼淚流了一枕頭,害得溫柔的夢裡都是陰雨的天氣。
誰都有一個付出過真心,很難放得下的人吧。
蕭驚堂板着臉坐在陶瓷鋪的二樓上,蕭管家同一個師爺一起站在他面前,師爺正喋喋不休地說着話。
“……若是那丫鬟本人願意,那裴家要贖,自然就是情理之中。只不過以親人關係贖去,賣身契也依舊有效。並且根據律例,裴家有權修改賣身契。”
也就是說,裴方物完全可以將杜溫柔一輩子留在裴家。
這樣的條件,杜溫柔也答應,是當真喜歡裴方物吧,不然,在蕭家一輩子與在裴家一輩子,又有什麼區別呢?
下巴繃緊,蕭二少爺眼神深沉,屋子裡的氣氛瞬間凝重了起來。
師爺嚇了一跳,看了看旁邊的蕭管家,小心翼翼地道:“小的說的是律例之上的事兒,但二少爺這樣的身份地位,很多事情是能有個例外的,您也都明白,不用小的多說。”
這幸城還是蕭家獨大,縣太爺是個聰明人,在裴家面前說不會幫蕭家,蕭家面前說不會幫裴家。所以這丫鬟的案子,就算提交上去,也得拖上許久。
蕭驚堂頷首,眉宇間的煩躁依舊半點沒少。
裴方物已經開始動作了,與周家聯合,又與幸城其他小商傢俬下有了交情。因着上次的劫難,裴記的鋪子關了不少,但如今,有了御賜的牌匾,裴方物在幸城最繁華的街上開了一家玻璃店,裡頭只有幾個展櫃放了玻璃雕刻的東西,順帶着賣珠寶首飾。
皇帝親筆寫的匾,幸城裡的富貴人家一時間都花大價錢去買玻璃,就連京城都有貴人遠道而來,專程訂一個玻璃杯。
若是其他能競爭的東西,蕭驚堂都有自信不會輸給他。但玻璃這東西……他懷疑裴方物是有了玻璃礦,不然沒道理能陸續產出這麼多成色各異的玻璃物品,隨意一支玻璃簪子都動輒幾百兩銀子,簡直是暴利。
“蕭管家。”揮退了師爺,蕭驚堂低聲道:“想個法子給我打聽一下那玻璃的來源。”
管家一頓,想了想,輕輕點頭。
然而,裴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實在太好,就在其他人都費力打探的時候,裴方物已經狠賺了一筆,有了足夠的資金,將關掉的店鋪重新開門,並且收購了不少新店鋪。裴記的招牌有御筆的加持,立馬蓋過了原來蕭記的光輝,與其隱隱形成對峙之事。
蕭驚堂開始忙碌了起來,幾日不回府也是常有的事情,於是溫柔就老實地跟在阮妙夢身邊,偶爾他回去,便去陪牀。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蕭驚堂再也沒碰過她,看她的眼神也冷漠疏離起來。饒是依舊給她很好的待遇,可溫柔能感覺到,她與蕭驚堂之間豎起了圍牆,很難再鑿開的那種。
溫柔笑了笑,告訴自己也不用太在意,畢竟早晚都是要走的,人家看不慣她這一心不在蕭家的人,也很正常。
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情不太好而已。
幸好,馬上出了一件事,讓她沒空去想這個事兒了。
凌挽眉回來了。
這天溫柔是正端着水出去倒,冷不防一個人從天而降,一把就摟住了她的肩膀,嚇得她一盆水差點就潑人身上了。
“別害怕。”凌挽眉低笑:“是我。”
眨眨眼,溫柔驚呆了,扔了木盆就將她拽到一邊,瞪眼道:“你怎麼回來了?”
不是回虎嘯山莊去了嗎?
“路上出了點事。”抿了抿脣,凌挽眉嘆息:“有人攔着,現在還在四處找我,我回不去,只能回來暫時躲躲。”
溫柔挑眉:“誰這麼大陣仗地攔着你啊?”
凌挽眉沉默。
拍了拍大腿,溫柔反應了過來:“也沒誰了,木家少爺是吧?他不是已經另娶他人,與你鬧掰了嗎?現在這又算什麼?”
“我不知道,反正不想再去他身邊了。”凌挽眉撇嘴,轉頭往四周看了看:“妙夢呢?”
“在裡頭。”
二話沒說,凌挽眉拉着她就進去找阮妙夢,驚得妙夢差點一口茶噴她臉上。
“你說什麼?”
