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處輕嘯出聲,身子凌空一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極速倒縱而回,一把握住了花似錦的衣服,與此同時,曇現感應到主人的心意,如影隨形般跟着縱回,瞬間合入了他的血脈中。愛睍蓴璩
身在險地,雲知處雖在激戰之中,又怎可能不分神顧及花似錦的情形。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墨離近在咫尺竟會袖手不救,所以畢竟是晚了一步。
那忽然下陷的地洞深不見底,颶風陣陣,竟似乎帶着無形的吸力一般,枉他拼盡全力,竟沒有辦法把花似錦拉上來,而花似錦在腳底一空的同時,猛然張開了眼睛,拼命想要縱出,或者起碼伸手抓住雲知處的手……可是全身血脈都好像停滯了一樣,竟不能動彈分毫。
啼聽血鶯!一定是啼聽血鶯!那是一種極邪的陰靈,雲知處雖將它捏碎,卻無法令它完全消失!所以塗蟾纔可以藉此留下一縷神魂,所以花似錦纔會在此刻受其所制!拼盡全力都不能動彈分毫!
只是片刻,周圍無數只慘碧色的碧眼蟾蜍已經移了過來,密集程度甚至無法跳躍,只能緩緩的,像一種詭異的泥漿一般慢慢蠕動,腥臭的綠色一點點漫上雲知處的身體,手臂……他全副心神力氣都在與那洞中的颶風對抗,另一隻手狠狠的嵌入地面維持自己不墜落,竟是完全無力抵擋,只能任由那無數劇毒的碧眼蟾蜍蠶食他的衣服,荼毒他的肌膚,在他的手臂上,腐蝕出黑色的凹陷…轢…
那邊花漫天雖看不到花似錦,但看雲知處的模樣,也知大概情形,心頭直如火燒一般,只想不顧一切回身救援,可是他本不甚擅長近身纏鬥,加上與池瑤對戰,一時輕敵,早已經陷身重圍,即使瘋狂般痛下殺手,一時竟也無法衝回……東方天籟一眼看到,亦是心急如焚,一次次的試圖撲回,卻終究還是被那重重的人潮擋住,寸步難移。
卻只有墨離,他就站在兩步外,腳尖甚至都踩到了坑邊,卻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的看着拼死掙扎的兩人,紫瞳中的神色複雜之極,臉上神情也在不斷變幻,雙拳緊握,握到指甲直掐出血來,卻自始至終,不曾出手救援。
花似錦的衣服終於抗不住那力道,發出輕微的嘶啦聲,眼看就要裂開,雲知處一時竟是雙目浴血,絕望般喃喃:“錦兒……”聲音嘶啞含淚,一口心頭血終於抑不住,衝口吐出,俱都落在她的發上衣上…綦…
狐靈交付,禍福與共,花似錦心頭劇痛難當,喉口一甜,也是一口心頭血吐了出來,全身氣息血脈頓時瘋狂激盪,便似乎是無數金針刺入了身體,直痛的眼前發黑,抑不住嗚咽出聲。她忽然發現她又能動了!想也不想的急擡手,抓住了雲知處的手……雲知處大喜,鳳瞳一瞬間竟亮如銀星,喃喃的再喚一句:“我的錦兒……”
