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比蔣遠周的反應要快,他伸手攔在他跟前,“蔣先生,小心!”
許情深並未喪失意識,只是覺得腿痛得受不了,她當時第一感覺是,還好,死不了。
只是疼痛在頃刻間就蔓延開,她連哼都哼不出一聲,視線望去迷迷糊糊的,她彷彿還聽到了蔣先生三個字。
老白目光落向她,看清楚了人的面孔後,那條手臂慢慢收回去。
蔣遠周蹲下身來,不敢去碰她,“許情深。”
她伸出手,只是使不出什麼勁道,手臂往下垂的瞬間被蔣遠週一把抓住,她看到她的手上有血。蔣遠周仔細看着她的右手,然後再看了看她的左手,還好,她的手指都在。
蔣遠周拍了拍她的臉,伸手欲要將她抱起來,老白忙攔了把,“蔣先生,最好別亂動,還是等救護車來吧。”
蔣遠周的手託在許情深身後,她痛得**出聲,旁邊咖啡館內的不少人都出來看。許情深恍惚看着跟前的人,原來,真是蔣遠週迴來了。
“明川,我弟弟……”
“我已經讓老白去找了。”
許情深握了握右手,發現裡面空落落的,她目露驚慌,“手,手指呢?”
蔣遠周視線掠至地面,聽到自己嗓音微啞地出聲,“那是誰的?”
“明川……得趕緊找到他,接上……”
“放心,會把明川找回來的。”
老白彎腰將地上的紙盒子撿起,蔣遠周脫下外套替許情深披上,“冷不冷?”
“不冷,”許情深蜷在那不能動,“只是好痛。”
蔣遠周擡頭看向樓上的房間,正好一個男人探出腦袋,他目光咻地轉冷,殺氣浮現,“老白。”
“蔣先生放心,裡頭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萬毓寧怔在原地,這一幕同她心裡設想的完全不一樣,“怎,怎樣了?”
“萬小姐,好像是蔣先生來了。”
“你說什麼?”萬毓寧大驚。
“怎麼辦?不是說蔣先生出國了嗎?”
萬毓寧捂着自己的肩膀處,她忽然拿了包快步往外走,伸手剛打開門,就看到幾個陌生的男人站在外面。等萬毓寧出來後,幾人衝了進去,其中一人衝着萬毓寧道,“萬小姐,我們送你下樓。”
“你們是誰?走開!”
“請吧。”
萬毓寧被帶下了樓,走出賓館大門,遠遠看到蔣遠周蹲在許情深跟前,萬毓寧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渾身的血,她掙開旁邊人的鉗制,快步上前,“遠周!”
男人一扭頭,居然看到萬毓寧胸口一大片紅,頸間的肌膚血肉模糊,萬毓寧鬆開手,她傷的不輕,頸部的血往外涌着。
許情深躺在地上大口**,蔣遠周面容陰鷙,一把視線射向萬毓寧,“許明川的手指,是你割的?”
“不,不是我。”萬毓寧趕緊矢口否認。
“那是誰?”
萬毓寧神情慌亂,許情深擡高視線,這樣看着,她手足無措,像個孩子似的,“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蔣遠周話語冷酷,中午的陽光很烈,照出萬毓寧那一身血染的紅,“我現在也不想聽你解釋。”
“遠周,是她把我弄成這樣的。”萬毓寧伸手指着許情深。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許情深額頭滲出細汗,她無力跟萬毓寧辯解什麼,她嘴脣蠕動幾下,蔣遠周單膝跪下去,將耳朵湊到她嘴邊,“想說什麼?”
“明川……儘快找到,越快越好,不然他的手指……”
“我知道,”蔣遠周握住許情深的手,“別說話了。”
救護車開到跟前,下來的醫護人員快步將許情深擡上車,老白示意手底下的人將兩名男子帶走,他朝萬毓寧看了看,“蔣先生,萬小姐怎麼辦?”
