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想到,將來有一天在秋雨還在人世的時候暴露了她的心跡,她將以一個不光彩的形象出現在人們的言談話語中。但是,發自內心的愛是按捺不住的,就像火山就要爆發誰也阻止不了一樣,何況現在季節最需要攙扶。她只能設想,一切都不讓秋雨知道,一切都不讓別人知道,這就等於一切都沒有發生。
當小嫺一下子抱住他的時候,季節哭了,而且是失控的號啕大哭。他突然發現,他渴望能有一雙攙扶他一下的手的出現已經很久很久了。
小嫺捂住了他的嘴,說:“季節哥,挺住,你現在是兩個人了。”
那天晚上,季節擦乾眼淚回到秋雨病牀前的時候,他沒敢與秋雨對視。但是,秋雨還是發現了他紅腫的眼,秋雨病重對自己是個折磨,對季節也是個折磨。望着季節因勞累和痛苦而越來越蒼白的臉,她心裡更有說不出的哀傷,季節對她的付出,已經使她感到今生今世無力償還了。她吃力地伸出已無血色的手與季節的手握在一起,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季節,”秋雨說,“不要太傷心,有你的愛,我死也知足了,如果有來生,我會報答你。”
秋雨的話如同鋼針紮在季節的心上,儘管他堅信秋雨不會知道剛剛發生的一切,但是,作爲丈夫,面對生命垂危的妻子他已經問心有愧了。第二天,他辭掉了保姆,他決定陪伴秋雨走完她生命的每一秒,償還他欠下的這份感情債。他甚至盼望秋雨能這樣拖上一年兩年,把自己的身體也拖垮,他爲她付出的心血越多,他纔會得到對自己的寬恕。
隨着秋雨的日子越來越少,小嫺對季節的感情也越來越深。愛情對女人來說,一旦擁有便不會放棄。既然已經邁出了第一步,以後無論再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出人意料。季節知道,他們已經走得太遠太遠了,這如同下滑的纜車,即使沒有動力也會到達目的地.上個星期五的上午,醫生將季節從病房裡叫出來,告訴他該給秋雨準備衣服了。季節聽到這話,站在醫生辦公室裡半晌沒動,就像一棵釘子釘在了地上一樣。這個日子終於到來了,他突然感到手足無措。
爲秋雨買送終的衣服是小嫺陪季節去的,當然是小嫺主動提出的要求。他們逛了幾家商場後,小嫺爲秋雨選了一套全毛西服。西服爲淡紫色的,在沒有季節任何提示的情況下,小嫺選中了秋雨最喜愛的顏色和款式,這使季節大爲吃驚。
難道女人的心會相通到這種地步嗎?
如果不是買完衣服季節又想回家拿點別的東西,也許就不會發生那令季節更加不堪回首的一幕。但是,好像上帝自有安排一樣,季節回家了,並且帶着小嫺一起回家了。
小嫺對季節家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出現在季節家中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張碩大無朋的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