下一刻,他用盡全力,將她一把拉出,兩人眼看就要跌入碧眼蟾蜍的海洋。雲知處飛快的向前一撲,半攬半抱,將她輕輕拋起,竟未曾沾上半點。他隨即一把扯開了沾滿毒液的外袍,丟到一旁,將她往背後輕輕一拋,劍勢一展,劍芒暴漲,便舞出了一團雪亮的劍網。
他幾乎是在拼命!她竟從未見過他施展這套劍法,劍招到處聲威霍霍,氣勢磅礴,竟似乎四面八方俱是凜冽至極的雷霆,不斷轟響,帶着一種橫掃千軍,當者披靡的氣勢,摧枯拉朽般令面前的所有敵人俱都灰飛煙滅……如此的凜凜之威,如此的煞氣四溢,卻又如此的正氣堂皇……眼前綠泥在劍芒中迅速粉碎,化去,她卻始終不曾傷到半分。
前面花漫天與東方天籟亦痛下殺手,再不容情,無數傀儡嘶吼着倒臥在地,到最後,池瑤也被花漫天一掌擊中,花漫天隨即恨恨了一聲,這池瑤身上,竟帶了數個分身,花漫天連擊數掌,還是被他逃脫了。
當一切終於結束,雲知處一個踉蹌,單膝跪倒,竟險些撲倒在地……他隨即一翻腕,柱劍於地,勉強撐住身體。花似錦急從他背上躍下,想去扶他,他的臉色蒼白的嚇人,卻急讓開她手,擺手止住她的動作,輕聲道:“小心,我身上有毒……”一邊仍是想要站起。
東方天籟竟不由得長嘆了一聲,道:“這時候了又何必逞強!”他上前一步,一邊抓住了他的手,將他背在了背上,道:“儘快找水罷!”幾乎是在被他拋上背的同時,雲知處已經昏厥了過去,長劍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花似錦急上前揀起長劍,一時心痛的直要嘔血一般,竟不敢去看他蒼白至極的臉,花漫天一言不發的放出了趕月舟,幾人便一起躍上,墨離想要跟着躍上,卻被花漫天狠狠的一掌打翻了下去,隕石般直直的墜落。
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離的最近的潭水,東方天籟飛快的施法將
壇水四周封閉,將藥物浸入,然後抱着雲知處一起躍入,只留了口鼻在外,強以內息推動他的內息,狐靈被雲知處貼身納入,早有所感,自他懷中躍出,卻在一旁不肯離開。那邊花漫天早擊開一個水坑,引了水來,再佈下無數藥材,同時施法將水加熱。兩人手上俱是一刻不停。
這個過程其實並不慢,看在花似錦眼中,卻似乎每一個動作,都像恆古般漫長……就這麼冷熱交替數次,雲知處才終於悶哼出聲,蹙起了俊秀的長眉。
東方天籟小松了一口氣,向花漫天打了個手勢,花漫天直接取了一隻器皿,施法將其變大,然後便將藥物放入,熬藥般將藥材熬煉許久,瀝出了濃濃的藥汁,東方天籟將雲知處放入,忽擡了頭,對花漫天笑道:“若是沒有你剛纔那一掌,借那人的血用用,豈不是好?”
花漫天一言不發,他早劃破了手腕,血便狂涌而出,初離腕時尚是鮮紅,漸漸便化做雪色,看上去,竟足足滴了幾大碗的樣子,黑色的藥汁都現出了紅色,他才收了手,將手腕包紮起來。
花似錦怔怔的看他,他便向她一笑,面色微嫌蒼白,一對迷離妖瞳卻仍是如此妖嬈:“姑姑,咱們打個商量,這件事兒你看到當沒看到,還是不要告訴你家雲哥哥的好,他若是知道他被一隻白頭蛇妖所救,心情一定不怎麼好罷!”
