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理下班啦。”
“曾經理好。”
“曾先生慢走。”
“……”
曾志偉提着包包從公司出來,一路上都是恭敬地問候聲。他滿面春風地坐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駕駛着今年剛買的轎車開上街面,朝港島那邊的福臨門酒家駛去。
對於如今的工作和生活,曾志偉是非常滿意的,既有錢賺又受人尊敬,比以前做龍虎武師、做小編劇都要舒服。
汽車從兩家金公主旗下的影院駛過,《英雄本色》已經上映了兩週半,雖然不如第一週時火爆,但觀影者仍然衆多。
遠處一棟大樓的外牆上,《英雄本色》那高達20米的巨幅海報上,周潤發帶着墨鏡正在用美鈔點菸。與曾志偉錯身而過的一輛雙層電車,車身上亦是《英雄本色》的宣傳廣告。
街頭上幾個穿着破牛仔褲的年輕人,戴着墨鏡嘴叼牙籤,正在用奇怪的腔調唱歌國語歌《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不來香港親身體驗一下,你永遠無法體會到《英雄本色》有多火爆。這半個多月以來,不知道有多少香港人把自己的英文名改成“馬克”,社團裡的混混一個個也都自稱是小馬哥。
《英雄本色》的原聲唱片隨之發行,就連裡面像《浮沉的兄弟》這樣的臺語歌,居然在香港也傳唱度頗廣。至於那首插曲《明天會更好》,更是被媒體封爲國語歌經典,臺灣那邊已經有4家唱片公司聞風而動,希望能讓自己旗下的歌手翻唱這首充滿了正能量的《明天會更好》。
原聲唱片在香港上市才一個多星期,銷量居然很快就破了5萬,看銷量的增長速度,賣出個10萬張完全沒有問題。
扯淡的是,這張原聲唱片裡一共5首歌,外加幾段純音樂的配樂。5首歌裡三首國語、一首臺語,只有一首纔是粵語。如此唱片居然能在香港賣出雙白金銷量,自然是因爲電影熱映的原因,把其他唱片公司搞得非常無語。
唱片公司與電影公司的聯動就在於此,就像平行空間裡的新藝城,也組建了一個唱片公司叫新藝寶,曾簽下許貫傑、張國榮、葉倩文、周潤發、王霏和Beyond等等明星的唱片約。在八十年代末期,新藝寶唱片公司的市場業績,幾乎可以跟唱片業巨頭寶麗金媲美。
這是唱片公司與電影公司緊密合作的典範,至於唱片公司與電視臺的配合,看看平行空間裡的華星唱片就知道。華星唱片的衆多歌手中,其主流就是來自於無線臺的歌唱大賽或者是電視明星。
康劍飛現在同時擁有電影製作公司、電視臺和唱片公司,今後風行唱片的發展,絕對超過新藝寶和華星。
開車來到灣仔的福臨門酒家,曾志偉早已是大名人,剛剛進大堂就被侍應生認出來,恭敬地說道:“曾先生,雷先生在樓上雅間,請跟我來!”
福臨門是公認的富豪飯堂,這家酒樓開業於40年代,幾十年來,許多香港達官貴人都選在這裡宴客。
曾志偉隨着侍應生進入包間,裡面只有雷覺坤和他的跟班。曾志偉進門後就點頭問候道:“雷先生好。”
雷覺坤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站起來笑呵呵地說道:“曾先生快請坐。”
曾志偉賠笑着坐下,心裡卻是疑惑不已,不斷猜測着雷覺坤今天請他吃飯的目的。
一道道大餐端上來,雷覺坤指着紅燒鮑魚說:“福臨門的鮑魚不錯,這是今天剛撈的兩頭鮑,曾先生不妨嚐嚐。”
“謝謝雷先生。”曾志偉用筷子和勺子配合將鮑魚盛到自己碗中,愈發感覺到不對勁起來。他曾志偉不過是夢工廠的製作部經理而已,跟雷覺坤的身份差得太遠,雷覺坤越是親近和藹,越讓曾志偉感到對方有圖謀。
果不其然,在兩人吃了十多分鐘,互相拉近關係後,雷覺坤突然說道:“偉仔,你在東方夢工廠做得不錯,有沒有想過哪天出來自己開公司?”
曾志偉一時間還沒搞明白雷覺坤什麼意思,呵呵笑道:“電影公司可不好開,又要有資金、又要有人手,我暫時還沒想那麼多。”
雷覺坤笑道:“資金不是問題,你不夠我可以幫你出點。至於人手,有了錢還怕招不到人?再說你是夢工廠的製作部經理,怎麼也能帶幾個手下出來吧。”
曾志偉這次算是聽明白了,雷覺坤是想把他挖出來,投資幫他開電影公司啊!
曾志偉想不想自己開公司?