“姨娘我就不當了,當個丫鬟你這兒缺不缺?”凌挽眉笑着問。
阮妙夢一個白眼就翻了出來:“我是吃了多少個豹子膽,敢用凌家大小姐當丫鬟?”
“情況緊急,我沒空跟你扯。”凌挽眉道:“如今蕭家自身難保,蕭二少爺想必也不會注意到我,我藏在這裡,他也找不到,所以……”
“等等。”心裡一跳,溫柔連忙打斷她,皺眉問:“什麼叫蕭家自身難保?”
“你不知道?”驚訝地看了溫柔一眼,凌挽眉道:“我以爲你們在府裡,知道的事情更多,還想來問問你們是怎麼回事呢。外頭都說蕭家和裴家現在爭鬥得厲害,搶客人搶店鋪搶掌櫃,裴家有那新奇的玻璃,很是壓了二少爺一頭,不少人都等着看二少爺的笑話呢。”
阮妙夢皺眉:“咱們這院子裡安安靜靜的,一點消息也沒有,完全不知道外頭已經鬧得這麼大了……那玻璃到底是什麼來頭?”
“我也不知道。”凌挽眉搖頭:“不過要是一直找不到解決的辦法,裴家還真有可能取代蕭家,做這江南首富。”
商場上的風雲變幻也是瞬息之間的事情,裴家用壟斷生意獲得大量資金,再用來與蕭家惡性競爭,長此下去,肯定是蕭家先吃不消。
溫柔垂了眼。
凌挽眉在阮妙夢的院子裡藏了起來,晚上的時候蕭驚堂回了府,溫柔破天荒的沒等蕭管家請,自己便主動端了茶去他跟前。
蕭驚堂皺着眉,只看了她一眼,就繼續盯着岸上的圖紙。溫柔有意無意地湊過去,就見那圖上畫的是幸城街道,很多地方有黑點,但黑點的對面,都有一個紅點。
是蕭裴兩家的店鋪分佈嗎?溫柔微訝,這纔過去半個月,裴家怎麼就多了這麼多鋪子?而且每一家都開在蕭家鋪子附近,想也知道,同樣商品的價格,肯定是比蕭家的低,甚至低過了成本,纔會讓蕭驚堂這樣頭疼。
若是沒有玻璃,蕭驚堂是不會輸給裴方物的,可現在……
“你不用太高興了。”察覺到她的目光,蕭驚堂淡淡地道:“裴家只有玻璃是御貢,而蕭家,絲綢瓷器都已經是御貢。就算他賣的東西價格都低,但也逼不死我。”
這話沒錯,蕭家的底子在,招牌也沒垮,哪怕珠寶首飾和擺件沒有裴家的玻璃惹眼,一時半會兒也餓不死。
可是,會虧損很多,說不定比她賣身契上的銀子都多。
“在二少爺的心裡,奴婢當真這麼值錢嗎?”溫柔忍不住問他一句:“您總說奴婢是您的東西,可您的東西都讓您虧了那麼多銀子了,您都不帶心疼的?”
蕭驚堂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你少廢話。”
他說她是東西她就是東西?女人爲什麼總喜歡把這種小事當真,都不知道認真看看他到底怎麼對她的?
溫柔扁着嘴不說話了,蕭驚堂氣得揉了揉額頭,剛要再說點什麼,蕭管家就敲了門。
“二少爺,有信來。”
微微一愣,蕭驚堂正了神色,連忙讓管家進來。
一般他有信,蕭管家都會直接放在書桌上,只有一個人的信,他會親自交到他手上。
“驚堂,見字如晤。”軒轅景的字磅礴大氣,飛龍走鳳:“京中有變,與兄生嫌,裴家正得聖寵,莫與爭鋒。蓋丫鬟耳,讓之無妨。若護其過緊,反弄巧成拙。實在爲難,我願祝君之力,早日除之,以絕後患。”
溫柔眼睛都快看斜了,將這信看明白之後,便翻了個白眼。
這軒轅景果然跟自己八字不合,每次都要取她性命,她上輩子是刨了他家祖墳了是不是?
蕭驚堂合上信,看了她一眼。
“留不住我就要殺了我?”他的眼神裡看不出情緒,溫柔有點慌張,連忙道:“這哪裡像個男人做的事情?”
垂了眼眸,蕭驚堂半晌沒說話。溫柔緊張地捏着拳頭,正打算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下,就聽他再度開口:
“你知道我這一院子的姨娘,都是因爲什麼被送過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