她全然迷茫,喃喃的道:“白頭蛇?天下第二毒的白頭蛇?”東方天籟一笑不答,盤膝坐在了一旁,笑道:“幸好三大毒天生相剋,幸好我比他們還稍微毒那麼一點點,幸好他體內還有鴆族的內丹,否則,還真是難辦。”一邊說着,一邊閉上了眼睛。
花似錦盯着他的雪發看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明白了他的話意,喃喃的道:“好,我不說……”
隔了許久許久,雲知處才緩緩的張開了眼睛,看到她的同時,便溢起了一個淺笑:“錦兒。”頓了一頓,又道:“我沒事。”
花似錦心痛到極處,竟連哭都哭不出來,只用力點頭,花漫天道:“不要說話,把所有衣服都脫了入定,引藥中毒洗淨餘毒。”
雲知處應了一聲,忽然左右一顧,狐靈本就一直在一旁,立刻躍入他發間。雲知處放下了心,便在桶裡艱難的把衣服脫了,遲疑了一下,才隨手放在桶邊,竟有幾分羞赧,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花似錦急別開眼,再轉回來時,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她怔怔的看着他俊秀異常的臉,那樣微尖的下巴,挺秀的長眉,上揚的眼尾,密密的長睫投在蒼白至極的肌膚上,驚心動魄的美……
一直以來,她都是這麼沒用,她從小就習慣了依賴花漫天,認識了他之後,就去依賴他,因爲他們都異常強大,無所不能,所以即使多了她這個負累也不會有事……卻沒想過真到了這樣的時候,這樣的情形下,她的依賴竟險些將他拖入死地……
她終於無聲的抽泣起來,小小的肩膀抖動,花漫天長長的嘆了口氣,走過來,抱小孩子似的抱了抱她的肩,伸手一下一下的撫着她的背,她便依過去,許久許久,才漸漸哭了出來,就這麼把臉埋入他的衣衫,無聲慟哭,竟是肝腸寸斷。
不知隔了多久,忽聽墨離的聲音極輕極輕的道:“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能救你,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沒有死,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什麼?”
花似錦大怒,一把推開花漫天,就站了起來,墨離顯然在跌下趕月舟的時候受了傷,居然直到此刻才找到這兒,看着他濃紫色的眼睛,一無表情的臉,她竟是恨極,走上一步,咬牙道:“你別動!”
他擡頭看她,眼神變幻,她用盡全力,狠狠的一掌摑了過去,然後是第二下,第三下,一直摑到第五下的時候,他才似乎猛然驚覺她的憤怒,退了一步,道:“你爲何這麼對我?因爲你厭棄鴆族麼?”
瞧,他根本不覺得他有錯,他覺得他不救他們,是爲了更重要的目的……他覺得他要做甚麼,是他的事,他想見死不救,旁人便不應該去強求……花似錦咬牙切齒的道:“墨離,你聽着,我討厭你,跟你是什麼族沒關係!”
“哦?”這一次,他的眼中除了探究,終於多了惶然,想了一想才道:“毒族本就與任何族類不同。如果碧眼蟾蜍今天殺了你們呢?你還會不會這樣以爲?現在是你殺了他們,所以……”
花似錦打斷他,“我們殺的是要殺我們的人,不是要殺碧眼蟾蜍這一族!就連塗蟾也是有心有感情有喜怒哀樂的!你呢?你就是一個設定好機括的傀儡!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想了解我和雲哥哥,爲什麼任何事情都
會問上許久,爲什麼一直站在一個角落裡看着我們的每一個動作……但如果你真的想了解一個人,你起碼要去跟她交往,付出友情信任和幫助,而不是隻站一旁看着,像一個泥塑木雕一樣,看着他們如何在必死的情形中自救!”
她心頭怒極,喘了好一會兒,才能再次發出聲音:“我們留下你,是因爲你是我們的同伴,在嵩山論道大會之前,我們將一路同行。我們出門時已經接受了這個安排,所以我們就維護了。甚至花長老雲哥哥和東方天籟,他們會在如此危險的戰鬥中,把你放在被保護的位置!你可知道,我很怕那蟾蜍,怕到發抖,卻沒有退一步,而是出手攻擊?是因爲你站在我身後,我必須把我們兩個都護起來!你又知不知道雲哥哥救我,爲什麼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因爲你站在我的旁邊,所以,他錯把你的力量計了進去,他錯看了你,所以才錯失了救我的良機……”
墨離竟是震驚,他數千年深居無心谷,深研醫術,卻極少與人交往,他讀遍了他所能找到的書,常常覺得有很多事他已經懂了,他每一件事都細細的考慮才下決定,他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即使心會痛,鴆族未來與他,既是一種責任,也是一種信念,重於一切……卻原來,有很多很簡單,很簡單的事他真的不懂,甚至從來沒有往這兒想過。
花似錦看他模樣,忍不住冷笑一聲:“那你又想沒想過,東方天籟爲何要拉你進來?你完全沒想過是不是?我告訴你,他本來是爲了藥王大會,雖然我一點都不覺得你這種冷血動物,會爲了藥王閣的榮譽出手,可是你的存在,最少可以代表藥王閣的實力,不然你以爲怎樣?以爲我們怕你麼?以爲我們稀罕八階藥王麼?枉你修到八階,連怎麼做人都不曉得,我真替你悲哀!”
