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上官若愚所料,第二天,滿京城全都是有關南宮歸玉在青樓夜會情郎,並且與其春風一度的流言,南宮煌在早朝時頒佈旨意,任何人不得妄自議論皇室,否則,按謀反論處。
但是呢,人通常都有一種叛逆的心情,越不准他們做的事,他們就越想做。
南宮煌的舉動,反倒是讓百姓們坐實了對南宮歸玉性向的猜測,如果不是事實,朝廷幹嘛會這麼緊張?
上官清風大清早就進宮上朝,到中午也沒回來,似乎是被留下來吃飯了。
上官若愚睡得正香,她的生物鐘還沒到起牀的時候。
上官白在屋外的臺階上坐着,手裡捧着一本書冊,看得津津有味,而上官鈴,卻是在丞相府的花園裡,和漂亮的丫鬟搭訕,死皮賴臉的纏着她們,用甜美的言語,逗她們開心。
那模樣,不知情的還以爲她是什麼風流的富家公子哥,正在調戲良家婦女。
“蹬蹬蹬。”院落外,忽然,有一隊盛裝打扮的丫鬟徐徐走來,在她們中間,是被簇擁着的三名頭髮花白,髮髻美麗優雅的老邁嬤嬤。
上官白警覺的擡起頭,卻在看到這幫女人時,嚇得把手裡的書冊一扔,果斷回房間,準備叫醒孃親。
桂嬤嬤的嚴厲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現在居然出現三位和她走同一種風格的老人,能不把上官白嚇到嗎?
他撲到牀邊,着急的看着還在呼呼大睡的孃親,想要伸手去拽她,又不忍心,因爲孃親看上去好累!
腳步聲愈來越大,最後停在門外。
上官白悄悄吞了一下口水,渾身的神經高度緊繃,凝神戒備的望着被自己鎖上的房門,他想着,如果她們敢擅闖進來,他就出手反抗!
絕不能給她們傷害到孃親的機會。
“放輕鬆。”上官若愚剛睜開眼睛,就被兒子如臨大敵的模樣吸引,她伸手拍了拍兒子僵硬的後背,笑得沒心沒肺。
“孃親,屋外有好多壞蛋。”見她醒來,上官白暗暗鬆了口氣,彷彿只要有她在,所有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信賴。
上官若愚大概知道,外邊的來人是誰。
她揉着痠疼的太陽穴,嘀咕道:“這麼早她們還真是急啊。”
看來大夫人是鐵了心要貫徹她的決定了。
把被子往上一拽,矇住自己的腦袋,她決定再睡一會兒,至於外邊的那些人,等她睡醒了再說。
上官白貼心的爲她掖了掖被角,有孃親在,他就什麼也不怕。
“大小姐。”紅蓮低聲細語的在門外喚了一聲,可迴應她的,卻是滿屋子的寂靜。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夫人真英明,居然早就猜到大小姐會無聲反抗。
“接下來的事交給老奴們,你可以退下了。”被委以重任的嬤嬤高高在上的下達着命令,雖然同樣做着伺候人的工作,但也講究尊卑。
紅蓮唯唯諾諾的點頭,沒敢反抗她們。
在離開時,她擔憂的看了眼房間,嬤嬤的在心裡爲上官若愚哀悼。
“動手。”李嬤嬤冷笑一聲。
然後,她帶來的丫鬟們就從身後拿出了一面銅鑼,用力一敲。
“鐺”
“鐺鐺”
“鐺鐺鐺”
跟催命符似的巨大噪音,從屋外一路飄進屋內,上官若愚哪裡還睡得下去?她煩躁的掀開被子,瞬間坐直身體,啊啊啊,這些人簡直能把人給逼瘋!
上官白看着她煩悶的樣子,對屋外這些人的印象,刷刷降低。
所有對孃親不好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幫親不幫理的原則,早已潛移默化的被植入他的骨髓。
“呀,你們在幹嘛?”上官鈴剛回來,就瞅見這幫貌似上門找茬的傢伙,立即跺跺腳,飛奔過來,她仗着自己小小的身體,靈巧的從人羣中擠過,然後整個人站在門口,把自己當作一堵肉牆,不許她們在靠近半步。
“小小姐,請注意你的儀態。”李嬤嬤嚴厲的說道,挑剔的目光將上官鈴從上到下掃描了一圈。
衣服不合格;
髮髻不合格;
言語更是不合格!
她就沒在上官鈴身上看到哪怕一處的閃光點。
“你是丞相府裡的小小姐,不可以大呼小叫,不可以無理,更不可以做出這等有失、身份的行爲。”一大堆的不許聽得上官鈴一愣一愣的。
“毛?”她的嘴裡傻乎乎蹦出了一個字。
“小小姐,請你隨時牢記,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着丞相府的顏面!作爲這個家裡的一份子,你有義務也有責任,一同愛護它,守護它。”李嬤嬤一板一眼的教育道。
真不明白大小姐是怎麼教育孩子的,她怎麼可以如民間粗鄙的孩子一樣?
上官鈴雖然沒聽明白她的話,但她卻看得出這個人不喜歡自己,用力的哼了一聲,她還不喜歡她們呢!
