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婧一個勁的哆嗦中,鄧九郎輕嘆一聲,語氣真的很溫柔很多情,“我一直在想,該怎麼處置於你。呶,剛纔看到我殺人,你居然都沒那麼怕了……怎麼辦?我有點失望了。”
說到這裡,他用鼻尖在她頸項上摩挲着,輕柔地說道:“嗯?柳文景,你說我該如何對你是好?”
柳婧整個人沒了半點力氣,要不是他抱着她,早就軟倒在地上了。
她最害怕的事發生了。
她想過,這個男人掌控欲那麼強,又一直對她古里古怪的。要是知道她算計他,她鐵定討不了好去。
也許因爲太過害怕,反而是她自己露了行蹤,是她自己讓他懷疑上她,然後調查於她……
就在柳婧白着臉一個勁的哆嗦時,他鐵臂一緊,把她一直向下滑的身子定住後,低而溫柔地說道:“看……柳文景有多怕我?每次一見到我,不是嚇得臉色發白,就是站也站不穩。可是呢,她一轉背就可以利用我來弄掉一個家族。”
他說到後面時,語氣中有種奇怪的溫柔,只是這種溫柔,似乎更像是在咬牙切齒……
柳婧的臉越發白了。
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鄧九郎,微微眯起眼來。他輕嘆一聲,喃喃說道:“那事兒,我懷疑過很多人,就是沒有懷疑過你柳文景……文景,這般耍弄我的感覺,是不是依然很是讓你感覺舒服?”
這話有點嚴重了。
柳婧雪白着臉,軟軟地說道:“沒,不舒服。”
“哦?耍我不舒服?”
柳婧急了。她連忙說道:“不,不是在耍你,我當時沒有辦法,閔三郎害我父親入獄。我要救出父親,就得弄掉他……”
不等她說完,鄧九郎打斷她的話頭,他眯着眼睛溫柔地問道:“所以你就借我的刀來弄他?”
柳婧白着臉。她拼命搖頭,拼命地說道:“不是不是,只是那時我聽人說,大家都怕你……”
“所以,你也怕我?你怕歸怕,但這並不耽誤你利用我?”他的聲音真的很溫柔很溫柔,那隻扶着她腰間的鐵臂,也是那麼強而有力。它強而有力地定住她下滑的身子,它強而有力的錮住她。令得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說話時。那噴在她耳際的熱息。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柳婧清楚地感覺到。身後之人,說這句話時。格外帶着恨。似乎,她在他面前軟軟弱弱,動不動膽怯臉白,卻一轉身又敢利用他借他的手殺人那事,特別讓他惱怒。
是啊,這是重點。而這個重點,她無法分辯,無法讓他釋懷。
煞白着臉的柳婧,軟軟地掛在他的手臂上。那特製的大銅鏡中,她那烏黑水潤的眸子,裝載着滿滿的恐慌不安,那泛白的軟軟的脣瓣,也在顫抖着。她看起來,是那麼那麼脆弱,那是種讓他一看就心軟,一看就覺得她格外可愛的脆弱……真是可恨!
鄧九郎眉頭一挑。
他低下頭,細細地把盯着柳婧瞅了一會後,慢慢伸出右手來。
他右手放在她細長白嫩的頸間,五指微微一縮後,對着自己指下,顫抖得更加可憐可喜的柳婧,鄧九郎聲音輕細地說道:“柳文景,我其實很喜歡殺人的,你知道麼?”
來,來正餐了!
柳婧嚇得雙手緊緊捂住了臉。從她的指間,一陣貓兒似的嗚咽聲隱隱傳出……
不知爲什麼,見到她真怕成這樣,鄧九郎又有點好笑。
爲了不讓自己的笑意溢出,他低下頭,他把臉埋在她的烏髮間。
直過了一會,鄧九郎才擡起頭來,他聲音沉冷的命令道:“把東西拿進來。”
“是。”
一個婢女朗應了一聲,端着一個玉托盤娉娉婷婷地走了進來。一眼瞅到堂房中正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兩人,她飛快地低下頭。
把托盤放在几上後,婢女低下頭一禮,飛快地退了下去。
鄧九郎朝着那托盤,用下頜指一指,“拿過來。”
柳婧哆嗦着伸出手,把那托盤拿了過來。
“打開它。”他的命令聲再次傳來。
柳婧老老實實地把托盤上蒙着的緞布揭開,露出了放在下面的一卷帛書。
見她又一動不動了,鄧九郎聲音冰冷地說道:“讓你打開它!”