“你先把許明川給我挖出來。”
“是。”
蔣遠周來到救護車前,萬毓寧捂住頸部,臉色發白,蔣遠週迴頭朝她看了眼。
萬毓寧不由自主上前步,“遠周,我真的沒把許情深怎樣,你可以問問她……我身上的傷……”
蔣遠周現在沒心思管這些,他上了救護車後跟着離開。
許情深被送回星港,做全身檢查的時候,蔣遠周就在身邊。
萬毓寧第一時間給阿梅打電話,阿梅聽完大驚失色,讓她趕緊去醫院。
仁海。
阿梅趕到的時候,萬毓寧也是剛來,一看到萬毓寧這幅樣子,阿梅急忙問道,“怎麼會這樣?”
“我沒想到她手裡竟然藏着能傷人的東西。”
阿梅攙扶她快步進去,“還有,你說蔣遠週迴來了?”
“是。”
“沒事,沒事,”阿梅拉住萬毓寧的手,“毓寧,你跟蔣遠周畢竟有舊情在,他不會拿你怎麼樣的。但我就不一樣了,毓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件事能不能別把我牽扯進去?”
“阿梅……”
“你想,如果不是蔣遠周忽然回來,事情早就成了,我以後還可以幫你的,但如果讓蔣遠周知道我在背後給你出主意,他不會放過我。”
萬毓寧知道,她如果把阿梅說出來,無非就是多拉一個墊背的而已,況且阿梅還是自己人。
“你放心吧,我不會說出來的。”
阿梅神色輕緩,總算放下心來,“快,你的傷需要好好治療,把你手機給我,我給方晟打個電話。”
“好。”
方晟趕到醫院的時候,萬毓寧正在做消毒處理,這細皮嫩肉可不是被擦破了一點那麼簡單,方晟見到時明顯吃了一大驚,“怎麼會這樣?”
“方晟——”萬毓寧朝他伸出手,男人上前自然地握住,她頸部交錯着十幾二十道深淺不一的傷痕,皮肉外翻,方晟輕攬住她的肩膀,話語裡頭有怒火在往外燒,“怎麼回事!”
阿梅只得接過話來,“是許情深。”
“什麼?”方晟眼皮明顯輕跳,他知道許情深的脾氣,她雖然不懦弱,但從來不會主動去挑釁傷害別人。如今萬毓寧這幅樣子,方晟不敢往下想,他握緊萬毓寧的肩膀,朝正在處理傷口的醫生問道,“有沒有大礙?”
“肩膀處倒是還好,畢竟穿着衣服,但脖子這邊劃得很深,恐怕會留下疤痕。”
“什麼?”萬毓寧想去碰觸,偏偏不敢動,“還會留疤?”
方晟輕拍着她的肩膀,“這種事以後再擔心,只要身體沒事就行。”
萬毓寧傷成這樣,萬家那邊自然是要驚動的,方晟心急如焚,只是不好表露,萬毓寧的傷口還需處理,方晟擡眼朝阿梅使個眼色,讓她出去。
兩人來到走廊上,方晟往後一靠,後背抵着堅硬的牆壁,“到底怎麼回事?”
“你是在擔心許情深吧?”
“你最好不要有事隱瞞我。”
阿梅朝方晟望去,“我也只是聽毓寧說了幾句,但她讓我不要告訴你。”
方晟抿了下嘴角,扯出抹淡漠笑容,“你這麼聽她的話?”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我呢?”
阿梅只覺心跳漏了一個節拍,她避開方晟的目光,壓低了嗓音道,“流產的事,毓寧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她切了許明川一根小指,想要挾許情深吃那種藥,但是被許情深扎傷了。”
“那,許情深人呢?”方晟聽到自己的嗓音顫抖出聲。
“從三樓跳了下去,蔣遠周來後把她帶走了。”
方晟輕閉雙眼,萬毓寧這段日子都在家養傷,他也忙着製藥廠那邊的事,居然沒想到派人盯着許家姐弟。
“方晟,這件事你可不能幫着許情深。”
方晟冷冷出聲,“我不需要你來教我怎麼做。”
萬毓寧在裡頭喊着方晟的名字,男人面無表情走了進去,阿梅轉身站到門口,看到方晟臉上的神色在看見萬毓寧後瞬間柔和下來,他坐到她身側,輕拉過她的手,“很痛吧?”