當然想啊。
但凡有點本事的人,都更願意自己做大事,而不是在別人手下當打工仔。雷覺坤的提議讓曾志偉很是心動,但他對現在的工作狀況又很滿意,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雷覺坤拋出誘餌道:“資金我來提供,你負責帶人過來,我給你20%的股份。”
曾志偉擡頭看着雷覺坤,雖然對方出資多少沒有說明白,但兩成的電影公司股份已經足夠讓曾志偉意動了。何況雷覺坤還是金公主院線的大股東,以後拍出來的電影不愁沒上映院線。
“咳……”曾志偉剛想開口說話,卻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乾燥,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說,“雷……雷先生,這麼大的事,我想仔細考慮一下。”
雷覺坤點頭笑道:“可以,你想通了隨時來找我。”
曾志偉也坐在那裡賠笑,面對着滿桌子的好菜,他卻沒有半點胃口。曾志偉腦袋裡盤算着得失,他在夢工廠雖然不能分乾股,但作爲製做部經理,每次片子大賣他是有少量分紅的。隨着夢工廠多部片子的賣座,曾志偉賺的錢不在少數。
而如果叛出夢工廠去跟雷覺坤合組電影公司的話,大機遇的背後卻存在極大的風險,曾志偉可能會因此成了電影公司的大老闆,也有可能拍出的片子撲街而被打回原形。
曾志偉是很有野心的人,但有野心不代表沒腦子,不會被雷覺坤一忽悠就叛出夢工廠。
隨便吃了幾口菜,曾志偉便心情複雜地離開,恍恍惚惚地開着車回去。
雷覺坤嘴上含着根雪茄,他的跟班見狀趕緊把打火機湊過去。
吞雲吐霧之間,雷覺坤站在窗後看着遠處的灣仔碼頭,猜測着如果曾志偉帶着人離開夢工廠的話,康劍飛會有多大的反應。
就如同康劍飛不想跟雷覺坤翻臉一樣,雷覺坤同樣不會同康劍飛撕破臉,因爲夢工廠的電影是金公主院線最穩定的收入保障。
可東方夢工廠發展實在太快,快到給人一種是金公主依附夢工廠的假象,這讓雷覺坤心裡非常不爽。用錢招攬夢工廠的製作部經理曾志偉,雷覺坤的用意很明顯,一是曾志偉確實是人才,給他開公司也算是筆值得期待的投資;二是給康劍飛一個小小的警告,曾志偉帶走一批人後,或多或少能讓夢工廠亂一下,消弱夢工廠對院線方來說是有好處的。
至於爲什麼偏偏選到曾志偉,是因爲他是最適合被挖牆角的人。
夢工廠有三個副總裁,周明芳是康劍飛的表舅媽,這種親戚關係沒法挖;而馬橋則是負責夢工廠的市場運營,雷覺坤手下不缺運營人才,挖了沒多大用處;剩下的一個潘迎紫,傳聞跟康劍飛有一腿,而且能力似乎欠佳,挖她的投入與回報不值得雷覺坤出手。
曾志偉就不一樣了,他是夢工廠的製作部經理,這是電影製片公司的要害部門,而且曾志偉的能力擺在那裡。
拍電影不是說康劍飛出個好點子或者好劇本就成功的,夢工廠近一年多來,如《小生怕怕》、《胡越的故事》、《殭屍先生2》等等賣座電影,康劍飛除了審劇本外其他都沒過問,全都是曾志偉在負責製片或監製,可謂是功不可沒。
……
“嘀嘀嘀……”
正在等紅燈的曾志偉,被後面汽車的喇叭聲給驚醒,他看了看遠處《英雄本色》的廣告,始終拿不定主意。
叛將如果能成功的話,那自然能風光無限,比如現在的鄒文懷跟何貫昌。當初兩人叛出邵氏影業,在香港國泰的幫助下建立起嘉禾影業,現在已然成了香港影壇舉足輕重的人物。
曾志偉一想到自己能成爲第二個鄒文懷,心頭就陣陣火熱,但他一轉念再去想李翰祥,就彷彿三伏天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
李翰祥當年也是邵氏重臣,在臺灣國泰和聯華的攛掇下,叛出邵氏遠走臺灣組建國聯影業。不足十年的時候,李翰祥就將國聯影業打造成臺灣第一大私營電影公司,國聯影業甚至被娛樂臺灣的明星搖籃。
可國聯影業一招破產後,李翰祥就被打回原形,灰溜溜地跑回香港,低頭重回老東家邵氏討飯吃。現在的李翰祥比曾志偉遠遠不如,拍出的片子也就能在邵氏影業上映幾天,甚至連房子都沒有,一直在租房子住。
曾志偉一想到萬一自己出去開新公司賠了本,成爲第二個李翰祥的樣子,身上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