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志偉的心思一直搖擺不定,在留下與離開之前無法抉擇,最後他汽車一掉頭往洪金寶家駛去。
洪金寶在電影圈裡是出了名的講義氣、靠得住,甚至在還沒走紅以前,他要組建洪家班,只一聲招呼便無數人來投靠。曾志偉就是當時投靠洪金寶的,他原本是劉家班的人。
當初曾志偉改行做編劇時,就獲得過洪金寶的支持,後來在夢工廠和新藝城之間做選擇時,也是洪金寶幫他支招。
現在曾志偉有事情無法拿主意,下意識地就想着找洪金寶幫忙解惑。
曾志偉在洪金寶家等了四五個小時,洪金寶才從片場回來。一見到曾志偉,他就開玩笑道:“唷,今天什麼風把曾大經理吹來了?”
“東南西北風啊,我現在腦子都被吹亂了。”曾志偉嘆氣道。
洪金寶樂呵呵地說:“夢工廠今年夏天可真厲害,6月份一部低成本的《靚妹仔》賣到千萬票房,7月份的《英雄本色》又是猛虎下山。觀衆的鈔票都進夢工廠的口袋了,你這個製作部經理還嘆什麼氣?”
曾志偉轉開話題問道:“三毛哥,你的《肥龍過江》什麼時候上映?”
洪金寶說道:“再過一個星期吧,《A計劃》的票房一疲軟,《肥龍過江》就要頂上去。《英雄本色》太狠了,希望到時候能消消火,不然我可不敢跟它爭票房。”
曾志偉寒暄之後,突然說道:“三毛哥,今天雷老闆說要幫我投資開電影公司,你說我該不該答應?”
“雷覺坤找你?”洪金寶有點不置信地問,“金公主跟夢工廠可是合作關係,他就不怕康劍飛跟他鬧翻?”
曾志偉說道:“他當然不怕,金公主這兩年已經穩固了。就算是夢工廠的電影不在金公主上映,金公主最多隻是少賺一些,並不缺上映片源。而且夢工廠連續幾次票房戰裡,跟嘉禾那邊鬧得很僵,也基本上不可能跟嘉禾合作,只能繼續留在金公主上映。”
“只是少賺一些?夢工廠現在就是一臺吸金機器,金公主是守着一座寶山啊。”洪金寶嘖嘖感嘆道,“暗中拆自己生意夥伴的臺,看來雷老闆是忍了康劍飛很久了。”
(老王在這裡吐槽一下:有讀者說康劍飛憑什麼跟邵逸夫、鄒文懷鬥,還說邵逸夫的人脈可以封殺康劍飛的公司,本書就是在無限YY。
邵逸夫真那麼厲害的話,邵氏影業就不會停產了。任何行業都要講規矩,像什麼放火、綁架、殺人之類的事情,那是被逼急了最後使用的手段。不然你也放火我也放火,大家的片庫公司都燒了,那還玩個屁!)
曾志偉說道:“有摩擦是必然的,夫妻都還要吵架呢。”
洪金寶笑道:“如果雷老闆手裡只有金公主院線的話,他跟夢工廠那邊恐怕現在關係正甜如蜜。可惜雷老闆還是新藝城最大的股東,所以他跟康劍飛既是合作伙伴,又是競爭關係。我估計雷覺坤自己都很彆扭,不知道該扶持夢工廠還是打壓夢工廠,所以纔會用挖人的方式警告康劍飛一下。”
曾志偉疑惑道:“可是這種警告沒有任何意義啊?”
洪金寶猜測說:“估計這只是開始,金公主未來多半會壓縮夢工廠的片子上映場次和事件,然後努力扶持新藝城的影片。”
曾志偉腦子更亂了,說道:“可夢工廠的電影票房,是金公主院線的最大收入來源,雷覺坤這樣豈不是在搞自己?”
洪金寶也有些理不清,說道:“誰知道大老闆們是怎麼想的,估計是因爲夢工廠表現得太過強勁,有點喧賓奪主了吧。我也跟雷覺坤合作過,這個人看似像鄒先生一樣慷慨大方,其實骨子裡卻跟邵大亨是同一種人。跟這種人一起做生意的話,他都要掌控一切才行,你看看金公主和新藝城,還有我以前的金寶電影公司,以及如今雷覺坤投資的其他電影公司,哪個不是他絕對控股的?”
曾志偉問道:“那我該怎麼辦?”