她緩緩的退了一步:“我言盡於此,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有多遠滾多遠!”
“慢着!”花漫天走上一步,安撫的拍拍她肩,一邊道:“我有話要問他。”
花似錦猶氣的直喘,退開一步,簡直一眼都不想再看他,重新坐到雲知處面前。雲知處幾乎整個身子都浸在藥中,只露出一張蒼白俊面,花似錦瞧了他好一會兒,才掏出玉片和饕餮牙,開始雕刻。她不會打架,但是,最少,她還會刻符,她要用盡平生所學,給他們刻出一個防護的陣法,一個連天下三大毒都無法侵入的堅固陣法……
那邊花漫天隨手打了個結界隔開聲音,其實也根本沒必要,因爲花似錦完全充耳不聞,其餘兩人又在入定。他直截了當的道:“蟾蜍族打着尋仇的名義,卻對錦兒下手,這是爲什麼?”
墨離愣了一愣:“我怎會知道?”
花漫天森然道:“他們幾乎出動了合族之力,不惜一切,勢在必得,不惜得罪狐靈山和藥王閣,只爲了對付錦兒……你當真不知是爲了什麼?”
墨離微微凝起了眉,他只是不擅長於人交往,卻不是傻子,很快就想到了那天與花爲伴的交談,臉色頓時就是一變:“我……我只說了那一次,難道被他們聽到了?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他越想越怕,竟有些發抖:“這件事……這件事若是被人知道了,我,我百死難贖其罪……”
他情不自禁的踏上一步,抓住花漫天的手臂,幾乎有些失控:“我去殺了他們!”
花漫天皺眉揮手,早把他打跌在地,冷冷的道:“蟾蜍借水傳訊,無所不知,有甚麼不可能?你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我不指望你去殺蟾蜍族。但這件事,他們絕不會告訴外人,現在,我教你一個口訣,你以此煉製鴆血珠,若是不想煉,你就滾罷!沒有你這隻毒鴆,我一樣殺盡蟾蜍族!”
墨離急盤膝坐下,道:“我會煉的,能煉多少,就煉多少。”
毒族對大乘的嚮往幾乎是變態而偏執的,看墨離就知道了,他們既然探知花似錦有仙緣仙骨,絕對會糾纏到不死不休,若是他們一昧煉製許多傀儡來羣毆,他們就十分被動。而鴆血珠,說白了就是借天下第一毒的鴆血,剋制排名第三的蟾蜍族。教了他法訣之後,花漫天便退開一步,由着墨離自行煉製。他所打的結界連地面氣息都隔絕,雖則蟾蜍妖可以借活水傳訊,也不可能探知墨離在做甚麼,即使他們可以猜到,但是有一點他們是不知道的,墨離不止血中帶毒,且修煉萬毒乘風,連修爲氣息都是劇毒的,花漫天教他的法訣又是煉器所用,加倍凝鍊,歷害十分。
除了這一點,還有另外的一點,雲知處此時雖在水中修煉,但卻是被法器隔絕的,並非活水,蟾蜍族即使就在左右,也無法感覺他體內的具體情形,而之前雲知處與花似錦合修,體內有鴆力內丹,當其時雖然塗蟾就在外面,卻未必了
然這種情形,所以在他們眼中,雲知處必死無疑……
雲知處入定初初醒來,尚未張開眼睛,耳邊花漫天的聲音忽道:“別動。”雲知處神色不變,瞑目不動,花漫天續道:“當此際,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以圖一勞永逸,否則一定會後患無窮,怎樣?”
