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獨孤無心道:“我答應你。”
——我答應你。
聽到這四個字,西門隱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
他早已算準獨孤無心必定會答應他。
只因他了解獨孤無心,雖然他外表總是作出一副冷漠的樣子, 其實心腸卻沒那麼硬, 而且還是個很癡情的人。
以他的個性, 必然不會忍心眼看着柳凝雪在他面前受辱。
他猜得沒錯。
獨孤無心的確不忍心。
所以, 他只有答應西門隱秋。
儘管他知道這樣做並不能改變什麼, 唯一的結果只是賠上自己的一條命。
可是,他也只有答應。
他深吸了一口氣,竟真的準備散盡全身內息。
西門隱秋冷冷地看着獨孤無心, 眼神是惡毒而得意的。
這時獨孤無心蒼白的臉忽然出現了一種奇異的嫣紅,然後他忽然低下頭, 以袖掩脣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咳得是那麼厲害, 彷彿連心都咳了出來。
原本雪白的衣袖上, 已出現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看到這一幕,西門隱秋優美的嘴角悄悄得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果然咳血了麼?看來自己當□□他服的巨毒果然還留在他體內沒有逼出來, 而且已經深入他的肺腑了。
難怪剛纔他和自己動手時不敢全力以赴呢,原來是怕被毒氣攻心。
看來不用等他自廢武功再出手了。
西門隱秋冷笑一聲,悄悄擡起右掌朝獨孤無心擊去。
這時,他忽然看見獨孤無心的衣袖內無聲無息地飛出一根極細的銀絲,悄悄卷向乾天的頸子。
可是乾天自己卻像是沒有看見。
——這銀絲實在太細, 又是透明的, 若非目西門隱秋力超人, 又在密切注意着獨孤無心, 實在難以發現。
他想提醒乾天, 然而卻已太遲。
乾天的頸子上忽然間就出現了一條妖豔的細小紅痕。
紅痕漸漸變粗,越變越粗……
然後一股鮮血就從他的頸子上標了出來, 直把他的頭顱衝出了老遠。
他的頭滾到一邊後,眼睛依然是大睜着的。
大睜的眼中充滿了驚懼與懷疑。
他致死都不明白獨孤無心是如何殺了他的,他明明沒有看見他出手。
所以他纔會死不瞑目。
這時獨孤無心已如一股輕煙般掠到柳凝雪身邊,將已經嚇呆了的她從那沒有頭顱的屍體邊拉了過來。
這些變化說來雖長,其實卻只是發生在一瞬間。
然而正是這一瞬間,場中已形勢大變。
獨孤無心救出柳凝雪,一直提這的心才放了下來。
然後他才發現西門隱秋已經不見了。
——西門隱秋向來是個最能看清形勢,最會見風使舵的人。
現在看到情況對他不利,他若是不趁機開溜的話,他就不是西門隱秋了。
獨孤無心並沒有去追。
只因他已沒有力氣去追。
剛纔和西門隱秋的一番鬥智鬥力,早已廢盡了他的全部心力。
而現在,他只想好好守護懷中的女子。
西門隱秋急速飛掠着,將他的輕功提到了最高。
他生怕獨孤無心會追來。
他知道如果獨孤無心追上了他,必然不會再放過他。
所以他只有拼命地逃。
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只喪家之犬。
不過,他總算明白獨孤無心的武功爲什麼會奇蹟般地恢復了。
只因他看到了自獨孤無心衣袖中飛出那根銀絲。
——遊魂絲。
那本是魔教左使楊鬱之的獨門絕技。
原來那個老傢伙竟然還沒死,而且被獨孤無心找到了。
西門隱秋恨恨地想。
自己實在是華蓋照命,流年不利之極。
他不甘心,無論如何都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現在,他又能怎樣。
看到獨孤無心沒有追來,他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
他鬆了一口氣,找了個隱蔽之處坐下來,開始考慮自己接下來的逃亡路線。
——獨孤無心一定會傾盡所有的人力來抓自己,所以他絕不能掉易輕心。
唉,這樣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的滋味確實不好受啊。
“呵呵,當了喪家之犬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身後忽然響起一個陰沉的聲音。
西門隱秋大驚回頭,就看到一個黑衣人站在身後。
這人頭上戴了個很大的斗笠,而且壓得很低,所以看不見他的面容。
但是,西門隱秋卻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似在哪裡聽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西門隱秋忍不住一陣驚駭,雖然剛纔自己有些失神,但能像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自己身後,這個人的武功實在是高深莫測。
“你是誰?”西門隱秋道:“你爲什麼跑來說這些。”
“我是誰並不重要。”黑衣人道:“就這麼輸了,你一定不甘心吧。天縱英才的西門公子,既然會敗了,而且敗得這麼慘。”
“我甘不甘心關你什麼事。”西門隱秋道:“你來找我,大概不是隻爲了說這些嘲諷的話吧?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想知道我有什麼目的,你就跟着過來吧。”
黑衣人丟下一句話,轉身飄然離去。
速度卻不快,顯然是在等他跟上來。
西門隱秋真的跟了上去。
只因他知道對方對他並無惡意。
——若是有他惡意的話,大可以趁剛纔自己發呆時將自己除掉。
既然不是敵人,那麼很有可能就會是自己的朋友。
或許可以加以利用吧。
在他的眼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他身邊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可以利用的人,另一種則是敵人。
而這個人,顯然是前一種。
所以,西門隱秋就跟上了那個人。
“忘憂草。”楊鬱之爲柳凝雪號完脈後,很肯定地告訴獨孤無心:“她是被迫服下了忘憂草,纔會把以前的事忘得乾乾淨淨。西門隱秋這小兔崽子果然什麼餿主意都能想出來,竟連忘憂草這樣極少有人知道的稀罕東西他也能找來。”
“那麼,該怎麼辦呢?”獨孤無心道。
看着柳凝雪把他當陌生人防備,見了他甚至會嚇得躲到角落的樣子,他的心就一陣陣地疼起來。
他知道,柳凝雪自己絕對不想變成這樣的。
“有我老頭子在,還會有問題嗎?”楊鬱之道:“解這點小毒自然是舉手之勞了。”
“那就有勞先生了。”獨孤無心道。
對這位一直深受前任教主器重的魔教左使,他一種發自內心的感激和尊重。
“一把老骨頭了還什麼有勞不有勞的,”楊鬱之道:“辦完了這件事,我欠老教主的人情也就還清了,到時候我還回我的小酒館做回我逍遙自在的酒瘋子去,你可不許攔着。”
說完提筆開了藥方道:“照這個抓藥,每天三服,連吃三天。三天後她的記憶自然恢復。至於你中的毒,早已經深入肺腑,老頭子是無能爲力,只能聽天由命了。”
說完,一隻渾濁的獨眼中不由流露出惋惜之色。
獨孤無心早將生死看得淡了,但聞言也不禁神情一黯。
——他是倒不打緊,若是自己死了,留下柳凝雪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要她情何以堪?
一瞬間,千萬種情緒同時涌入獨孤無心的胸腔裡,將他壓得透不過氣來。
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
即使是必死無疑,他也會在死之前先完成母親的遺願。
以及,爲教中清理門戶,除去西門隱秋這個敗類。
想到這裡他不禁憂慮起來,只因這幾日來他已動用所有的人力去掘地三尺地尋找西門隱秋的下落。
本來照這樣找法,就算一隻耗子也休想藏得住的,可是卻偏偏沒有西門隱秋的任何消息。難道他真的會飛天遁地不成?