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神秘的一封信
匆忙中爭取秩序,彷徨中尋找鎮靜。一場暴雨剛剛停下,我一陣猛跑出了校門,一直跑到鉅鹿公園。衣服被樹叢的水珠碰得半溼。頭髮被吹得翻起來。在山坡的平石上有一張八角的小石桌,由樹叢環繞。坐在這兒,空氣清幽,還能遠望藍藍的大海。
停下了粗喘和心臟的猛跳,我就問自己,安瑟呀安瑟,你準備怎麼辦?
“你以前能夠泰然自若,現在你還能夠泰然自若?”
名叫阿雪朋的姑娘真好。“真是好嗎?你真感到是好嗎?”
的確,她是一位潔美出衆的姑娘,又充滿了朝氣和自信,學業精良,積極向上,是位高尚優秀的佼佼女孩,百裡挑一。然而,讓她陪在我身邊,開始浪漫的熱戀歲月……一想到這個,我就感到恐怖可怕。我怎樣?一個永遠都不甘寂寞和常規,隨時都準備創造奇蹟的怪物,可以叫做怪物。
“你準備怎麼辦呢?你沒有主張了嗎?”
想到所有的人都把我和雪朋圍在中間,笑啊,跳啊,拍着手掌指着我們兩個笑啊,跳啊,就像看猴兒一樣……哎呀!我怎麼辦?想到我們之間將“我愛你”、“我愛你”地說起來了……多麼可怕!
是一封神秘的來信,把我變得這樣心神不定。這信是雪朋寫給我的,儘管她僞裝得很神秘,用鉛筆芯一筆一劃寫的工工整整,看不出手跡,也不署名字,但是我毫不懷疑地肯定是她所作。
我一連讀了好幾遍,可是因爲激動,竟然沒記住寫了些什麼。在八角石桌這兒,我再掏出那封信來,仔細一點看懂它:
伸出你的雙手來,閉上眼睛,深深吸上一口氣,用全身的力量將手伸直。把你所有的思慮全部忘記,讓精神歸於清靜,從頭上到腳下,整個身體都放鬆,輕鬆,舒展。然後,把雙手擺在眼前,睜開眼睛。
這個時候,你將從自己的一雙手裡,看見了自己的一生。因爲用骨髓、血液、神經、細胞加上勞動而組成的一雙開創人生的手,揭示着每個人自己的一生。在你的手上,用血液充滿的一條條紋線,能夠告訴你生命、愛情、事業、財富、幸福、災難、智慧……的真相,從而使你擺脫迷茫和困惑,把握住自己,然後奮力拼搏,去開闢美好的人生。
你的目光清淨,你的神情至遠。你的口裡漫言不羈,你的眉宇傲然自尊,你的憂愁令人心碎,你的沉默令人神往,你能夠壯志凌雲,心胸開闊,同時又戀着依稀的細節。然而,人生之旅多歧路,你尋不見知心人。
知心人在水一方,在望着你,爲你而微微動動,和自容。
這就是神秘來信的內容,沒署名,也沒地址,雖然貼了郵票,卻沒有郵戳,分明是直接插在收信欄裡的。信封上寫了工工整整四個字:貝安瑟收。
是雪朋所做無疑!儘管下了這個結論之後,我又把一圈人草草地數落了一遍,但是最終還是確定了,是雪朋無疑,百分之百!她因爲無法當面談說,所以給我遞來這樣一信,無須署名,是因爲我會一看便知,用了工工整整的鉛筆字,是爲了保留一點自我,設計一種神秘,不正是這樣嗎?
她裝扮成一個算命先生,教我相手和相面,企圖開導和奉勸我,末尾,又實在忍不住流露了一點對我的傾慕,這些,除了發自愛情之外,還會是什麼?
“天蒼蒼,山茫茫,風吹草低見海洋,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海表裡公園路。望學府,意躊躇,我的心裡全沒了譜”……匆忙中爭取秩序,彷徨中尋找鎮靜,我就伸出雙手來,閉上眼睛,深深吸上一口氣,全身放鬆,然後睜開眼睛,看着自己的雙手。它能告訴我什麼?是的,有一些紋線,充滿了血液的紋線,生命線,智慧線,愛情線,幸運輔助線……我卻看不出什麼,我不懂這門學問。貝安瑟啊,你該怎麼辦?
我感到身不由己了,被人控制了,一隻無形的魔爪,不!是一雙纖纖細手,輕輕地把我捉住了,按倒了,我沒有能耐逃出她的手心,我感到將要被征服,將要被俘虜,而征服和俘虜我的,是一個令我愛慕已極的少女。安瑟呀……
再看見雪朋的時候,是在走廊的拐彎處,我們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就擦肩而過,她微微一笑。怎麼回事呢?又看見她的時候,我正在跟別人說話,她似聽非聽,怎麼回事呢?
如果是矜持、期待,我就會心亂如嘛,如火如荼。如果是冷笑、鄙夷、我就更是心亂如嘛,更如火如荼。她做了這麼一封信給了我,之後就緘默起來不動聲色了。這一手很難辦!爲難得我手忙腳亂了。
英閣是雪朋的知心知己,她時不時在我旁邊譏言諷語:“堂堂男子漢,怎麼不如姑娘家,就沒有個主心骨!”她既然知情,那不是奚落我,是奚落誰呢?咳!我知道該怎麼辦!
我肯定是有辦法的!我的大腦,肯定可以幫我出主意,指導我可以這樣去做,再那樣去做,並且,用不着別人幫忙,也不叫別人知道……
我自以爲是,自力更生,卻怎麼知道,不知不覺中,我失去了智力,造作了怪事中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