雲知處極緩極緩的點了點頭,花漫天考慮的是花似錦,但云知處不知仙緣一節,更多的,卻是在意那些無辜被煉製成傀儡的人類,單只是爲了這一點,這蟾蜍族便死有餘辜!
他靜靜等待,很快,就聽花漫天的聲音道:“好了!”雲知處試着張眼,一眼便看到三人正坐在他面前,法器的氤氳藥霧中,仍有一個活生生的雲知處正在入定。一件衣服丟到他手裡,雲知處飛快的穿了,擡手時看不到自己的手臂,已知自己是被花漫天不知用甚麼法子,隱了身。試着運轉周身的氣息時,雖腳下仍舊略覺虛浮,氣息血脈卻大致無礙。而且沉心內視時,體內兩枚內丹,屬於雲知處的那枚尚無反應,那枚裹着鴆力的黑色內丹,卻似乎更加的圓轉如意。
天下三大毒,天生便可以互相剋制,所以在鴆族在左近的時候,白頭蛇族便無法修煉,而塗蟾在有東方天籟的地方,也同樣極受剋制,修煉舉步維堅。也正因爲如此,所以在白頭蛇血這一特別的“藥物”作用之下,雲知處體內蟾蜍族的毒素被壓制,收伏,而之後,白頭蛇的毒素也被鴆丹汲取,自然更加強大。
花漫天隨即道:“你伸出手來。”
雲知處便伸出手,左手手心微微刺痛,似乎是刻上了什麼符咒。
法器前,花似錦仍在低頭刻符,終於刻完,站起來走到花漫天面前,將刻滿了陣法的玉符輕輕貼在了花漫天胸前,玉符竟像水波一樣瞬間隱在了他衣內,花似錦隨即回頭,將另一枚輕輕貼在了東方天籟胸前。
花漫天道:“錦兒?”她走回來,仰面看他,花漫天嘆了口氣,溫言道:“小花兒,對不起……”
他手兒輕輕撫過,花似錦一聲都沒吭,就軟軟的昏厥在他懷中,隨即,站在幾步外的雲知處只覺得一個柔軟的身體輕輕撞了過來,他急伸手挽住,一邊掩住了她的口,她隨即一個激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緣手向上,一直摸到了他的臉,指尖竟有些顫抖。
雲知處急擁緊了她,安慰的用臉頰輕蹭她的頭髮,一邊仍是注目那邊,花漫天將“花似錦”橫抱在手,氣息面容無不肖似,當真神乎其技。
隨即,花漫天的聲音在耳邊再度響起,道:“我在你右手以碧眼蟾蜍血爲引,畫了一個尋蹤印,身邊有碧眼蟾蜍接近便會發熱,錦兒身上有個珠串,可以與我聯繫。咱們分頭行事。”雲知處不知自己點頭他能不能看到,便只能靜靜聽着,隔了片刻,花漫天不再說話,他拉了拉花似錦的手,示意離開。
花似錦早明其意,卻向他擺了擺手,試着把手放在珠串上,她體內曾經有諦聽血鶯,所以蟾蜍族才能藉此對她施法,她要把氣息盡掩容易,但花漫天所做出的傀儡,卻必須要有花似錦的鮮血爲引,否則蟾蜍族立刻就知道有假。
一番無聲的溝通之後,花漫天以秘法引血度入傀儡之身,花似錦這才拉了拉雲知處的手,兩人直走出裡許,看左右無人,也無活水,不虞訊息泄露,雲知處這才輕聲道:“錦兒?”
