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獨孤無心當然不知道, 他腦中隨意出現的一個想法竟然會十分接近事實。

——西門隱秋雖然不會飛天,卻當真的遁地了。

他此刻正隨着那個黑衣人行走在一個地下宮殿中。

這地宮的入口相當隱蔽,裡面的面積卻實在不小, 佈置也相當地豪華, 看來竟非一夕之功可成。

西門隱秋正殿當中高掛着的牌匾, 上面以行書寫着兩個殺氣凜然的大字‘七殺’。

字是用硃砂寫就的, 遠遠看起來就像是鮮血寫成一般。

七殺是近兩年才崛起的一個極隱秘的殺手組織, 近年來很是殺了不少江湖中極爲難纏的成名高手,其中甚至還包括了武當的掌門,那個傳說中三十年未敗過的靜虛老道。

所以, 七殺現在已經是江湖上最可怕的殺手組織之一。

不過,這個江湖上最可怕的殺手組織卻只有七個人, 所以纔會叫七殺。

“原來這裡就是七殺的總壇, ”西門隱秋道:“看來你就是七殺的首領了。”

“好象是的, ”黑衣人道:“至少現在他們每個人都還聽我的。”

“可是爲什麼我看你卻像我以前認識的一位故人?”

“好眼力,”黑衣人大笑着, 擡手摘下頭上的斗笠:“看來無論是誰想要瞞過你都不太容易。”

看着眼前那張熟悉的面孔,西門隱秋也不禁有些驚訝,但是他表面上卻十分的平靜:“你帶我來這裡,莫非是想讓我加入你們。”

“那倒不是,我這個組織是七殺, 到目前爲止我還沒有將它改名叫‘八殺’的打算。”黑衣人道:“我要你和我聯手去對付獨孤無心。”

“哦。”西門隱秋笑了:“你不怕我拒絕你。”

“你不會。”黑衣人道:“因爲你已經沒有了退路。而且你還一定還想將你失去的東西再奪回來。我們合作, 對雙方都有好處。”

“看來你果然很瞭解我。”

“我不是瞭解你, 而是瞭解我自己。”黑衣人道:“我當然知道我們是同一類的人。我保證, 只要你與我合作, 你就能拿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你呢?”西門隱秋問:“你想要什麼?”

他明白,以對方的身份地位, 他所圖謀的東西絕對非同一般。

“很簡單,只有兩件事。”黑衣人道:“第一,你當上教主後,魔教必須想我們附首稱臣;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是成之後,請借天魔古經一閱。”

又是一個爲了練就絕世武功而不惜放棄一切的人啊……可惜他不知道這要付出怎樣慘重的代價。

西門隱秋笑了,冷笑。

他冷笑着問:“既然如此你何不乾脆去問獨孤無心,這樣豈不省卻了很多麻煩。”

“因爲我知道他絕不會答應。”黑衣人道:“只因他太驕傲。”

西門隱秋繼續冷笑着問:“就算我答應你,可是你憑什麼認爲單憑我們兩個就能殺得了獨孤無心。”

“這個我自有辦法,你只需依計行事。”黑衣人道:“而且現在我手上已有了一顆最好的棋子。”

西門隱秋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黑衣人口中說的‘一顆最好的棋子’竟然是一個他曾經在幾年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姑娘——丁靈。當然此時的他早已將那個當時只有十五,六歲的黃毛丫頭忘得一乾二淨。

原來,丁靈最後一次下山請大夫時曾經與人交手,卻被黑衣人從她出手的路數中看出她竟與自己的一位故人有關,於是就將她‘請’到了這裡。

此刻丁靈正被囚在一間密室中,宛如一隻困獸般的不停地兜圈子。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只是出手教訓了幾個欺男霸女的江湖敗類,爲何竟被一個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倍的神秘人抓來了這裡。

那幾個小混混怎會認識這樣的高人。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那人把她關在這裡後就不聞不問,大有任自己自生自滅的意思。