柳婧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把那帛書拿過來,然後把它小心地鋪開。
那帛書一鋪開,最上面 “賣身契” 那三個大字便清晰地呈現在她眼前。
鄧九郎瞬也不瞬地凝視着她,他的語氣,這時也不再冷凝,而是恢復了溫柔如水,“恩,把它讀一遍。”
柳婧顫抖着捧起那帛書,哆哆嗦嗦地念了起來,“賣身契。柳文景,吳郡陽河縣人氏,其父爲柳行舟……今柳文景賣身於鄧氏擎郎十年,此十年間,鄧郎有召,不得有違,婚配舉業,需得經過其主允許……”
明明只有上百個字,可柳婧越念越慢,越念便越是哆嗦。她結結巴巴地念完後,便對着最下面那個寫着‘南陽鄧擎’和章印發起呆來。
此時的柳婧,明顯是給嚇傻了一眼。她雪白着一張臉,平素靈活的眼珠子也不動了,只是定定地望着那帛書發怔。她的脣瓣也越來越白,白到了極點,還哆嗦個不停。
便是她的手心,此刻也冰冷冰冷的。
看着這樣的柳婧,鄧九郎不知怎地心情大好。他伸出手握着她的手,輕輕把她的小手置於掌心,讓自己的溫熱暖和她後,鄧九郎湊近她的耳際,吐着溫熱的氣息,輕柔地說道:“柳文景,這一次我實在惱得很……殺了你吧。”果然,他一吐出這四個字,柳婧便打了一個寒顫,那雙眼珠子也開始轉動起來。
鄧九郎忍着笑意。繼續溫柔多情地說道:“那也太大題小作,你雖對我不恭不敬,又枉自利用於我,卻還罪不至死。可放了你。我也不甘。想我鄧某人縱橫多年,到了今日,凡是敢對我不敬,敢利用我的人,都成了我的劍下亡魂。我思來想去,你柳文景死罪雖免,活罪不能逃。”
說到這裡,他伸出手卷起柳婧的一絡長髮,一邊卷在手指。一邊溫文爾雅地說道:“所以。我給你準備了這份賣身契……其實說起來也不算什麼。上一次你犯了事後。原本也是求着我想賣身於我的,上一次我心善放過了你。這一次我不想放了。”
柳婧聽到這裡,已無力辯駁上次她根本就沒有求着賣身給他那回事。她只是心驚膽戰地發現。這一次,他的語氣與上一次完全不同。上一次。他的語氣是輕鬆的,戲謔的,而這一次,他的語氣中隱帶着幾分亢奮和笑意。似乎,她如果簽了賣身契,他會非常高興一樣。
不過,與上一次相比,她的心境也有所不同。上一次她面對他時,恐慌到了極點,那種死亡的威脅是無所不在。而與他相處了這麼多次後,她隱隱感覺到,他其實並不那麼可怕了。
因爲不再恐慌得無以復加,柳婧便還存了三分理智。
她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賣身契,想道:賣身十年?還有,婚配舉業都要經過他?還有,以後要叫他主人?
不行!絕對不行!
他越是不似是在開玩笑,越是期待這事,就越是不行!
真賣出了十年,她還有什麼人生?還有婚配都經過他,要是這十年間,自己又做了什麼讓他惱的事,他一怒之下把自己配給一個馬伕怎麼辦?
不行,萬萬不行!
對着自己默唸了幾遍‘萬萬不行’後,柳婧白着臉,抽泣地求道:“得罪了郎君,是文景的錯。還請鄧郎高擡貴手,不要讓我賣身。”
“哦?”鄧九郎聲音一低,因爲不高興而語氣中帶着笑,“你不願意?”
真是廢話,她怎麼可能會願意?
柳婧拼命地點頭,抽泣道:“文景的家中,也曾出過顯宦……賣身之事,上對不起祖宗下對不起兒女,實不敢爲也。”
倒跟他掉起書包來了。
鄧九郎目光沉沉地盯了她一陣後,右手輕撫着她冰涼的耳垂,輕輕說道:“嗯?這麼說來,你是死也不願意了?”
柳婧的耳朵本來敏感,被他這麼一摸整個人都是一酸。不過現在這個時候,她全副心神都在這賣身契一事上,便顫抖着搖了搖頭,半晌又使勁點頭。在鄧九郎微微眯起的雙眼中,她抽抽嗒嗒地說道:“我,我不想死……”
“那就簽了這賣身契。”
柳婧轉過身來,墨黑的大眼巴巴地看着他,眼中水珠滾動,她脣瓣顫抖着使勁搖頭,“我,我不能籤……”
鄧九郎惱了。
他危險地盯着雙眼烏黑水亮的柳婧,極溫柔多情地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想坐牢了?”他的手放在她的頸間,五指輕輕收緊,低低地說道:“上次關押你的是一偏靜所在,這樣吧,這次給換一間……就換那種房間裡住了五六人的。小小的一間,五六個大男人擠在一起,吃喝拉撒都在其中。以文景的小身板,進去了多半隻能住在恭桶旁,白日被臭氣薰着,晚上,對了,那些重犯一關就是數年,都沒有見過女色。文景這麼白白嫩嫩一進去,他們定然是極喜歡的……”
見到柳婧眼中的淚珠大顆大顆地流下,見她一個拳頭還塞在嘴裡,堵住了她的哽咽。鄧九郎薄脣一閉不再說了。他伸手把她摟在懷中,一邊用五指梳着她的頭髮,一邊溫柔地說道:“就籤三年……好不好?”語氣在不自覺中帶上了誘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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