“我怕。”
“沒事,我在你身邊呢。”
阿梅輕眯下眼角,她知道方晟不簡單,要不然的話,也不能輕易將兩副面孔轉變的如此自如。
星港醫院。
許情深被送進病房,醫生和護士都跟在身側,檢查結果全部出來了,蔣遠周先問了句躺着的許情深,“有哪痛得厲害嗎?”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沒有大事,就是頭暈想吐。”
“這個很正常,”旁邊的醫生接了話,“從三樓摔下,要不是遮陽雨篷夠結實,許醫生這會早就斷手斷腳了。”
許情深心裡微鬆,對方還能開句玩笑,就說明不會有太大問題。
蔣遠周朝她輕睨眼,“確定仔細檢查過了?”
“蔣先生放心吧,許醫生就是有些輕微腦震盪,還有手上和腳上挺大面基的挫傷,雖然沒有斷骨,但疼痛是骨挫傷最普遍的症狀。”
許情深配合着輕動下,痛的立馬擰起了眉頭。
蔣遠周目光落到許情深的臉上,懸着的心卻始終不能放定,也許是她摔在他面前的那一幕太過深刻。當時看到那截斷指時,蔣遠周整個腦子一片空白,那樣的血腥衝擊着他,殘酷而令人心痛如麻痹了一樣。
他伸手輕撐下前額,然後朝着身旁的人揮了揮手,“都出去吧。”
“是。”
許情深擡眼看向牆上的掛鐘,“我弟弟應該進手術室了吧?”
“是。”
“我們許家人,都倒了,”許情深輕搖下頭,“真是流年不利啊。”
“跟我說說事情的經過。”
許情深言語間沒有過多的激動,“你不是抓了那些人嗎?問他們就行了。”
“我想聽你說。”
她手臂上火辣辣的痛,像是要燒起來似的,許情深眼裡慢慢滋生出恨意,“你就不怕我誇大其詞,冤枉了萬毓寧?”
“不怕。”這已經夠驚心動魄的了,還能怎樣誇大?
許情深盯着牀邊的男人,她其實不想多說,“萬毓寧想要讓我吃藥,然後找好了兩個男人要跟我歡好,我不同意,她就用明川逼我。我弟弟的手指就是剛割下來的,但我不想讓自己陷入太悲慘的地步,所以我跳了下去。”
“那你就不怕摔死嗎?”蔣遠周語氣裡帶了些許的惱怒。
“我當然怕,摔死和摔不死有一半的機率,但我那時候想的是,摔死挺好的。如果不是你恰好出現,而我又沒死,許明川的安危我還是要顧,我又該怎麼辦呢?”
蔣遠周心裡猶如壓了塊巨石般沉重,“那爲什麼還要跳?”
“不然呢?”她狀似輕鬆,一聲反問。
問題被丟回給蔣遠周,他卻回答不出來,男人輕閉眼簾,許情深看了眼門口,“等我弟弟手術做好後,我想去看看他。”
“好。”
蔣遠周驚訝於她的冷靜,至少,許情深見到他的時候只是問了句許明川的情況,沒有過多的哭訴和憤怒,即便她剛經歷過生死,即便,她親弟弟爲此斷了一根手指。
一直到晚上,老白才敲開病房門進來。
“蔣先生,許小姐,可以探望了。”
許情深毫無睡意,聽到老白的話欲要撐起身,蔣遠周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攙扶起來,老白將門口的輪椅推了過來。
來到許明川的病房門口,許情深頭也不回道,“我自己進去吧,我弟弟可能情緒還不穩定。”
蔣遠周鬆開了手,許情深自己推開了門往裡走,然後將門關上。
來到病牀邊,許明川正定定看着天花板,許情深的視線移到他手上,她拉過他並未受傷的那隻手,將額頭抵着他的手背,“明川……”
嗓子裡哽出哭聲,那是許情深沒法強壓抑住的。她雙肩輕微顫抖起來,蔣遠周站在外面並未離開,透過玻璃的窗口正好能看見許情深的背影。
“姐。”許明川聲音虛弱,許情深眼眶通紅,擡頭看向他,“身上還有別的傷嗎?”