洪金寶幫他分析道:“你我都沒有邵大亨、鄒先生和康劍飛那種能力,我們要在香港電影圈子裡混,是要靠人扶持才行的。除了自身的能力外,還有有人緣才行。”
曾志偉點點頭,他這種從底層爬起來的小人物,確實是靠自己努力,也要靠大人物提攜。
洪金寶繼續說:“所以選擇哪邊並不是重點,重點是跟誰都不要撕破臉,也算是給自己留條後路。”
曾志偉說:“我也沒想跟康先生鬧翻。”
洪金寶笑道:“你這次要是離開夢工廠去跟金公主合作,一個人離開還要,只要帶上手下一起走,康劍飛肯定把你當仇人。”
曾志偉立即聽明白洪金寶想說什麼。
洪金寶當初帶着洪家班跟金公主合作,現在又能離開金公主重回嘉禾,最重要的就是他當初沒帶走嘉禾一個人。
而現在曾志偉帶着人離開夢工廠的話,那些人可不是他培養出來的,跟不跟他走還兩說,就算是跟着啊走了,康劍飛也會恨他入骨。
洪金寶繼續說道:“當初鄒文懷離開邵氏的時候,就是帶走一批骨幹,之後邵氏跟嘉禾就不死不休了。一旦你帶人離開,康劍飛肯定會像當年邵氏打壓嘉禾一樣打壓你。”
曾志偉答道:“康先生做電影很厲害,就算是雷老闆偏幫我,也肯定沒法和他搶戲院。到時候康劍飛都不用幹其他的,只在好檔期跟你搶戲院,你說你怎麼辦?”
曾志偉吐了口氣,他心裡基本已經有了選擇。他深知康劍飛做電影很厲害,除非雷覺坤跟康劍飛徹底翻臉,否則也不會不顧金公主的利益而太過偏幫他。
離開夢工廠出去後,自己開公司賺賺小錢還可以。因爲金公主院線已經有了夢工廠和新藝城,曾志偉開的公司夾在中間,不可能再做多大。
賺賺小錢,曾志偉留在夢工廠就可以了,何必跟着雷覺坤混?
想到這裡,曾志偉的思路頓時清晰起來,渾身上下感到無比輕鬆,他笑道:“還是三毛哥看得清,我決定留在夢工廠。”
洪金寶說道:“想清楚就可以了,這種事爛在肚子裡就好,別因此得罪了雷老闆。”
洪金寶的建議是好的,可曾志偉卻不打算隱瞞此事,他想在夢工廠繼續往上爬,所以他要表明自己的衷心。
第二天上午,曾志偉的秘書悄悄跑進他辦公室彙報道:“經理,康先生來公司了!”
曾志偉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快步來到康劍飛的辦公室。
康劍飛最近心情很好,笑問道:“有什麼事嗎?”
曾志偉說道:“康先生,《皇家師姐2》已經後期製作完畢,許安華的《投奔怒海》準備下周開拍。”
“這些你跟潘迎紫和馬橋彙報就可以,不用通知我。”康劍飛問道,“說吧,你還有什麼事?”
曾志偉突然小聲地說:“康先生,昨天雷覺坤突然約我出去吃飯,說是要給我投資開公司,還讓我從夢工廠帶人出去。”
康劍飛眉頭一皺,冷笑道:“這老傢伙是老年癡呆了吧?他媽的不去挖嘉禾的人,卻見在我身上打主意,坑誰呢這是?”
曾志偉點到即止,說道:“康先生,那我出去了。”
“嗯,”康劍飛朝他點點頭,“這件事你做得很好。以後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的。”
曾志偉帶着笑容離開辦公室,康劍飛臉上的笑容卻猛地消失,心想:看來雷覺坤的胃口不小啊!
康劍飛沒有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更沒認爲自己當初過河拆橋太快會讓雷覺坤有多麼地不爽。事實上,他當初的行爲也不叫過河拆橋,而是爭取自己應有的利益,可這些利益卻是從雷覺坤嘴巴里搶過來的——比如從金公主的發行公司手裡收回海外發行權,比如提高香港票房的分成等等。
康劍飛雖然喜歡陰人,但真正做事的風格卻極爲強硬,幾乎都是一步一步地把人往後面逼。只不過他一直注意着分寸,不會把人逼到無路可退,否則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給敵人留條退路也是給自己留退路。
但雷覺坤同樣是個強硬派,之前沒找康劍飛算賬那是金公主還沒穩,現在金公主院線已經發展到了不需要夢工廠都能完美運轉的地步。
康劍飛的猜測跟洪金寶差不多,他認爲金公主院線肯定會步步打壓夢工廠,直至夢工廠受不了求饒爲止。
雷覺坤不會直接拒映夢工廠的影片,一來這觸犯了金公主其他股東的利益,二來會把康劍飛逼到嘉禾去。他的步驟應該就是溫水煮青蛙,一點一點的壓縮夢工廠的生存空間,而又不留下太大的話柄。
是該擁有一條自己的院線了!
康劍飛心頭嘆息,可惜他剛剛買下了電視臺,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去買院線。
要不在好萊塢弄兩部低成本電影賺點美金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