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駰這次是爲恭賀莫少鬆中舉來的。秋闈張榜後莫府去韓府送喜信時,莫駰的婆母韓夫人正犯舊疾。韓家大跟着韓大爺在任上,爲二的莫駰在韓家又要管家,又要在婆母韓夫人跟前侍疾,不得空閒來莫府。
這兩韓府夫人病好轉,她方得時間來。
在嘉善堂,莫少璃見到了表哥韓明哲。
韓明哲今年十二歲,材清瘦纖長,眉目清雅溫文,看見莫少璃後笑容靦腆的打着招呼:“七表妹好!”
莫少璃笑吟吟地回他道:“表哥好!”
韓明哲便從後丫鬟手裡拿過一個竹子編的鳥籠,遞給她說道:“炫弟弟說七表妹喜歡這些小玩意,我便做了這個來給表妹。下次來時,我帶只八哥給你,你就可以把它放在這籠子裡面,教它說話念詩了。”
也只有韓表哥和四哥哥,會把她當小孩子,這樣寵着她。
莫少璃笑眯眯點頭的收下鳥籠,垂下眼簾假裝細細賞看,掩飾住內心緒的翻涌。
前世韓明哲對她也是這般的好。那時姑母莫駰憐惜她孤苦,曾透露過想要表哥娶她爲妻念頭,卻還未等向莫老太太提親,便鬧出了莫驕要送她給宋恪做妾,紫萱說出她和許子昊有婚約的事。
只是莫駰卻沒有想到,其實莫少璃早已知道韓表哥喜歡的是威遠侯府的大小姐楊雅雲,韓明蘭告訴她的。
送走姑母一家,回到鳳儀苑後,莫少璃獨自坐在書房裡,沉默了很久。
溫柔美麗的姑母,溫文爾雅的表哥,乖萌可的表弟,善良可親的韓嬤嬤,還有總是把她當做親姐妹的韓明蘭,他們都對她這樣好,前世,今世。
他們現在還這般的生動鮮活在她邊,可是會有一天……
那些黑暗和絕望的子。
莫少璃不想再回憶。
一定,我一定要救他們!
我已經保住了爹爹,也一定可以救他們!
莫少璃推開窗子,伏在窗邊,望着窗外碧藍如玉的天空暗暗發誓。
可是她卻也知道,救韓家和救莫四老爺並不一樣。
前世莫四老爺的死是因爲天災,她只需要靠着對災難的預知,帶着他避開災禍,便就能保住命。韓家卻不同,韓府被滅門的根源是宋恪登基,所以要想救韓家,就不能讓宋恪坐上那個位置。
也就是說,如果想要救姑母一家,她就必須插手朝堂,改變朝中格局和朝廷今後的走向。
但是她不想那樣。
她不想。
前世她心力交瘁而死,這生她只想輕輕鬆鬆,簡簡單單的生活在大宅院裡,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守住莫四老爺這個大米袋,做個快快樂樂的米蟲。
等莫四老爺另娶他人,有了他自己的妻子兒女後。她就可以帶着長公主的嫁妝離開,在外面買一座大宅子**門戶,到時院子裡種花草樹木,院牆外種絲瓜白菜,再養上兩隻肥胖的大狼狗,有事的時候在家吃喝玩樂,沒事帶着丫鬟牽着狗上街泡帥哥。
那樣的子,莫少璃想想就會笑出聲來。
可是,爲了實現那樣的夢想,她真的能眼睜睜的對姑母一家不管?
時間進入十一月,天氣漸漸冷了下來。
莫少璃越發不出門,除了每早晚到嘉善堂給莫老太太請安,偶爾去外書房看看莫四老爺外,便窩在鳳儀苑裡,或讀書寫字,或做女紅刺繡,終在屋子裡做勤學苦練狀,其實卻是爲回頭給她突飛猛進的學問技藝找藉口做打算。
莫四老爺不知道莫少璃的打算,只覺得女兒越來越懂事,乖巧得簡直讓人找不出指責詬病的地方,自然對她更加寵袒護起來。莫老太太數次想找莫少璃的麻煩,都被他擋了回去。
翻年莫少鬆就要參加闈考試,大老爺莫驕忙於公務,沒有時間指點他功課,便將他託付給賦閒在家的莫駿。吳氏以兒子爲重,自然不敢得罪莫駿,因而倒也收斂了許多,暫時沒有尋莫少璃的麻煩,還約束着莫少琪不讓她到鳳儀苑無事生非。且吳氏聽說莫少璃在鳳儀苑是把自己關在屋中勤學苦練後,便也拘着莫少琪讓她學做些針線。
向來只喜歡詩詞歌賦,讀書寫字的莫少琪雖然氣惱,卻也無可奈何。
因爲吳氏對她說道:“若是惹得那死丫頭鬧了起來,你四叔不肯再提點你哥哥功課,看我不扣了你年下的新衣裳!”