“沒了,”許明川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姐,我只是覺得很絕望,那天的婚禮現場我不該去,更不應該往飲料裡放東西,但我都知道錯了,可是萬毓寧已經咬着我們不肯放了。”
“明川……”
“手指接上了,還會有被切掉的可能吧?”許明川年輕的臉上淌出眼淚,“姐,他們把刀按在我手指上的時候,我求饒過……”
許情深終於崩潰似得痛哭出聲,她握緊許明川的一隻手,哭聲淒厲而悲愴,她沒有壓抑,所以蔣遠周耳朵裡面清清楚楚聽到了屬於許情深的控訴和無奈。
“姐,你別哭,別哭了。”許明川一看到她這樣,也慌了,“我好多了。”
許情深握得他手發疼,許明川不敢動,盯着姐姐的頭頂說道,“姐,從小到大我就沒看你這樣過,別嚇我。”
她伏在被面上不答話,肩膀的聳動越來越明顯,蔣遠周薄脣緊抿,原來她的情緒不是不外露,只是沒有當着他的面而已。
“姐,你還有蔣遠周呢,別哭啊。”
許情深好像沒聽進去,許明川繼續道,“他肯定會幫我們。”
半晌後,許情深才坐直身,她仍舊握着許明川的手,“在來醫院之前,我也把萬毓寧弄傷了,明川,這件事只能這樣算了。”
“什麼,算了?”許明川不理解,繼而試探問道,“姐,蔣遠周是不是你男朋友?”
許情深擦拭着眼角,並未回答,許明川神色焦急,“姐,你看你這樣,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不是差點被姓萬的害死?”
“明川!”許情深恢復了冷靜,“你聽我說,蔣遠周能把我救下來,能把你救出來,對我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接下來的事,你不許在他面前提一句。”
“爲什麼?”許明川難以置信地盯着他,“他難道不應該爲你出頭,找萬毓寧算賬嗎?”
“明川,”許情深試圖讓弟弟冷靜下來,“我和你,終究不是他的誰,他能做到這樣,難道我們還不應該滿足?”
“姐……”許明川被這個回答噎住,如鯁在喉,“但你是蔣遠周的女朋友。”
門口的男人儘管看不到許情深的神色,但她的每句話每個字都透過門板清晰刺入他耳膜內,“他就這樣一說,難道我能當真?”
“怎麼就不能?”
許情深認真地看向許明川,“你覺得我和蔣先生配嗎?”
“爲什麼不配?”許明川儘管虛弱,但還是憤憤不平。
“明川,當你有天喜歡哪個女孩的時候,你說讓她做你女朋友,那肯定是認真的。但是蔣遠周……”許情深語氣微頓,一口苦澀咽在喉間,“反正,我沒敢想過。”
“但萬毓寧那樣……”
“萬毓寧是萬小姐,跟蔣遠周青梅竹馬長大,她自小惹禍都是蔣遠周替她收拾的。他可能會憤怒,也可能會生氣,但絕不會爲了我做任何傷害萬毓寧的事。”
許明川眼裡的絕望更甚,就好似一種信仰被猛然打破,瞬間失去了能夠仰仗的東西,“我的手指,白斷了,不光這樣,以後萬毓寧如果要對付我們,我們只能儘量躲避是嗎?”
“明川,”許情深擡起手掌摸了摸他的腦袋,“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被牽扯進來。”
“姐,這樣的話你太委屈了。”
許情深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緒,低聲說道,“其實還好,上學的時候、工作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遇到麻煩事麻煩人,我不是也這樣過來了嗎?”
許情深安慰了許明川幾句,蔣遠周往後退了步,老白站在不遠處的窗邊,蔣遠周大步過去。
“蔣先生,那幾個人都開了口,您要親自聽一遍嗎?”
男人搖下頭,他面色疲倦,“大概的經過,我都知道了。”
“萬小姐這次,確實過分。”
“何止是過分,”蔣遠周擡起狹長的鳳目望出窗外,“她之前雖然也心狠手辣過,可在我心裡,我始終把她當成了小打小鬧,一次地放任換來一次更重的傷害,你看到了嗎?她都敢割人手指,還要把許情深……”
最後的半句話,蔣遠周終究沒說出口。
老白朝許明川的病房看眼,“許小姐很難得,沒讓你一定要替她出頭。”
“她太敏感了,也覺得別人不至於會無條件去幫她。”
“是,許小姐可能從小,就沒人能幫她吧。”
蔣遠周聞言,朝着老白深深看了眼,老白輕擡腕錶,“蔣先生,要不要吩咐酒店送些吃的過來?您下飛機後也沒好好歇息過。”
男人輕點了下頭。
萬毓寧被接回家後,萬家夫婦也來了,萬太太看到女兒這幅樣子,眼淚立馬涌了出去,“寶貝,怎麼傷成這樣啊?”