花似錦用力握了他手,手兒輕擡,將刻好的玉符貼在他胸前,一邊道:“雲哥哥。”
他微笑:“我沒事了,真的沒事了。”一邊說,一邊拉過她手兒,在自己身上摸了幾下:“摸摸看,一根頭髮都沒傷着,連身上的傷口都癒合了,是不是?”一邊說着,他又有些奇怪:“我也沒有來的及問問,花漫天和大師哥,究竟是用什麼法子驅除了我身上的蟾蜍毒?”
花似錦沉默的點頭,又猛醒他看不到,低低的道:“雲哥哥,我很難過很難過,看你這樣子,我真恨不得殺死我自己……”
他習慣的屈指,輕彈她的掌心:“傻話,我就算死一百次,也不會讓我的小錦兒傷到半點。”
她好生難過:“我,我也是……我寧可死一百次,也不想你傷到半點,卻只能眼睜睜看你傷到體無完膚,我覺得,我是害你的兇手……”
雲知處有些無奈,曉得小丫頭在鑽牛角尖,沉默的攬了她腰,他含笑道:“錦兒,我小時候聽我爹講過很多故事,聽說異域所修的術法,與我們頗有不同,他們每每作戰,經常幾人一起,組成一個團隊,每個人都在其中承擔不同的職責,例如巫師,或者戰士,巫師靠巫術取
勝,戰士靠體術取勝,但其中,有一個叫做治療師的人,完全沒有攻擊能力,卻會被所有人圍在中間,不管在多麼慘烈的戰鬥中,也必須要保證治療師的安全,因爲只有治療師才能令他們生命延續……你覺得這個治療師重不重要?”看不到她的神情,他隨手揉揉她的頭髮:“不會打架,未必就不重要,懂了沒。”
“不是的,”她抱住他的手臂,“是我在偷懶,我明明可以用天師符咒取勝自保,甚至護着你們,可是我總是在等着身邊的人爲我安排一切……”
“樣樣事你都做了,還要我做甚麼?”雲知處一笑,又道:“不過既然女天師發話了,那以後能用天師符錄做的,我們就統統不做了,全都交給你,怎樣?”他捏她的小臉兒:“滿意了沒,那小錦兒,好生笑一個。”
他逗她開心,她卻仍是不能不難過,可明知他看不到,她仍舊仰起小臉,展顏微笑,他點了點頭:“乖!其實我的小錦兒什麼也不用做,只乖乖的,我便會更有力氣。”
她看不到他,卻可以借他含笑的聲音,看到他寵溺的鳳瞳……花似錦不出聲的嘆了口氣,然後振做了一下精神:“雲哥哥,我們現在要去做甚麼?”
雲知處道:“現如今我們與花漫天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我們先把這周圍轉上一圈,看有沒有蟾蜍族的蹤跡,然後再看花漫天的行動,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走。”
花似錦點了點頭,兩人便展開身法,在這周圍轉了一圈,並未察覺蟾蜍族的蹤跡,再回到之前那處時,花漫天和東方天籟已經離開了那方潭水,不知去了哪兒。雲知處道:“花漫天在你腕上放了一個珠串,說是可以藉此與他傳訊。”一邊說着,本來握着她的手指微微一長,伸指去摸。
花似錦卻擡手擋住他,遲疑了一下,才輕聲道:“這是大花花的狐靈,只是他將它隱在了珠串之內。我曾經見過一次……”
雲知處微微一怔,急移開手指,想花漫天如此絕色且精彩的人物,不知曾在人間經歷過怎樣的情事,可是看他如今狐靈尚在,顯然漫長歲月並沒有遇到深愛的人……一時竟有些感慨。花似錦伸手握了他手,道:“雲哥哥,你別生氣……”