三房仍如往常一般,薛氏做了什麼好吃的總會送一份到鳳儀苑,莫少琬偶爾會帶着針線來鳳儀苑和莫少璃一起做活計,聊天閒坐,莫少樺尋到了什麼好玩的物事也會送到莫少璃這裡,或蹭一次飯,或說笑一回散開。
莫少珊仍舊不大安分,閒得無聊時會到鳳儀苑找麻煩,只是她在莫老太太跟前本就沒有莫少琪得寵,父親二老爺莫驍在府里人眼裡又只是個遊手好閒的。她去鳳儀苑折騰時難免底氣不足,沒有莫老太太的支援,沒有了莫少琪的幫襯,遇到的又是早已換了靈魂的莫少璃,自然回回鎩羽而歸,落不到什麼好。
雪鳶一如既往的聰明伶俐,活潑好動,即便是十二月的獵獵北風,也擋不住她滿府亂跑的腳步和充滿八卦的心。
這,早起天便沉沉的。到了午後,竟簌簌索索的下起雪粒子來。
入冬時莫四老爺便已買了足足的三十擔上好的銀霜炭,送來鳳儀苑庫房。
天一剛轉冷,莫少璃所住的屋子裡便到處擺上了鎏金大火盆,燒着通紅的炭火,室內溫暖如。
莫少璃穿着月白緞家常小襖,淡色棉裙,烏黑的頭髮拿緞帶鬆鬆攏在腦後,窩在東次間榻上的大迎枕裡翻着書看。
雪鳶哈着氣從外面跑進來:“姑娘!姑娘!夏榮院裡又鬧騰了起來!”
紫萱見她帶着一的風雪竟就衝了進來,放下手裡的針線,扯着她到火盆邊烤着,數落道:“說了多少回了?天冷從外頭回來要先驅了上的寒氣再靠近姑娘,免得姑娘受了涼氣。你答應得倒好,卻回回衝得像只急腳雞!”
雪鳶吐了吐舌頭,忙轉出去拍掉上的雪粒,才又進來,在火盆上籠手。
莫少璃這些天整不是讀書寫字便是做針線女紅,十分的百無聊賴,聽她一說,便被勾起好奇心來,合上書道:“夏榮院又鬧什麼?”
雪鳶瞄了紫萱一眼,低聲說道:“二老爺擡了個姨娘,三少爺收了兩個通房,二太太又氣得病倒在了上。”
莫少璃暗自咋舌。
莫二老爺莫驍不說了,隔兩年就要擡一房姨娘,他若是幾年沒收姨娘和通房反而會讓人覺得奇怪,夏榮院院子本來不算小,如今都快被姨娘通房們擠爆。
可是莫少柏不過才十五歲,去年已經收了兩個丫鬟做通房,如今竟又收了兩個?
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她正在這裡思緒隨着八卦飛揚。
那邊紫萱已對雪鳶斥道:“你可真是個說不聽的!什麼烏糟事都來講給姑娘,看我告訴陳大娘!”
雪鳶撇了撇嘴,不敢再說話。
莫少璃卻笑道:“自我出生,府中哪年少了這些事?我早就見得慣了,還有什麼聽不得的?”
紫萱聽她這般說,也不好再說雪鳶什麼,瞪了她一眼,坐回小杌上繼續做着針線,耳朵卻也豎了起來。
雪鳶見姑娘包庇她,頓時來了精神,見上寒氣已除,便搬了腳踏在莫少璃近前坐下,慢慢的說起緣由來。
事起因原來竟是由秋闈莫少鬆中舉的事引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