“別說人家聽不懂的話,你們到底是誰啊?幹嘛跑來我們家?不知道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擅自闖入,是不好的行爲嗎?”
李嬤嬤眼角一抖,似乎沒想到,她竟還有牙尖嘴利的一面。
“老奴們是奉大夫人的命令,特地前來,教導大小姐的禮儀。”
被她嘴裡冒出的一大串稱呼給弄暈的上官鈴,滿腦子問號。
她慢慢的開始對號入座,半響後,才終於弄清楚,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等等啊。”她輕輕推開房門,然後一溜煙竄了進去,進屋後,她也沒忘記再把門給關上,拒絕屋外的人跟進來。
“孃親,外邊有壞人。”上官鈴直接無視掉坐在牀沿的親哥哥,直撲向牀榻,肉嘟嘟的身體重重的壓在上官若愚的身上,讓她有些胸悶。
“你最近是不是又長肥了?”上官若愚推了她一把,如雷達般的目光將女兒瞄了一遍,又捏了捏她蓮藕狀的胳膊:“好像真的胖了不少。”
難道是丞相府裡的伙食開得太好的原因?
“什麼嘛!人家哪有很肥?”上官鈴立馬將屋外的人拋諸腦後,低下頭,瞅了瞅自己的水桶腰,眼淚瞬間溢滿了眼眶,“哇!這些是什麼?爲什麼會長在人家的身上?”
不要!她不要變成小肥豬!
上官鈴放聲大哭,哭聲聽上去好不可憐。
上官白捂住自己的耳朵,不願意受她的荼毒。
“行了行了,你成天吃那麼多,不肥纔怪,最近流行肥爲美,你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在意這種小問題啦。”明明話題是她主動挑起來的,現在她又主動開始滅火。
上官鈴抽了抽鼻子:“可是,人家要是長胖了,漂亮哥哥將來會不會不要人家啊?”
“……”原來她還記得這件事?上官若愚以爲她早就該忘了纔對,畢竟,這些天,她可從來沒有提起過風瑾墨。
不是說小孩子通常都很善忘的麼?
“孃親,你說會嗎?”想到自己有可能被嫌棄,被拋棄,上官鈴的眼淚落得愈發歡快,跟不要錢似的。
“你滿腦子除了帥哥,還能有點別的,有價值的東西嗎?”上官白實在沒忍住,果斷出聲,鄙視妹妹花癡的行爲。
這麼聰明的自己,爲什麼會有一個蠢妹妹?
這是一個未解之謎。
上官鈴幽幽的盯着他,那目光,即便是上官白,也頗覺壓力山大。
他開始反思自己剛纔的話是不是說得太過,妹妹的樣子看上去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可憐。
作爲哥哥,他應該讓着妹妹。
“你別哭了,哭得好醜,”上官白心裡有些自責,“將來如果他不肯要你,我替你教訓他。”
拳頭用力在空中揮舞幾下。
“不許你將來欺負漂亮哥哥。”上官鈴果斷的改變立場,背叛自家老哥,選擇維護風瑾墨。
“……”她居然瞪自己?上官白氣得不行,他明明是好心有木有?她就這麼叛變了?
好不容易決定對妹妹關愛一回,但換回的,卻是她的不領情,上官白幼小的心靈受到重創,深受打擊。
“噗哧。”被他們的童言童語逗笑的上官若愚,無奈搖頭,“行了行了,多大點事?你們是兄妹,要相親相愛,明白嗎?”
他纔不要和蠢妹妹相親相愛呢。
上官白很牴觸這件事,似乎還沉浸在妹妹的不解風情中。
上官鈴無助的看着他冷漠的小臉,心裡有些懊惱,雖然她說的是時候,不過老哥還是傷心了。
小嘴微微動了動,她不安的走到上官白身邊,拽了拽他的手臂:“老哥,對不起啦,人家不是故意想要氣你的!你別傷心,只要你不欺負漂亮哥哥,人家還是會和你相親相愛的。”
上官若愚頓感無語,她確定這話不是在火上澆油麼?
果不其然,上官白的臉色瞬間黑了下去,他一把甩開妹妹的手掌,冷哼道:“笨蛋!白癡!傻瓜!”
“孃親,他罵人家。”上官鈴也覺得心裡委屈,急忙向上官若愚尋求安慰。
“罵你又怎麼樣?”誰讓她那麼傻的?上官白打定主意,絕不再縱容妹妹。
上官鈴可憐巴巴的掉着眼淚。
“好了,都別吵,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別爲了這種小事和親人慪氣,值得嗎?”還是小孩子啊,上官若愚雲淡風輕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有她在,兩人雖然心裡都憋着火,但也沒再繼續鬥嘴。
“鐺鐺”屋外敲鑼打鼓的聲音還在繼續,大有不把上官若愚敲醒不算完的跡象。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靠!簡直不讓人活了!”
慢吞吞下牀,慢吞吞洗漱,再慢吞吞換上女兒爲她挑選的水墨色長裙,等到上官若愚打開門時,距離這幫人抵達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
高掛的烈陽,把這些人曬得頭重腳輕,熱汗一滴接着一滴,不斷的從她們的面頰上滑落下來,形象格外狼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