萬鑫曾面色鐵青,“你怎麼一個人就過去了?”
“我以爲沒事,況且當時房間還有別人……”
方晟替萬毓寧將外套小心翼翼脫下,萬鑫曾仔細瞅了眼女兒的傷勢,心疼地恨不得把許情深就地撕了,“居然傷的這麼重!”
要知道,這個女兒他可是從小就沒捨得動一下。
萬毓寧配合地痛哭起來,“爸,醫生說還會留下疤,以後可怎麼辦啊?”
“方晟,你說,毓寧這件事怎麼辦?”
男人潭底沒有絲毫的波瀾,只是在回答的時候,似有暗涌在聚攏,“爸。當然不能就這樣算了,毓寧受了這樣的苦,我們應該討回來。”
“方晟。”萬毓寧靠到他懷裡,一不小心牽扯到傷口,痛得她握緊了方晟的手。
萬太太走的時候想把女兒帶回家,但萬毓寧不想過去,萬鑫曾吩咐了方晟幾句,便帶着妻子離開了。
萬毓寧吃過藥,睡得很早,也睡得很沉。方晟洗完澡出來,他雙手撐在牀沿處,短髮上的水珠滴在萬毓寧臉上,她眼睫毛動了下,雙眼卻並未睜開。
藥裡面有安定的成分,所以萬毓寧即便痛得厲害,也能安然入睡。
方晟食指在她臉上輕颳了下,“還能這樣心安理得地睡覺,不愧是萬家的種。”
在人前,方晟不能表現出對許情深任何的關懷及餘情未了,他僞裝的辛苦,同樣也讓自己的心越來越冷漠。就像此時,他恨不得掐死萬毓寧,可他卻能輕而易舉忍住。
他的手掌落向萬毓寧頸間,傷口被包紮好了,方晟張開五指,一點點用力。
萬毓寧搖下頭,眼皮子也動了動,方晟用力掐下去,萬毓寧痛得驚醒過來,睜眼看到方晟就在面前,他右手落在她肩膀處,面露關切,“怎麼了?做惡夢了?”
萬毓寧手摸向頸間,痛得額頭滲出汗來,她伸手抱住跟前的男人,“快陪我睡吧,我好怕。”
“怕什麼?”
萬毓寧這輩子還沒在別人手裡吃過這樣的苦頭,“當時許情深要是再往上一點,我的臉就毀了,我沒想到她膽子那樣大。”
方晟拉開萬毓寧的手,掀起被子後躺到她身側,“別想了,快睡。”
她一句都未提起許家姐弟,也是,就算許情深當場摔死了,萬毓寧也不怕。萬家最擅長的,不就是草菅人命嗎?
萬毓寧很快又沉沉睡去,方晟摟住她肩膀的手收了回去。
星港。
許情深回到病房,蔣遠周躺在另一張牀上已經睡着了。茶几上擺着吃食,都是酒店直接送來的,許情深推着輪椅回到牀邊,想要自己起身坐上去,但還是因爲動靜太大,把他給吵醒了。
蔣遠周坐起身,手指輕按眉宇,眼睛還是閉着的,“去吃點東西。”
“我頭暈,不想吃。”
許情深手掌撐着牀沿,蔣遠周睜眼一看,起身走到她身邊。他攔腰將她抱起身,許情深哎呀一聲,男人神色慌張地看向她,“怎麼了?”
“腿,腿疼。”
蔣遠周的手臂此時正抱着她的腿,被她這麼一喊,竟不知該將手放在哪了。
“我,我還是睡會吧。”
蔣遠周將她放到牀上,許情深覺得難受,整個人往下躺,她手放到胸口處,男人看見了問道,“怎麼了?”
“有點難受,悶,而且痛。”
蔣遠周坐向牀沿,伸手替她解開病號服的扣子,剛纔檢查的時候,許情深就把文胸脫了,爲了能好受些一直就沒穿上。男人手掌伸進去落到她心口上,她忙按住他手腕,“做什麼?”
