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算了,自認倒黴。我忿忿的瞪了它一眼,還得找麗薩去,沒時間和這畜生耗着。
不料,黑貓像是有意和我作對。看我要走,雙腳一躍擋在我前面,歪着頭,一雙棕黃色的琥珀眼直直看着我。
“走開!”我伸手趕它,它反倒穩穩當當的一屁股坐在路中央,衝我低低的叫喚一聲,全然不怕。還真是奇了怪了。
就在我納悶時,它卻站起來了,走到我的腳邊繞了一圈,扭頭朝巷子口走去。邊走邊回頭,墨一樣黑的尾巴還有意無意的揮了揮,彷彿在說:跟上。
難道它要爲我帶路?我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
但很快,看着黑貓悄無聲息的步子,我就笑不出來了——靠!難怪總覺得眼熟,不就是那隻吸血鬼的寵物麼!
容不得多想,我趕緊跟了上去。那黑貓果然通人性,見我跟來,便不再回頭,一心往前走去。
它連跑帶躍走得很快,我雖然吃力,但好歹沒跟丟。一人一貓這樣走在路上,畫面別提多滑稽,很快我們就出了布丁巷。
它到底要帶我去哪?我疑惑,會不會又是科爾德的詭計?都說了什麼樣的主人養出什麼樣的寵物,看來我還是小心點的好。
“喵。”終於,黑貓停下來,伸出爪子舔了舔,擡頭看我。在它身後,是離布丁巷最近的一所小教堂,麗薩曾帶我來過一次。
“簡姆斯先生以前並不住在布丁巷,要知道對於一個牧師而言,教堂就是他的家。”我想起麗薩曾這樣說過。
所以,這隻黑貓帶我到簡姆斯工作的教堂來,是想幹嘛?
“可愛的女士,別害怕。”是科爾德的聲音,他怎麼會在這裡,“一切都過去了。”
我貓腰走到教堂外的窗戶底下,順着門縫往裡看。
科爾德依舊是那身裝束,連嘴角的弧度都絲毫不差,一襲黑衣衫令他在教堂幽暗的燭光下顯得尤爲滲人。而他的腳邊,蜷縮着一個人影,昏暗中我眯縫起眼睛,這纔看清楚:麗薩!
科爾德對她做了什麼?我腦子一熱,推門往裡衝進去。同時感到肩頭一沉,回過頭看,這黑貓居然蹲在了我的肩膀上。
“你主人在那裡。”我沒好氣的說,伸手就要趕它下來。
誰想黑貓這時變得異常溫順,喉嚨裡“咕嚕嚕”的叫喚一聲,竟伸出爪子拍了拍我的頭,像是在勸誡我不要急。
暈,這感覺真是說不出的違和。
“呵,小藺兒,看來我們很有緣分。”科爾德已經看見了我,朝我這邊走來,“瞧我的貓都這麼喜歡你。”
“那可真是我的不幸。”我睨了黑貓一眼:算了,你愛蹲就蹲着吧。
“不需要來一杯麼?”他手裡端着一隻透明的高腳杯,輕輕晃了晃,裡面的紅鮮豔欲滴,透着若有似無的馨香。
“你把她怎麼了?”我質問,擔憂的看向麗薩,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餓肚子的感覺你比我更清楚,不是麼?”
科爾德舉起杯子,薄脣輕輕抿了一口,隨着他的動作,我居然發現自己情不自禁的嚥了下口水。真丟臉!
“更何況,比起你這樣的骨瘦如柴,我更喜歡體態豐盈的女人,美味極了。”他轉過頭看我,像是想起了什麼,笑道,“忘了忠告,以後用餐結束,可要記得將獵物處理乾淨,我可不想再幫你善後。”
用餐,獵物?難道連日來他都在監視我?我就說他會這麼好心放我回來,果然另有目的。但是等等,他剛剛說善後?我腦袋翁的一聲:死的真是傑姆!
“所以,記住了?”他看着我,俯下身來。
就在他湊近我的瞬間,我感到黑貓的身體一下子緊繃起來,它尖細的爪子幾乎要勾到我的肉裡去,還發出嘶嘶的低鳴聲。
怎麼回事,科爾德不是它的主人麼,怎麼跟見了仇人似的?難不成他們鬧內訌了?
正在疑惑間,黑貓一個躍身就撲向了科爾德。
“啊哦,你這蠢貓!”科爾德顯然沒料到,慌亂的揮手趕它,氣急敗壞的樣子讓他形象全無。
管他呢,被撓死更好。我幸災樂禍的癟癟嘴,趁亂跑到麗薩身邊。
“麗薩,醒醒!”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只是暈過去了。
我想把她架起來,但她實在太沉,試了幾次不得不放棄。
而另一頭,科爾德已經從貓爪下脫困。雖然沒有像我這樣掛彩,可看起來十分狼狽。頭髮被抓得毛毛躁躁,衣服上也被勾破了好幾個口子,氣喘吁吁的站在那裡。
“哈哈。”我一下子沒忍住,笑出聲:“被自己的寵物嫌棄,這滋味也不好受吧?”