“怎會?”雲知處摸摸她的頭髮,輕聲道:“沒關係,我明白的。”
他很明白花似錦不許他碰觸的心情,當其時,花漫天將狐靈放在花似錦身上,不管是一時權宜,還是心之所向藉此而爲,但狐靈極通靈,他不可能喜歡雲知處的碰觸,卻在情在理不能拒……而在花似錦,她對花漫天的心意,未必完全瞭然,亦不能以同樣的深情來回報,可是,她仍是會去尊重他,尊重他的感情和心意。
花似錦把珠串拿在手上,細細摩挲了一番,才重新戴回手上,一邊道:“大花花往西北方向去了,說是那邊有一個玉山,出產一種冰玉,可以暫時收藏人的神魂。”
雲知處點了點頭,現在花漫天顯然是要做出雲知處已死,花漫天爲了怕花似錦傷心,所以令她沉睡的假象……雲知處的情形本來是必死無疑,這並不奇怪,可是現擺着一個學縱天人的花漫天,如果一點事情都不做也會讓人懷疑,於是他便假作留下了雲知處一縷神魂,現在要以冰玉收藏起來,徐圖後計。
於是兩人跟着轉道西北,雲知處一路思忖,道:“錦兒,如果說蟾蜍族是爲了尋仇,塗蟾神魂未滅,只不過是肉身死去,當不至於如此……而且即使塗蟾神魂俱滅,他們要找的也應該是我纔對。可是我‘死’只是個意外,他們並未刻意對付我,反而看上去,真正要對付的人似乎是你,且不想傷你性命,只是想要把你擒走……如果說這只是爲了你身上那枚妖丹,雖然不是不可能,卻也實在有點兒勉強,那麼,他們是爲了什麼?”
花似錦也有些疑惑,細細想了很久,仍舊不得要領,雲知處便道:“那我們就靜觀其變罷!”停了一息,花似錦感覺珠串上傳來的氣息,又道:“大花花已經到玉山了。”一邊說着,就有點兒犯愁,“這不是辦法,大花花他們要裝做救人,必定要趕路,我們怎麼追的上?”
雲知處輕聲道:“那倒無防,一來此時他們有備而戰,不會這麼容易吃他們的虧,二來,蟾蜍也絕不敢硬碰硬,必定要等待時機,一時不會下手。”
可凡事必定會有萬一,當時五人同行,有恃無恐,又怎料到會是今日之局?花似錦想了一想:“雲哥哥,其實我覺得,磨刀不誤砍柴功,我們找個地方,我把顛倒飛盤刻上隱藏符,我們也乘飛行法器,快點兒掩過去。”
雲知處應了一聲,又笑道:“瞧,這種時候,天師大人多威風
?誰敢說天師大人沒用?”
花似錦忍不住一笑,道:“反正我不管怎樣,你都說好。”
雲知處笑了聲。她明明看不到他的模樣,卻似乎感覺得到他含笑的臉,那樣彎彎的薄脣。他悠然笑道:“說的對,我覺得我活着最重要的意義,就是寵着我的錦兒。”話極動聽,卻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其實現在有花漫天在明處,他們這兒應該一時不會有人發現,兩人卻仍是找了一個十分私密的地方,花似錦用最快的速度刻好了隱藏符,兩人便坐上顛倒飛盤,何消瞬間,已經到了玉山。顛倒飛盤外面看上去似乎金屬製成,但坐在其中向外看時,視線卻全無阻礙。
玉山土質極硬,樹木稀少,從空中看下去時,大半個玉山似乎已經布上了一個防護的陣法,東方天籟和墨離正盤膝坐在一處,“花似錦”正躺在一塊大石上,身周顯然被打好了結界。而花漫天正攜了猙猙在四周轉來轉去,似乎在找尋合適的冰玉。顛倒飛盤速度極快,不大會兒就繞着玉山轉了幾圈。雲知處一直細細看着下方情形,忽道:“錦兒,這顛倒飛盤會不會隔絕氣息?”
