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從簡姆斯家裡出來,我擡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感覺要下雨了。
是喬尼福回來了麼,最近發生的可怕的事,都是他做的?我埋着頭,一路上不斷回想起簡姆斯的話,感覺腦袋要炸開了一般疼:
“他回來了。”簡姆斯的傷已經全好了,拿着他的菸斗,有一口沒一口的抽着。
“您說的是,喬尼福?”
其實我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那天在巷子裡看到的一幕,我第一個念頭就想到了他,只是本能的抗拒這個答案。
“除了他,你認爲還有哪一個人會這樣做?”簡姆斯反問我。
“可是簡姆斯先生,兇手是個女孩兒,有人看見過。”我想到掃煙囪的老太太和麗薩說的話,潛意識裡覺得只要不是喬尼福,事情就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這纔是令人費解的地方,我們誰都不知道喬尼福打的什麼主意。”簡姆斯面色沉沉的,灰藍的眼睛望着我,“這比明着殺人,來的更可怕。”
“簡姆斯先生••••••我該怎麼辦?”
我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會讓寄希望於我的人失望,因爲我實在沒把握,能夠完成這樣艱鉅的任務。而這次倒黴的穿越,也許從一開始就註定有來無回,我可能很快就會變成一個打醬油的,領個快餐就該下班了。
“小藺兒,害怕起不了任何作用。”簡姆斯的傷已經全好了,拿着他的菸斗,敲了敲桌子,“現在唯一能做的,是趕緊找到腐鐲,他可不會這麼仁慈給你們時間。”
簡姆斯的話沒錯——害怕或者不害怕,我已經趕鴨子上架了,沒得退路。就算結果無非兩種可能,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努力做到領快餐,也要姿態華麗!
“小藺兒,科爾德回來了。”我一進門,麗薩就迎了上來。
速度還挺快的,我心裡這樣想着,還以爲要到晚上呢。
“除了他,還來了個陌生人。”麗薩指指閣樓,“他們剛上去不久。”
陌生人?
我疑惑的看着麗薩:“他叫什麼名字?”
“這科爾德可沒告訴我。”麗薩睨了我一眼,繼續說道,“是一個白鬍子的老人,拄着根柺杖,看起來嚴肅極了。”
白鬍子老人,拄着柺杖?是戈多裡特。我心裡一沉,他來這兒,一準沒有好消息。
麗薩一邊說一邊靠近我,小心翼翼的問:“小藺兒,難道他也是••••••”
“你猜的沒錯,還是個大人物。”我知道麗薩在擔心什麼,不等她說完,我打斷她的話,“不過你放心,他是個好人。”
“但現在,我該上去瞧瞧,沒準科爾德又瞞着我什麼事兒。”
我伸出食指放到嘴邊,示意麗薩不要出聲,自己則踮着腳,貓腰慢慢往閣樓上走去。
閣樓上的門被關得很嚴實,我皺了皺眉,直起身把耳朵貼上去。好在這樣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強,裡面兩人的對話一清二楚的跑進了我的耳朵。
“這事得由你來說,”是戈多裡特,從他的聲音裡,我聽不出一絲情緒,“我知道很難,可你沒得選擇。”
“尊敬的長老,這只是一個猜測。在沒有百分之百確定前,您不能做任何傷害她的事。”科爾德似乎有些不滿,雖然依舊是慵懶的語調,但和往日相比,多了幾分警醒的味道。
“孩子,整個血族的希望就在這裡。”戈多裡特並沒有因爲科爾德的話而生氣,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說道,“你不該任性,否則遭殃的不是你一個人。”
“戈多裡特長老,我不再是您眼裡的孩子,我會有自己的方法來處理這件事。”科爾德一再強調,“請您別擔心。”
他們在說什麼,爲什麼平時對戈多裡特尊敬有加的科爾德,會和他唱對角戲?而他們口中的那個她又是誰?我聽得一頭霧水。
感覺一門之隔的房間裡,不是親王和長老的談話,而是一對父子因爲期中考的成績在鬧變扭。科爾德就是那個考砸了又不願挨板子的搗蛋鬼。
“科爾德,別忘了自己的責任。”戈多裡特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累,“而且,喬尼福已經行動了,你必須抓緊時間。”
“我的哥哥,依舊是老樣子。”說道喬尼福,科爾德多了些不屑,“我以爲他會試着改變,至少不會像之前那樣。”
“永遠不要對敵人抱有仁慈,否則你會失望。”就在我以爲他們的話題要跳到喬尼福身上時,戈多裡特話鋒一轉,“命定的人,無法改變。”
“如果白藺小姐知道自己的身體裡有腐鐲,會願意幫助我們。就像我所瞭解的,她一直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孩子。”
善解人意?這可真是給我戴高帽子,我癟癟嘴,不知道科爾德是不是這麼認爲。
但是等等,我貌似又搞錯重點了!戈多裡特剛纔說——腐鐲,在我的身體裡?!