“這是我們之間的親熱方式,讓你見笑了。”黑貓被科爾德拎在手裡,晃了晃,“就像這樣。”說完,科爾德冷笑一聲,眼睛也不眨的將黑貓丟出了窗外。
“喵!”黑貓淒厲的叫了一聲,緊接窗外就安靜下來。果然是冷血的,我鄙夷的想。
“彆着急同情它。小藺兒,接下來你的問題可比它的麻煩多了。”燭光在科爾德因嗜血而變成深紫色的眸子裡跳躍,他慢慢的靠近我,將盛了鮮血而染紅的杯子放到我的手中,“希望你,一切順利。”
話落,我感覺眼前一晃,人就不見了。跑得還真快!
【5】
我看着杯子裡殘留的液體,由於在空氣中曝露了一段時間,顏色變得有些暗沉,但這並不妨礙它對我的誘惑。我湊過去,使勁聞了聞,終於還是在這腥甜味剝奪理智以前丟掉了杯子,卻不小心有幾滴濺到了衣領上。
我應該儘快把麗薩帶回家,她脖頸的傷口還在流血,需要好好處理一下。我蹲下身,想着是不是應該叫人來幫忙。這時,教堂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人朝這裡走來。
正好,來幫手了,我暗自慶幸。否則再跑回去一趟,把麗薩一個人留在這裡我還真不放心。
“小藺兒,你在這裡做什麼?”是簡姆斯,太好了!
“簡姆斯先生,能見到您真••••••”我剛開口,卻發現簡姆斯身後還跟了不少人,手裡舉着火把,在教堂門口圍了一圈。
“你對她做了什麼?”簡姆斯看到倒在地上的麗薩,一雙灰藍的眼睛沉沉的看着我,口吻生硬。
“什麼?”我不解,但很快就明白過來簡姆斯的意思,連忙擺手解釋,“不是您看到的這樣,麗薩她••••••”
說到一半,我突然語塞:是啊,我該怎麼解釋?難道要我說這一切都是吸血鬼乾的?我可不保證他們不會將我當精神病給關起來。
“就是她,把麗薩抓來這兒。”一個年近七十的老人舉着火把,沙啞着嗓子,顯得很激動,“我可親眼瞧見的,當時以爲她還要抓我來着。”
他說什麼,我一頭霧水。
“別以爲天黑我眼睛不好使,我可記着清楚呢!”
法克,一定又是科爾德這個陰險的傢伙搗的鬼!但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我有種不祥的念頭。
簡姆斯對說話的人擺擺手,示意他安靜。精明的目光從我的臉上挪開,看到我領口的血漬,面色微變。續而環顧四周,最後定格在破碎的高腳杯上。
“小藺兒,”簡姆斯撿起一片碎渣,指尖沾了沾上頭沒有凝固的血液,蹲下身來問我,“有什麼想說的麼?”
“先生,不是我做的。”雖然聽起來不那麼讓人信服,可我沒得選擇,“麗薩去您那兒接凱特,但直到凱特回家她也沒出現。我怕她遇到麻煩,就出來找。”
“至於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我趕到了這裡,已經是您看到的這樣了。”
“是麼,那你又是怎麼找到這兒的?”簡姆斯步步緊逼。
教堂外舉着火把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我這裡,被火光映紅的臉目無表情,像極了等待獵物的餓狼。
“是一隻•••••”我想了想,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找說辭的必要了,因爲我說的實話聽起來就像謊話,“黑貓帶我到這裡來的。”
“哈,她可真會說笑。”話音剛落,人羣就騷動起來,“那黑貓兒呢,給我們瞧瞧。”
“它,跑走了。”我沮喪的說,但想到手背的傷,心頭又燃起一絲希望,“看,這是被它抓傷的!”
“老兄,她當我們都是瞎子麼?”一個粗獷的男人衝我嚷嚷,“明明什麼都沒有!”
我一愣,翻過手背看:皮膚光潔細膩,不說血印子,連個蚊子疙瘩都沒有。這真是邪了門了!
“看吧,這些一準是她乾的好事。”老人說着要衝進教堂,被簡姆斯制止了,“別再撒謊了,你這個異國來的魔鬼!”
我不知道科爾德究竟做了什麼,導致這個上了年紀的人如此激動,將我一口咬住不放。但我好歹也弄明白了他走之前意味深長的話,這一切根本就是他刻意而爲之,讓我做替罪羔羊。
可惡,我居然再一次上了他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