花似錦道:“會隔絕我們的氣息不外泄,卻不會隔絕外界的氣息,大花花煉這個出來,主要是爲了我玩的,靈力低也可以馭使,很多極速符攻擊符之類,都是我學會了之後自己刻上去的。”
雲知處點了點頭,目注下方,又道:“能不能飛的低些?”
“當然可以,”花似錦輕聲道:“可以在任何高度飛行,還可以入水入火,只是如果碰到樹,碰到鳥之類的障礙物,就會看的出來,大花花的撥雲舟就可以全然無形無跡,碰到東西都是全無表徵,可是要很高的靈力才能馭使……”
一邊說,一邊就教了他馭使的法門,雲知處試着馭使顛倒飛盤,緩緩落下,小心的避開樹枝樹葉,下方看上去只是一灘污穢的水窪,可是隨着顛倒飛盤漸飛漸低,雲知處手上的尋蹤印便漸漸熱了起來,雲知處略略垂了睫,極緩極緩的移動顛倒飛盤,飛高飛低,細細感應,然後轉頭向花似錦道:“告訴花漫天一聲,西北角相距三裡左右有蟾蜍妖,大約不到十個,修爲應該不弱,最少也在中階以上。”
花似錦應了,雲知處再馭使顛倒飛盤繞了幾圈,道:“這山上似乎就這些了,我們再去遠處找找,他們應該在等人來接應。這些蟾蜍妖原形都可以藏身淤泥,但土質較硬沒有水的地方就不成了,花漫天先布出防護陣法,不會再像上次一樣天降毒雨,倒是省了不少工夫。”
一邊說着,便馭使顛倒飛盤轉向,輕輕鬆鬆的滑出了玉山的區域,經過防護結界時,也仍舊無聲無息。顛倒飛盤勝在輕巧快捷,本來飛行並不甚穩,可是雲知處本來初初馭使,卻飛的極穩,宛如在空中滑行一般,花似錦不由得讚道:“好歷害!飛的好穩!怪不得大花花說我是暴殮天物,說顛倒飛盤一點都不比趕月舟差,還說等我靈力足了就會發現更多神奇之處……”
雲知處微微一笑不答,他本來只是隨意馭使,漸漸卻覺得異常的得心應手,好像內息和這法器遙相呼應,又好像這法器給予的環境,令他的內息更加的蓬勃生長,身體中氣息浮動,似乎要發生甚麼變化似的,但那種動盪卻似乎是好的,正面的,令他四肢百賅,俱是舒暢。
心念動處,顛倒飛盤轉眼又滑出了數裡,雲知處忽然輕咦了一聲,飛盤飛也似的往下一滑,腳下地面上密密麻麻,居然足足有數以千計的傀儡正在緩緩前行。如果說之前的人類傀儡尚只是隨手抓來,臨時馭使,現在的卻是用極陰毒的手段熬煉而成,這些人類臨死之前,必定經歷過極大的痛苦,所以就連這種滔天怨氣,也成爲了這傀儡的力量,當真殘忍惡毒之極。
雲知處一時竟是怒力勃發,雙拳緊握,冷冷的道:“當真是喪盡天良!雲知處不滅了這惡極惡絕的蟾蜍一族,誓不爲人!”
花似錦一時也無可安慰,輕輕握了他手,凝眉看着下方的人羣,在這些行屍走肉之後,有幾個碧衣男子正緩緩前行,第一眼看時似乎有四個,再一眼看時,卻是五人,其中一人,明明就走在他們之間,卻似乎是隱形的,一點存在感也沒有,這種感覺十分熟悉。
花似錦喃喃的道:“是塗蟾?他……現在算是毒鬼麼?難道他現在附身了?”
哇卡卡,終於百章啦!撒花!十月,百章,這兩個數字是多麼滴圓滿吉利啊!那些答應砂子丟票票滴親們,儂們再不把票票丟來,簡直就是天理難容啊!小云雲大
花花和東方美人兒都不會原諒儂們滴~~來吧來吧~~丟票票滴好人兒,砂喊說說瀾瀾來賣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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