“我給你揉揉。”
“不用。”許情深握住他的手往外拉。
蔣遠週五指乾脆張開,然後一把握住,“胸悶會很難受。”
“我不難受,已經好多了。”
蔣遠周彎着腰,另一側的手肘支在許情深耳側,兩人離得越來越近,他乾脆將臉埋在她頸間,右手換了個姿勢伸進衣服裡頭。
許情深臉色酡紅,伸手拉過被子蓋住了蔣遠周的手。她生怕會有人忽然進來,男人這下更加肆無忌憚了,他脣角含笑問道,“我看你平時吃的也不多,是怎麼長成36d的?”
這個問題,許情深還真回答不出來。
蔣遠周並未繼續太長的時間,手伸出來後,他將被子給她蓋好。
許情深比許明川先出院,趙芳華得知兒子的事情,免不了傷心難受,直說最近真是撞了鬼,家裡接二連三出事。
蔣遠周推着輪椅往前,許情深腿上披了條毯子,她覺得渾身不自在,“我可以自己走。”
“恢復的這段時間,不要輕易走動。”到了車前,蔣遠周將她抱了上去。
開出醫院後不久,許情深看到前面有兩輛車停在路邊,跟蔣遠周的車匯合後,便逐一發動引擎跟上。
“我們不回九龍蒼嗎?”
“先去辦點事。”
車子徑自開到了萬毓寧所住的別墅區,保安檢查嚴格,司機落下車窗,老白低聲說了幾句,車子就被放進去了。
此時,方晟正站在陽臺上眺望遠處,視線內陡然出現幾輛車,蜿蜒過茂盛的綠化,直逼而來,到了門口,爲首的車子率先停穩當,老白是第一個下車的。
方晟目光輕擡,嘴角不由勾笑,看來那件事,蔣遠周是不肯善罷甘休。
老白打開後車座的車門,蔣遠周挺拔的身軀鑽了出去,司機將後備箱的輪椅拿出,蔣遠周伸手將許情深抱上輪椅。
方晟視線緊鎖住不遠處,許情深張望下四周,“這是哪?”
“進去了就知道了。”
方晟往後退了步,然後轉身進入臥室,正好保姆在門口敲門,他招了下手,“你給家裡那邊打個電話,就說蔣遠周來了。”
“是。”
方晟並未立馬下樓,保姆出去後,他走進洗手間,塗抹上洗手液後一遍遍洗淨雙手。
蔣遠周推着許情深往前走,門口的人畢恭畢敬喊聲蔣先生,卻猶猶豫豫不肯放行,老白冷着臉上前步。“別忘了你們以前是跟着誰的。”
“可是……”
“蔣先生在這,你們敢造次?”
“不敢。”
許情深坐在輪椅內,擡頭仰望這座華麗如宮殿般的別墅,院子內的噴泉掩住了身後的幾句說話聲,堅不可摧的鐵門徐徐打開,蔣遠周帶着她大步往裡走。
萬毓寧還在家養傷,身上披了條毛巾毯,懶洋洋地在沙發內看着電影。
門口傳來一陣動靜,保姆快步跑進來,萬毓寧坐起身,就看到蔣遠周帶着許情深進入了客廳,她杏眸微睜,“遠,遠周,你怎麼來了?”
老白的身後,那日在賓館的兩個男人被押了進來,萬毓寧面色微白,放在沙發上的兩條腿挪了下去,“這是幹什麼?”
許情深反而有些無措,事先壓根不知道蔣遠週會把她帶到萬家來,萬毓寧站起身,視線在蔣遠周身上逡巡,“遠周。”
“萬小姐,這盒藥你不陌生吧?”老白將兜裡的東西掏出來後,放到桌上。
萬毓寧眸光輕掃了眼,“我不知道這是什麼藥。”
“這兩人可是全都招了。”
萬毓寧惱羞成怒,雙手緊緊攥着,“你們什麼意思?遠周,你看我這樣,你問問許情深是誰幹的!”
“是我乾的,”許情深毫不猶豫地承認,“那萬小姐做過的事,也敢認嗎?”
“我……我沒做過,我爲什麼要認?”