——那個神秘人把她抓來究竟有什麼目的,他總不會是想把自己關一輩子吧。

一想到自己以後會永遠被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丁靈就覺得自己幾乎要發瘋。

就在她覺得自己真的要瘋掉時,密室的門忽然無聲無息地開了,然後就是一個瘦長的人影閃了進來。

丁靈啊地一聲驚叫起來,那人眼疾手快連忙一把將她的嘴捂住。

這時丁靈纔看清了來人的臉,那是一張俊美得令人忍不住要嫉妒的年輕男子面容。

——這個人竟是她曾經見過的。

不僅見過,三年來這個人的面容曾經無數次悄悄地出現在她的睡夢中。

“西門隱秋!”丁靈立刻興奮地叫了起來:“你怎麼會來這裡?”

西門隱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才壓低聲音詫異地問她:“你認識我?”

“是啊,”丁靈的聲音中有着掩飾不住的驚喜:“我們見過面的,三年前你帶了柳姑娘去我那裡投宿的你忘了嗎?”

西門隱秋這才隱約記起往事,然後他再與黑衣人告訴他的情形一一對照,心中所有的疑慮頓時都煙消雲散。

——原來柳凝雪竟是跟着她一起到了劍癡那裡,難怪,三年不見,她的武功竟會精進到如此境地。

不過他也實在不想聽這個小丫頭聒噪,於是低聲道:“別出聲,我先救你出去再說。”

‘救人’的過程自然是再順利不過了。

唯一鬱悶的是一路上丁靈的話就沒斷過,把西門隱秋弄得其煩無比。

滿耳朵裡只有她興奮的聲音:“是西門隱秋救的我!我被西門隱秋給救了……天啊,我竟然被魔教的大魔頭給救了……”

那聲音吵得他幾乎大腦缺氧,真想直接把眼前這個煩人的小丫頭給掛了好落得耳根清淨。

不過聽她嘮叨也是有好處的。這個好處就是他終於從丁靈的嘴裡知道了所有對他有利的消息,以便於他以後隨機應變。

“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專程去救你的,”西門隱秋不耐煩地說着事先早就編好的理由:“我是奉教主之命到那裡去查探消息,結果才誤打誤撞救你的……你別跟着我,現在柳姑娘很危險,我要回去想辦法救她……”

“柳姐姐她怎麼了?她去刺殺你們教主得手了嗎?”提到柳凝雪,丁靈忍不住關心起來。

她下山之前楊鬱之還未帶着獨孤無心上山,因此她並不知道他們的消息。

她知道最後的事就是劍癡帶着葉臨風中毒昏迷回去,然後她就開始不停地四處幫他求醫問藥,忙得不亦樂乎還險些完蛋大吉。

“沒有,她失手被擒了。”西門隱秋露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後來她師兄爲了救她被教主打得重傷而逃。我看柳姑娘可憐,想悄悄放她出來,結果被教主發現,他大發雷霆,險些要殺我,後來大概覺得我還有用才留了我一條性命,好爲他繼續賣命。”

“真是豈有此理!”丁靈一聽之下,立刻忍不住跳了起來:“這樣的混蛋教主你還效忠他幹什麼?走,我們一起去救柳姐姐出來。”

“我們?”西門隱秋啞然失笑:“教主的武功天下無敵,我們倆去了只能是送死。”

“他武功天下無敵?”丁靈忍不住又跳了八丈高:“他算哪根蔥啊?我義父的武功纔是真正的天下無敵!”