我去,爲什麼躺着中槍的永遠都是我?
【8】
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我被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什麼叫腐鐲在我的身體裡,這玩意兒到底是怎麼進去的?難道我夢遊,找到腐鐲自己給吞進肚子裡了?
這也太扯淡了!
一時間,各種想法都爭先恐後的涌進腦子裡,卻不小心腳上一哆嗦,打了個趔跌,直直往門上撞去。
哦,法克!不出所料,我的額頭撞了個大包。正在我疼的齜牙咧嘴的時候,戈多裡特從裡面打開了門,冷冷的對我說道:“白藺小姐,學會敲門是最基本的禮貌。”
“對不起,戈多裡特長老。”我顧不得腦袋疼的直冒金星,從地上爬起來,心虛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親愛的,我是不是該說你真調皮。”
在戈多裡特開口前,科爾德搶先一步把我拉到了他的身邊。一邊說,一邊伸手,冰涼的指尖就覆在我的額頭上。不得不說,這是個天然的冰袋,疼痛感瞬間去了大半。
“戈多裡特長老說的,都是真的麼?”我問科爾德,“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白藺兒,這只是一個猜測。”科爾德揚着嘴角,顯得很隨意,眼睛卻並不落在我身上,側着身看戈多裡特,“很快你就會發現,不過是場小小的誤會。”
“不,我可不這麼認爲。”戈多裡特邊說變笑,淺灰色的眼睛熠熠發亮,讓我覺得自己在這樣的目光下,快要無所遁形。
好吧,他們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就算是患了重感冒的鼻塞者,現在也該聞出味道來了。
“其實,腐鐲真在我的身上,也不是件壞事。”我真怕他們打起來,連忙接上話茬,“戈多裡特長老一定有辦法取出來,不是麼?”
“再說,我們花了這麼多時間,不就是爲了找它麼,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就說,白藺小姐是個懂事的孩子。”戈多裡特讚許的點點頭,“科爾德,把靈杖給我。”
科爾德看看我,又看看戈多裡特,抿着嘴,從口袋裡拿出靈杖遞過去:“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改變主意。”
“這可由不得你。”戈多裡特有些不悅的說。
我看着他們兩個打啞謎,雖然覺得奇怪,但也不敢貿貿然開口,只能一頭霧水的站在中間。直到戈多裡特對我說:“別害怕,孩子。”
說完,他就拿着靈杖,慢慢的向我走來。
我看見靈杖在他的手中發出瑩瑩的亮光,顯然比前幾天還要閃。但同時,我也發現,戈多裡特越靠近我,靈杖頂端的光,就越強烈。等到戈多裡特在我跟前站定,紅寶石已經成了一簇燃到最旺的火苗,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灼傷。
“把手伸出來,拿穩它。”戈多裡特對我說。
彷彿被施了咒語一般,我就真的乖乖伸出手,愣愣的接過了靈杖。
在指尖觸上靈杖末端的一瞬間,我的耳朵翁的一聲,感覺腦袋一下子被抽空了,可不思議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通體淺黃的水晶靈杖,彷彿被打開了開關一樣,乍得成了璀璨的星光,每一個切面都閃的讓人睜不開眼睛。雖然之前也有過一次,但和這次相比,猶如燭火與明月,實在微不足道。而這樣璀璨的星光,一路往上延伸,極快的撞擊到已經燃燒成火苗的紅寶石。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一道奪目的光芒從靈杖頂端折射出來,霎時照亮了整個開始被黃昏侵蝕的房間。
“誒?”我下意識的擡手擋住眼睛,小腿已經止不住打顫,生怕這靈杖會像電壓過高的白熾燈,給短路了。
“毫無疑問,腐鐲就在她的身體裡。”戈多裡特不由分說,咧嘴笑着從我手裡抽走靈杖,“科爾德,你都看見了。”
說來也奇怪,靈杖一離開我的手,馬上就暗下來,變回到了原來的小火苗,溫順的在戈多裡特的手裡發着亮光。
“我不同意您那麼做,”不等我反應過來,科爾德已經擋在了我前面,“在爲血族做出犧牲前,您必須告訴她實情。”
“實情就是,命運選中了她。”戈多裡特確實生氣了,沉聲對科爾德說,“假如命運選擇了我,爲了血族,我心甘情願。”
犧牲?這聽起來有些懸乎,好像和我想的並不是一碼子事。我瞅着科爾德緊繃的下顎線,心裡捏了把冷汗:難道說,要把腐鐲取出來,需要開刀動手術?而且成功機率只有百分之十?那我之前是不是答應的太爽快了?
此時此刻,在科爾德和戈多裡特的拉鋸戰裡,我恨不得咬下自己遭人嫌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