蔣遠周坐向一旁的沙發,朝身側的人遞個眼色,其中一名男子被押過來,蔣遠周起身朝着那人的腿彎處重重踢了下。幾乎是慣性,他啪地跪倒在茶几前,蔣遠周瞥見旁邊的果盤內放着把水果刀,他一把拿過來,手起刀落,尖刀扎進了對方的手背。
“啊——”
許情深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就見萬毓寧咚地坐回沙發內,男人淒厲的撕喊聲震耳欲聾,“萬小姐,救命,救命!”
萬毓寧脣瓣哆嗦,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別,別喊我,跟我沒關係。”
蔣遠周按住對方的手掌,然後將刀子往外拔,那名彪形大漢痛得臉都扭曲了,蔣遠周朝他看了眼,“怎麼拔不出來,是不是卡住了?”
說完,他左右使勁扭動刀把,男人臉皮子顫抖,話語含糊不清,“藥是萬小姐的,是她說賞給我們一個美女,讓我們別客氣……”
“你胡說八道!”萬毓寧氣得渾身發抖,客廳內站着的都是蔣遠周的人,她頓時覺得孤立無援,“遠周,你信我。”
“怎麼回事?”這時,一道聲音從二樓傳了下來,方晟一步步下樓,許情深擡眼,他的模樣,同她記憶中的真是沒什麼兩樣。一件黑色的寬鬆毛衣、一條休閒牛仔褲,捲起了邊,腳上是雙輕鬆舒適的棉布拖鞋。
他依舊丰神俊朗,他依舊風度翩翩。
萬毓寧聽到這陣聲音,心裡瞬間有了底,她輕輕喊了聲,“方晟!”
方晟走上前,目光掠過坐在輪椅上的許情深,視線未作絲毫逗留,便看向了萬毓寧。
“蔣先生親自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萬毓寧切了許明川一根小指,還差點逼死了許情深,你不會不知道吧?”
方晟攬住萬毓寧入座,目光同蔣遠周交鋒,“有什麼證據嗎?”
“我帶來的人就是最好的證據。”
“這也不能說明什麼,也許是有人蓄意陷害呢?”
許情深以爲自己聽錯了,視線一瞬不瞬緊緊盯向對面的方晟,蔣遠周輕笑了下,“你這樣放任萬毓寧,可不是好事。”
“就算真的不好,毓寧的前二十年,不也是被你這樣放任過來的嗎?”方晟目光同蔣遠周對上,眼裡有着明顯的挑釁。
“所以,我放縱出來的女人,我來收管。”蔣遠周忽然站起身來,頎長挺拔的身子走到萬毓寧跟前,他朝她伸出了一隻手,“毓寧,讓我看看你肩膀上的傷。”
方晟坐在旁邊沒動,萬毓寧有些摸不清狀況,蔣遠周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前,她原本是坐着的,一個趔趄令她跪倒在地上,蔣遠周按住她的手腕,將她握成拳的五指掰開。
“遠周,你要做什麼?放開我!”
“你把別人手指切下來的時候,怎麼就沒害怕過?”
蔣遠周拿過旁邊那把帶血的水果刀,刀刃刺進萬毓寧分開的指縫間,尖銳的刀口壓在了她小拇指上,萬毓寧嚇得動都不敢動,“遠周,一直以來你都不管我的,我做了再出格的事你都會幫我,爲什麼現在不行?我沒錯。”
許情深盯看着蔣遠周的側臉,她看到了他眼裡的複雜,男人握緊的刀子往下輕壓,萬毓寧小指上滲出血來,“因爲你以前是我的人,可現在我的女人是別人了,懂嗎?”
“不要——”萬毓寧撕心裂肺地痛喊,“別動我的手,不要。”
方晟冷眼旁觀,萬毓寧是要吃點苦頭才行的。
老白押着另一個男人過來,蔣遠周擡起手臂,將刀子扎進對方的手腕,溫熱的血沾到萬毓寧的臉上,她忽然沒了聲響,完完全全喊不出來,眼睛圓睜着,右手手臂失控般抖動。
方晟見差不多了,起身拉過萬毓寧,目光冷冷望向蔣遠周,“蔣先生,這可是在萬家。”
蔣遠周丟開手裡的刀子起身,“我要找的就是萬家。”
“這件事,說到底沒有真憑實據。”
蔣遠周就站在許情深的身側,她擡頭能看到他指尖沾染上的鮮血,她從未見過這一面的蔣遠周,居然對萬毓寧都能下這樣的手。她喉間艱難地吞嚥下口氣,“方先生,這件事,我和我弟弟是受害者,我就是最好的證據。”
方晟攬着萬毓寧,她在他懷裡不住哆嗦,他在萬毓寧的後背輕拍兩下,一直沒有正視過許情深的雙眼,在聽清楚這句話後看向了她,“許小姐,你這話就算上了法庭都沒用,哪有受害者給自己作證的?”