西門隱秋一聽之下,立刻作出一副找到救星的表情:“既然姑娘的義父武功那麼好,我們爲何不去求他救柳姑娘出來。”

“我這就回去讓我義父去救她出來!”丁靈跳着腳道:“順便再教訓獨孤無心那個混蛋一下。”她一雙大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西門隱秋道:“不如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她自從三年前第一眼看見西門隱秋時,就從心底對這個美得帶着邪氣的男子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朦朧的好感,現在好容易再度遇見他,自然不捨得就此離開他,於是才強忍住少女的羞澀開口相邀。

她當然不知道,西門隱秋處心積慮就是爲了要等她這一句話。

但是他此刻卻遲疑着道:“這不大好吧……我有魔教的人,你義父是名門正派,一定不想看到我。”

“這好辦,”丁靈拍拍胸脯道:“我保證不告訴他。”

“那……好吧。”西門隱秋裝不不情願的樣子猶豫一下,最後當然是答應了。

柳凝雪終於恢復了所有的記憶。

她默默地看向獨孤無心,眼光是無比的複雜。

在他們經歷了那麼多的波折之後,以前的那些時光真的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幸好他們現在已經能在一起。

這,已經夠了。

看着獨孤無心深情凝視她的眼神,她心中竟有一種心酸的幸福。

的確,幸福有時候真的是會令人心酸的。

尤其是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之後,才辛苦得來的幸福。

然後她的淚水就流了下來。

她流着淚,撲倒在獨孤無心溫暖的懷抱中,她的眼淚打溼了他的胸膛。

獨孤無心憐惜地看着哭倒在自己懷中的人兒,溫柔地撫摩着她的秀髮,心中亦是感慨萬千。

雖然他們現在能在一起,可是將來呢?

若是他只是一個很平凡的普通人,而不是什麼魔教的教主,那麼或許他們可能會像大多數人那樣,平凡而快樂的活着,爲那些瑣碎的柴米油鹽忙碌吧……

可是,如果他不是魔教的教主,又怎能遇見她。

有句話叫造化弄人,老天爺向來都是喜歡捉弄人的。

即使是獨孤無心這樣的人,面對着命運的捉弄只能是無可奈何。

他心裡忽然充滿了酸楚。

無可奈何。這也許就是人類最大的悲哀。

——天地間爲什麼總是有許多這樣無可奈何的悲哀?

這時外面忽然有人在大聲稟報什麼。

獨孤無心放開柳凝雪走到外面去,卻見黑衣騎士中的離火來報告了,說有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子闖教說有急事要見他。那女孩子武功很不錯,他們費了好大力氣纔將她攔在外面。

這時外面已傳來丁靈帶了哭腔的聲音。

她在哭叫着,好象是說柳姐姐你快出來啊,大事不好了。

獨孤無心的心忽然咯噔一下,他知道定是出了什麼事了,忙吩咐屬下放丁靈進來。

丁靈進來後就一直哭,邊哭邊說柳姐姐你快去救救義父和葉哥哥吧,不然他們就被西門隱秋給殺了。

“西門隱秋?”獨孤無心一怔:“他怎麼會到那裡,他怎會知道那裡的?”

丁靈這才哭着把事情的經過一一道來。

原來她將西門隱秋帶上山去後,西門隱秋一見到劍癡立刻突施暗算。而劍癡的武功竟似突然變弱了許多,竟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他一招制住。

西門隱秋在制住劍癡後才原形畢露,並輕易將聞訊趕來的冰兒和身上毒未痊癒的葉臨風一併制住,然後才發話,要她來找獨孤無心和柳凝雪。並且他只要他們兩個人去,如果多了一個人,他立刻就要劍癡他們的性命。

最後丁靈哭着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時糊塗才害了義父的……”

“妹妹,你別自責了。”柳凝雪安慰着丁靈:“事情也不能都怪你,以西門隱秋的狡猾,便是沒有你帶路,他也定能找到那裡去的。你先留在這裡,我和無心一起去救人。”

說完,拉起獨孤無心向外走去。

丁靈想要跟上前去,卻被獨孤無心勸止了。

“現在情況已經夠亂了,你就不要再去增加麻煩了。”他說。

丁靈咬着嘴脣沒有說什麼。

她強忍着果然沒有跟去。

儘管心裡很難受,可是她知道獨孤無心說的都是實情。

她也知道他嘴上雖然在說她,其實是爲她好。

就在這一瞬間,她彷彿覺得自己長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