許情深朝那兩個男人看去,“那他們的話呢?也不可信?”
“這世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你也不能排除是有人想陷害毓寧。”方晟的話,一字一語,鏗鏘有力。
許情深眼裡的身影逐漸恍惚起來,她至今沒想過,跟方晟會處在這樣對峙的場面上。
蔣遠週迴身,坐在了她的後面,許情深看眼萬毓寧,這嬌小姐原來也就是個繡花枕頭,一見到血就嚇成這樣。“所以一切傷天害理的事,在你這都不算什麼,是嗎?”
“毓寧身上的傷,我已經不跟你計較了,許小姐還要咄咄逼人?”
許情深喉間乾澀,裂開似的痛令她不能很快答話,她收回最後的一點點感情,“既然這樣,方先生能保證,方太太以後絕不找我和明川的麻煩嗎?”
“你要知道,我們的孩子是被許明川害死的。”方晟眸光清冽,看她的視線沒有夾雜絲毫的個人情感。
“那件事跟明川沒關係!”許情深失控般怒吼出聲。
方晟卻將一把情緒控制的極好,“許小姐不必這樣,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就算明川做了不該做的事,但我們已經付出代價了……”
方晟攬緊懷裡的萬毓寧,手指朝她頸間一指,“看到了嗎?她並沒討到任何便宜,既然這樣,你又憑什麼帶着人到我家裡,上演這麼一出教訓人的好戲?”
許情深張了張嘴,忽然覺得啞口無言。
蔣遠周擡了下視線,目光正好看到她蒼白的側臉,以及微微顫抖的肩膀。
許情深的心裡,始終有一個位置不曾淪陷,她小心翼翼地呵護,不讓任何人接近它、觸碰它,但是今天,她分明感覺到它的岌岌可危了。
“我如果不反擊,就只能等着被人玷污,方晟,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不會選擇主動去傷害別人。”
她喊了他的名字,方晟耳根處微動,臉色卻沒有絲毫的變化,周邊靜謐無聲,好像整個別墅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但是方晟明白,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這還是你的片面之詞,那好,就算真是這樣好了,事情已經發生了,許小姐如果心裡還是不平,你跟你弟弟的醫藥費,我們可以全部負責。”
萬毓寧伸手抱住方晟的手臂,蔣遠周完全靠不住了,她能倚靠的人只有方晟了。
許情深聽在耳中,心裡猛地一空。
“你的意思,我還不該來這是嗎?方晟,你是不是已經把許明川忘了,他從小就跟在你身後,一直喊你一聲哥哥。”
“那又怎樣?他不懂分寸,一根手指賠我一個孩子,不值嗎?”
許情深的呼吸驟停般,她兩條腿忽然放到地上,老白欲要上前攙扶,蔣遠周朝他搖了搖頭。許情深艱難地站立起來,身上的傷還未好,每走一步都猶如用刀在割。
萬毓寧見她過來,身體瑟縮下,面露驚恐,“別過來,別過來!”
“別怕。”方晟柔聲安撫,同方才的凜冽全然不同,簡直是判若兩人。
如今他這般模樣,也只是捨得爲萬毓寧一人展露。
許情深走到方晟跟前,垂在褲沿處的手一點點緊握起來,蔣遠周冷眼旁觀,緊接着,他聽到一陣響亮的巴掌聲傳到耳朵裡。
方晟臉微微別向一側,被打過之後並未動怒,他舌尖在嘴角處輕觸,然後擡起頭看向了許情深。
“賠你的傷,賠你的差點被玷污,夠不夠?”
許情深站在原地,不住點着頭,“夠了,足夠了。”
蔣遠周眼見她搖搖墜墜,似要跌倒,他起身上前,手臂輕輕擁住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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